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收后,南山村老朱家迎来了朱建军大喜的日子,媳妇是后山村赵大夫的老闺女赵凤芝。婚宴是在生产队的食堂办的,队长作为主婚人,几乎全村的老少都参加了,吃的流水席。那年月吃大锅饭,家家都不富裕,席面并不丰盛,都是乡亲们你拿一点,他出一点,作为礼份子凑的。
婚礼的过程朱建军并不记得,记得的只是忙碌。四婶怎么说,他就怎么做,媳妇蒙着头红,穿着大红的衣服。自己穿着军绿的套装,胸前扎了朵大红花。好不容易挨到晚上,入了洞房。
朱建军和媳妇住在西厢房,墙壁用白石灰粉刷一遍,就连烧炕得灶口都看不到烟火的痕迹。
媳妇赵凤芝,从炕梢的炕柜里拿出被褥铺在了炕头,盘腿坐在崭新的被褥上,低着头,用手摩挲着雕龙画凤的红被面。
朱建军看着自己的新媳妇,嘴唇又开始发干,心跳开始加速。朱建军干咳了一声道:“入秋天凉了,我把炕烧一下,暖和。”说完转身出门,抱了一捆柴禾,在进屋前深吸了一口气。朱建军蹲在地上,将柴禾一把一把的填进灶堂里,眼睛望着灶膛里跳动的火苗,听着柴禾噼啪爆裂声,抬头偷瞄了一眼自己的媳妇。她依然端坐在被褥上,白皙的面庞在烛火的映照下略显红润,红色的嘴唇微微抿动,油黑的头发盘在头顶,长长的睫毛时不时的眨动。媳妇无疑是个美人!
赵凤芝端坐在炕上,她低着头,心里如同装满了一窝小兔子,蹦跳个不停。她不敢抬头看他,只好用手摩挲着被面,时不时的侧眼看着桌上的红烛,红烛的火苗不停跳动,仿佛跟她的心跳一个频率。桌子后面的镜子上贴着她和他的合照,还真是郎才女貌!她偷瞄一眼自己的丈夫,只见他正在看着灶膛里的火苗。在灶火的映照下,丈夫的脸红扑扑的。
朱建军终于填完了柴禾,扫完了地,洗完了手,脱掉了鞋,上了炕,坐在了媳妇身边。打鼓一样的心跳声,让朱建军喉咙更加干渴,用几乎颤抖的声音说了句:“睡吧!”夫妻二人脱去了个自的外衣,谁也不敢看谁,默默的钻进了被窝。
此时朱建军的心似乎马上就要跳出来,浑身发热,不知道是不是炕烧的太热的缘故。媳妇紧闭着双眼,朱建军再也抑制不住激动,吞了一口口水,伸手揽住了媳妇的小腹,用手沿着小腹向腰后方移动,直到媳妇的臀部,它光滑,细腻,富有弹性。他用力捏了捏,她突然颤抖了一下。朱建军此时就如同一只猛兽,做起身褪去了自己所有的衣衫,也胡乱的褪去了她的。
烛火依然亮着,火苗不停跳动,烛心弯转,红色蜡油顺着蜡烛淌了下来。西厢房一阵粗重的喘息过后,安静了下来。
三天回门的时候,赵大夫告诉朱建军,说好日子不远啦。朱建军不太了解国家形式,但对好日子的憧憬却是深深烙印在心上。
转眼一年过去了,夫妻恩爱,生活幸福,可是有一个问题,他们没有孩子。赵大夫给开了几副药,吃了半年,结果还是没反应。朱建军父亲,又找了几个土方子,又吃了半年,还是没反应。又去镇里的医院查,开了些药,又半年还是没反应,最后去县里,做了一大堆检查,说没问题。最后医生说问题可能出现在朱建军身上,让他回去吃一些补肾生精的中药。朱建军吃了半年的中药,为了要孩子,白天干活,晚上也不闲着,慢慢的身体却有些吃不消,身体逐渐的虚弱,面部显得有些苍老。
最后俩人不得不放弃,这让朱建军父亲十分苦恼,心想,这下完了,老朱家要想走出大山,全指望着将来的孙子,这下好,不但没有了孙子,哪怕一个孙女也成啊!
