寒假就像初冬的雪,来的轻巧,走的迅疾。
假期最后一天,程程约她到南湖去耍,同去的还有孙小胖。
到时已近晌午,三人在凉亭吃过饭,就沿着栈桥闲行了一会。
微微清风、潺潺流水,似乎粉饰了晚冬的悲怆,为新春预留了一个美丽的伏笔。
和着脚尖叩击桥面的脆响,叶润秋闭上双眼,展平双臂,用心体味此间的静好。
远山苍松依旧,近处湖水嫣然,这一山一松,一湖一水,似那乾坤中的日月,八卦里的阴阳,纵往昔千秋岁月,多少文人墨客于此悲春伤秋,可曲罢人归,多少肝肠寸断,都不敌这一山的葱翠,一湖的柔情。
这景自然是美景,可这情却因看客的不同,而各有不同。
叶润秋彼时正沉浸山水之间,突如其来的尖叫却扰了她看风景的心情,“傅雨辰!”
在哪?
她本能地睁开眼睛,做贼一样躲在程程身后。
“瞧你那没出息的样,哈哈!”
程程笑得前仰后合,转身把她揪出来,“骗你的!哈哈哈……”
骗?
叶润秋从没想过,有人撒谎还能这么理直气壮,可这个玩笑,一点也不好笑!
她当即白她一眼,气哄哄地说:“你这死丫头,真没正经!讨厌死了!”
嘴里说着,眼睛却下意识地在周围环顾着,她真有些怕。
但这种怕,是既期待他出现,又希望他永远消失。
“还不是你自己心虚。”
程程贼兮兮地揽着她的肩,又坏笑着将脸凑近,“今天是出来玩的,可我感觉你魂不守舍的。说,在想谁呢?”
叶润秋没好气地推开她,然后侧开三步,与她保持友好的距离,“你胡说什么呢?”
“我胡说?”
程程嘟嘟嘴,瞥了瞥一旁闷不作声的小胖,问:“小胖你说,她是不是心不在焉的。”
小胖摸摸头,看程程一眼,又看她一眼,然后,笑呵呵地道:“还好。”
“什么叫还好?”程程不乐意了,开始拉着小胖理论。
程程说小胖看着老实,其实一肚子花花肠子,所谓还好?不就是谁也不愿得罪,总想做个老好人吗?
这叫八面玲珑,叫套路!
以至于程程后来质问小胖:“能不能多点真诚,少点套路?”
小胖就傻傻地在那点头,也不反对,也不赞同。
看着眼前这对活宝,叶润秋总觉着自己很多余。
她趴在栏杆上,看着湖心飘荡的几叶小船,心突然被吸引住了。
“要不去划船吧?”难得清静之后,叶润秋提议道。
他们俩欣然赞同,买了票,三个人挑了一个蹬踏的丑小鸭。
小胖负责蹬船,她和程程负责胡侃。
叶润秋真希望一叶孤舟漂泊江海,从此绿水长流,恩怨两消,一切是是非非,都与她江湖两相忘。
她有这个境界,但前提是不遇到傅雨辰。
叶润秋怎么也不会想到,傅雨辰那时也在划船。
他那时正与何书琪“花前月下”,兴许何书琪还正抚琴弄歌,而傅雨辰也正把酒言欢。
就在那“两情相悦”的时刻,两家的游船撞到了一起。
一声轻响,打破了一处的曼妙。
一阵颠簸,惊起了满湖的喧嚣。
那是一只全自动的白天鹅。
丑小鸭撞到了白天鹅,多么讽刺啊!
因为船舱阻隔了视线,傅雨辰并没有发现她。
但叶润秋却听到了他的声音,“书琪,没事吧?”
他的声音浑厚而不失温柔,急切又十分暖心,多么应景,多么浪漫。
连程程都不禁感慨:“该是用些力气,兴许有人落水,还能营造一个英雄救美的时机。”
但叶润秋无心八卦,她第一反应是逃,可她不敢发出声响,只轻声催促小胖调转船头,“走,快走!”
得了指令,小胖匆匆调转船舵,眼看就要逃之夭夭了,但被一只闻讯赶来的海盗船截住了去路。
是孟凯和赵红铃!
