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火。
浓黑的的烟尘升上高空,配合灼热的气浪形成黑色的风暴,仿佛连结天国与地界的一条通道。渺小的航空器如同飞蚁般在里面扑腾,看起来摇摇欲坠。
这场大火已经持续了48小时,火势已经得到控制,但奇怪的是,它无法被扑灭。
负责扑灭这场大火的总指挥是一个经验老道的人物,他和森林大火打了二十多年的交道,却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情况。
火势一直在一个范围内波动,只要他们推进到火势的中心地带,无论地面上是焦土还是灰烬,锋利的火线就会立刻像毒蛇般扭曲起来,迅速地吞噬周围的一切,像是不容许任何人接近。
总指挥突然看到很惊悚的一幕:一个焦黑的人影伫立在火海前。这是很危险的一件事,他本打算去让这位无关人员离开,但是这个人却像石蜡一样融化了。然而当他走近的时候,那里什么都没有。
火海正中心。
四周可燃烧的物质已经耗尽,火焰如同气流一样停留在空气中。不断有新的龙炎从龙兽的嘴里喷吐而出,形成数十米高的焰浪,它就像一个失去控制的狂热分子。那些已经焦黑的地面渐渐熔化,泛起一丝丝红光。
它的主人达尔拉罕伫立在火焰之上,视线望向灰烬般的天空,神情俨然,仿佛主持着某种古老的仪式。
窸窸窣窣的声音从身后传来,龙兽的动作戛然而止,警惕的意味突然放大,它的视线死死地盯着那团离他越来越近的流体。
惊悚的人体在几秒内再度形成,皮肤表面满是和达尔拉罕类似的紫黑色结晶,就算身处大火之中,也没能掩盖它们的光泽。
“那两个家伙让我来警告你,你的动静太大了,不利于我们的潜伏。”走来的那人说。
“不,桑多瓦尔。你来的时候也没有多低调。”
“你难道不明白吗?”桑多瓦尔气愤地说,“人类的科技力量很强大,我们和英灵一直都不想让他们发现我们的存在……谁知道那时候会有多混乱?”
“这些事情在不久之后都会变得重要,因为我已经找到他了。”达尔拉罕如神鬼般注视着桑多瓦尔,仿佛无数的疯狂和震撼要从达尔拉罕的眼神里溢出来。
“他?”桑多瓦尔原本不耐烦的脸色一下子绷紧了。
“对,就是‘他’,那个一直让你们畏惧的‘他’,也是那个曾经给予你们血肉的‘他’。”达尔拉罕双手举过头顶,龙兽随着他的动作低下头颅,仿佛将要共同跪拜虚无中的某个人。然后他把一直仰望天空的视线移到了桑多瓦尔的脸上,目光坚定。
“确定么?”桑多瓦尔凑近了达尔拉罕的脸,低声说。
“他说过,他挣脱束缚的时候会降临在那个一直漂泊的岛屿上。”达尔拉罕再次将视线移向了空中,“我从祭司的记载中得知了那座岛屿的漂浮轨迹,但我还需要再次确认。”
“那你最好快点,我能找到这里,说明提尔纳诺俱乐部的人也快来了。”桑多瓦尔转身离开,再度化为了一团液体,就像他来到这里的那样。
许久之后,达尔拉罕抚摸着龙首开始了低吟。
龙兽也轻轻地附和着,这时它嘴中吐出的不再是龙炎,而是大量带着血肉的结晶。它自己身上也有类似的结晶,只是这些来自于其他龙兽。这些结晶在它存储龙炎的器官里淬炼了很久,现在它的主人要完成炼造淬血晶的最后几个步骤。
沉重的诵唱声在火焰中响起,像是恶魔的低语。血肉在一瞬间化为灰烬,结晶也在下一秒熔化,火焰牵引着它们汇聚,空气中仿佛存在着一个看不见的模具,古奥的兵器渐渐成形,只是那些来自不同龙兽的结晶似乎并不相融。