一九八二年,朱建军正在生产队上干活,为了要孩子,老朱家欠了一屁股外债,唯一还债的方式就是挣工分,等到秋收能多存一些粮食,还一些外债。赵大夫连跑带颠的找到了朱建军。“建军,建军,赶紧的到村部去,要包产到户啦,明年就分地,自己的地自己种,收粮都归自己,快回去登记!”
朱建军听到说分地,自己种的粮食都归自己,整个人如同打了鸡血一般,眼里放出精光,丢下手里的工具,丢下自己的老丈人,撒腿就往村里跑。赵大夫气喘吁吁的插着腰站在那里倒气儿,望着女婿一溜烟的小跑,嘴里哈哈的笑着。
晚上,老朱家一家人坐在正房炕桌上,晚饭很丰盛,赵凤芝抄了盘鸡蛋,又把冬天存下的腊肉炒了一盘蕨菜,蒸了一屉白馒头,又打了半斤小烧,庆祝土地改革。
朱建军父亲喝了三两酒,黝黑的脸上透着红晕,已经微醉。他经历几次土改,每次土改都让他兴奋不已,但这次改革更加彻底,让他看到了更长远的幸福,那是儿子的将来。他看着儿子和儿媳妇,微笑着,眼睛眯成一个弧度,突然面部僵住,微微皱眉,将来日子好了,可是却没有香火可以承继,而且走出大山是他的梦想,儿子无望,孙子也无望!
人往往就是如此,当境况变得好一些的时候,生活中的不足就会体现的更加明显。朱建军父亲就是如此,端起酒杯喝了一大口,转身下了桌,倒在炕上,背对着朱建军夫妇,头枕着胳膊,侧躺着。朱建军夫妇并未察觉到父亲的异样,以为父亲喝多了,并没有在意。
正所谓人逢喜事精神爽,夜半三更,朱建军想着自己将来的地,憧憬着美好的未来,想着想着,久违的激情袭来,强烈的浴火回归,仿佛洞房夜那晚,朱建军重拾了青春,成了勇猛无畏的野人。
赵凤芝早上起的很早,不知道是分地的喜悦还是昨晚激情,让他面露红光。朱建军父亲起的比赵凤芝还要早,把旧时的农具全都搬了出来,用心修理着。他看到了儿媳妇的变化,又见朱建军没起来。作为过来人他明白,所以并未催促儿子起床与他一起修理农具。
一个月后,赵凤芝没有来列假。她并未吱声,她不敢确定,因为她早已不抱希望。当她胸部发胀,恶心想吐的时候,她意识到,她有可能怀孕了。于是一大早就出门回了娘家,找他父亲赵大夫。直到傍晚才回来,回来时提了一篮子鸡蛋。
朱建军嗔怪道:“爸妈年纪大了,鸡蛋留给他们吃,你怎么还往家里拿呢?咱爸也不会要,明个赶紧送回去。”
赵凤芝像个未成年的小丫头一样做了个鬼脸,“这是爸妈给我吃的。”
“你没病没恙的吃个啥?”