她永远也忘不了赵红铃的眼神——冰寒刺骨,似乎在说,“丑小鸭就是丑小鸭,永远也变不成白天鹅!”
她吓得缩进船舱,但下一刻,那边的水枪就发起了进攻!
水势极猛,击打船板也发出噼啪的脆响。
“雨辰,是叶润秋!”孟凯远远就在喊。
但赵红铃打断了他,一边喷射着水枪,一边在吼:“撞到人就想跑,看你们能跑到哪里!”
叶润秋瞬间慌了,忙指挥小胖加快行程,小胖也使尽力气全速蹬踏。
但纯手动的游船,哪比得上他们全自动的小游轮,没过多久,敌船已经逼近。
在对方猛烈的攻击下,小胖衣衫尽湿,程程也受了不同程度的“伤害”。
程程要报仇,可限于配置的缘故,操起一把小水枪就进行反击。
她不知有心还是无意,一管水竟打到了何书琪身上!
躲在舱里,也能听到何书琪歇斯底里的尖叫!
程程告诉她,那感觉特爽,但她没来及幸灾乐祸,就被水枪击中了。
是傅雨辰,兴许是为何书琪报仇的吧!
叶润秋永远忘不了那一箭之仇!
水刺骨的凉,就像一把锋利的冰锥,生生刺穿了她的心。
上了岸,她头也不回地往外跑,也许,正如谣言所说,她是灰溜溜逃回家的!
一路上,程程没少责骂傅雨辰,叶润秋也感觉他忒没良心。
开学之后,叶润秋一直躲着他,几次迎面撞见也当作视而不见。
直到傅雨辰穿着她买的西装,站在楼梯口,堵她,她才被迫地与他进行了交谈。
那天,他双手插兜,冷着一张脸俯视她,“你怕我。”
他说的言之凿凿,让人无法反驳。
叶润秋别过头,不乐意地回,“幼稚!”
“是你幼稚。”
傅雨辰言语中带着肯定,就像他的眼神坚毅而又决绝。
“对,我是幼稚!”
叶润秋有些不悦,咬咬牙说:“如果没事,我就先走了。”
傅雨辰却拦住了她,“如果继续躲,就继续堵!堵到坦诚相见为止!”
他那话说的理所当然,就像在命令,而不是商量。
“傅雨辰!”
叶润秋抬起头,本想压压他的气焰,哪知四目相视,她就不争气地红了脸。
“嗯?”他神色冷淡,眼神中却充满着无限的嚣张。
叶润秋贝齿轻咬,威胁道:“你就不怕我去告状?”
“随你。”他说。
“你这是耍无赖!”
“有吗?”他回。
叶润秋被他憋得好气又好笑,介于自己比较饿,又担心老师撞见,只能先做了妥协,“好,坦诚相见可以,但咱们要约法三章!”
“说说。”
“你说的。”
叶润秋指了指他,很严肃地说道:“首先,咱们永远是朋友。其次,咱们之间要保持距离,我不想听到闲言碎语。最后,不准来找我。”
感觉他脸色不对,叶润秋又补充道:“如果没事的话。”
“可以。”
“真可以?”
见他答应的这么干脆,叶润秋有些吃惊,警惕地看他一眼后,问:“你确定?”
“当然。”
傅雨辰伸个懒腰,漫无经心地说:“保持距离,不来找你,还是朋友。合情合理!”
“君子一言驷马难追!”
叶润秋生怕他反悔,继续说:“如果你出尔反尔,你就是小狗。”
“知道了。”傅雨辰一手插兜,不耐烦地将右手举起来。
叶润秋左右环顾一番,确定没人,才与他击掌为誓。
末了,她担心再生是非,就趁他不备,匆忙跑开了。
到楼梯口,她突然停住,然后转过身,认真地对他说:“还有,清明节带我去看傅雨琳。”
傅雨辰侧过身,静静地看了她一会,良久才将插兜的手拿出来,指着她问:“确定?”
“确定!”
傅雨辰先是一怔,随即微笑着点了下头。
他笑容很僵,有几分可爱,有几分冷淡,还有几分让人捉摸不透的小开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