“我有啊,我有喜了。”
看着自己的媳妇笑如桃花的脸,朱建军愣住了,猛的醒转过来,一把抱起媳妇在地上转圈圈。
赵凤芝又开心又惊恐,连忙阻止道:“小心孩子!”夫妻二人哈哈笑着,声音传到了朱建军父亲房里。
父亲从房门里出来:“笑啥,地都分完了,明年才能种,秋天真有收成了再笑。大白天的,两口子也不怕被人笑话。”
老朱家生儿子的事成了全村的大事,比过年,比别人家取新媳妇还要热闹。尽管为了要孩子,之前欠下了很多外债,但朱建军父亲还是决定大办,有了孙子,那可是天大的喜事。虽然还是流水席,但席面一定要体面,再说眼看着自家地理的庄家要收了,而且收成还不错,还债的事先搁一年再慢慢还,办个体面的满月酒还是富余的。
朱建军父亲一直是村里要强的人,也是说一不二的人,是村里头认为最有想法的也是最明事理的人。所以村里有个大事小情,除了之前的生产队长外,必然要请他帮着张罗,帮着谋划。可是朱建军父亲自从知道老朱家可能要断后,整个人就颓废了很多,基本不参加村里的大活动,也很少言语,只是埋头干活,上山采药。如今有了孙子,又有了底气,整个人精神焕发。
宴席还未开始,朱建军父亲就拾掇的利利索索,背着手,在院子里走来走去,指点着儿子和来帮忙的亲戚摆桌子,时不时的亲手检查着灶台上的食材,然后满意的点点头。来了客人,立即跑到大门口迎接,既显得客气,又不失体面。
宴席开始前,朱建军父亲站在房前的碾台上。“咳咳!诸位乡邻,诸位亲朋,我老朱家三代单传,如今喜得贵子。”用眼瞄一下站碾台旁边的朱建军。朱建军会意,从媳妇怀里接过孩子,小心翼翼的递给父亲。朱建军父亲看着自己怀里的孩子,白白胖胖,肥头大耳,尤其是孩子蹬腿的时候露出的小鸡子儿让他如同打了鸡血,浑身充满了力量,而且那种力量给他带来了无穷的喜悦。
“大家伙儿看我这大孙子,天庭饱满地阁方圆,唇红齿---脸白,大耳垂肩,大富大贵之相。”这时候,怀里的孙子哇哇的开始大哭,童子尿顺着朱建军父亲的手臂滴了下来,洇湿了胸巾。众人见状哈哈大笑,赵凤芝连忙接过孩子,给孩子把尿。朱建军父亲也跟着哈哈大笑:“这小子尿尿都这么有劲,将来一定有大出息。高兴!高兴!大家吃好喝好!”说完走下碾台,挨桌敬酒。
朱建军父亲给孙子取了个很有意义的名字朱佳旺,其实意思也很简单,就是预示朱家能够兴旺。
朱佳旺与村里的孩子一样,调皮捣蛋,打鸟、套田鼠,捉蜻蜓,玩泥巴,晚上回家总是脏兮兮的。气起人来更是要命,朱建军不惯孩子,只要孩子捣蛋,动手就打。可是每到如此,朱建军父亲就会阻拦,总是说孩子还小,打他干啥,再说我乖孙子比你小时候强,心眼多,捣蛋都比你捣的出彩。
朱佳旺长到7岁的时候,朱建军父亲把朱建军和赵凤芝叫到自己的房里,看着炕上熟睡的孩子。朱建军父亲郑重的说道:“孩子不小了,不能让孩子跟村里其他孩子一样再混下去了,得上学,走出大山。”说着看了一眼自己的儿子和儿媳妇。“现今,外债也都还完了,地上的收成也够吃用,这些年采药我这也攒了点钱。”朱建军父亲从怀里掏出一个手帕递给了赵凤芝。“这里有100来块钱,你们拿着,北山村的小学老师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的,靠不住,指望不上,得把孩子送到镇里去念书。”
朱建军道:“爸,你攒钱不易,赶赶岁数大了,你自己留着。佳旺不用去镇里念书,在北山村一样,家家孩子不都在那念吗,等上初中再去镇里。现在年吃年用,多少有点结余,眼么前儿够供孩子念书用的。过完年开春种完地,我出去打工。我小舅子在外面混的不错,我找他去。”
朱建军父亲严厉的说道:“你给我老实在家,哪也别去!北山村上校的孩子,有一个算一个,哪个上初中了,在那能学个啥?朱建军又道:“实在不行,等孩子大了去当兵。”
“听我的,直接送镇里,这些钱也不是就给你们供孩子上校花的,不能坐吃山空,过年抓几头猪养,前段时间我去镇里送药材,看到卖猪肉挺赚钱,逢年过节的还能卖上好价钱。这是个长久活路,供孩子上校不成问题。”然后顿了顿:“行了,就这么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