达尔拉罕这时用随身携带的匕首割开了自己的手腕,暗紫色的血液沾染到了兵器上,相斥的属性转瞬即逝。
……
嘈杂的声音吵醒了赫嘉妮,她揉了揉眼睛,发现赫嘉明并不在对面的床上。
闷热的环境迫使她走到了房间外面,火红的光自下而上笼罩了整个岛屿,像是巨大的探照灯无意间发现了他们,这种感觉让赫嘉妮心底隐隐的不安。
她把视线投向很远的地方,本能地去寻找赫嘉明。他站在岛屿的边缘,影子被拉得很长很长。
她全力地跑到他的身边,这是唯一还能让她心安的办法。可赫嘉明的身影却突然倒塌,如同一具被剥夺了灵魂的空壳。
熟悉的声音突然从岛屿的下方传来,赫嘉妮看到了他——赛尔泽。
一段时间前,他在带走码头上的那些人时,突然把视线望向了大海,然后深鞠一躬。
赫嘉妮与他四目相对,确信他看见了自己。
赛尔泽在火海中移动得很慢,有一股威压一直笼罩在他的头上。这股威压并不是来自祭坛中心的主人,而是来自和他一样,一直在火海中移动的某个人。
他的目标是破坏这个祭坛,达尔拉罕及其族裔经常这样锁住龙炎,从而进行武器的淬炼。
由于这次任务可能会与末纪的现任祭司达尔拉罕交手,故由八位“家族长老”之一的阿尔瓦罗亲自执行。赛尔泽也只是作为协助者来到这里。但是阿尔瓦罗却在火海中失去了踪迹,只剩下他的护卫在赛尔泽的身后挣扎。
巨大的爆鸣声在远方响起,这是赛尔泽在火海中制造的缺口,然而它转眼之间就复原了。赛尔泽叹了口气,这个祭坛的布置过于精妙,他已经引爆了很多地方,可火势丝毫没有减弱的迹象。这样一来,就只有去中心找祭坛的主人了。
然而悬浮着的黑色剑刃阻挡了他的去路,像是被一个缥缈的影子持在手中。
那股威压一下子就把赛尔泽的冷汗逼了出来,身上的每一根神经都绷紧了。……
达尔拉罕的手臂像是被榨干了血液,如同树木的凋零般枯朽,同时细胞也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分裂修补。
一个无形的领域在他面前扩张,领域中的龙炎瞬间溃散,像是被上帝的大手凭空抹去。白发苍苍的老人坐在中央,与他四目相对。
“这次烧了一片森林啊。”阿尔瓦罗淡淡地说。
“是啊,”达尔拉罕回复他,“以前淬炼武器的时候,都是烧从死去的龙兽身上长出来的植物,那些火焰还可以达到龙炎的效果,龙兽也不用一直补充龙炎。”
“而且还不用这么引人注目。”
“你的护卫似乎遇到了点麻烦。”
“他们不是我第五家族的族裔,”阿尔瓦罗说,“是其他七位‘家族长老’派来监督我的家伙。”
“那赛尔泽呢?那个很奇怪的年轻格奥尔。”
“他就更不用管了,那个家伙可是把每次任务都当做最后一次来看待的。”
“这么年轻就开始厌倦生命了么?”
“应该说,他活过了,所以不怕死亡。”
“看来你很羡慕啊。”达尔拉罕表现得很惊讶。
“是啊。”阿尔瓦罗叹了口气,“毕竟我们都困在枷锁中……那能叫活过吗?。”“哦?你把曾经的统治者赐予你的命运理解成枷锁么?”达尔拉罕有点发愣。
“不然我的身边怎么还会有这样的护卫呢?”阿尔瓦罗说,“既然你的目的已经达成了,我们之间也就没必要起摩擦了。你离开吧。”
“你也真是个奇怪的格奥尔。”
“因为我想让你帮我摘掉枷锁。”阿尔瓦罗轻声说。
这时,庞大的威压突然覆盖,像是身上压着一座巨山。阿尔瓦罗面色铁青,冷汗从额头滴下,身上的结晶不由自主地凝结出来。那团暗紫色的流体在很远的地方缓缓地爬行,骨骼形成的尖刺却已经指在了阿尔瓦罗的喉咙前。
“我可以给你想要的东西,但是我不会透露坐标。”阿尔瓦罗从嘴角艰难地挤出这几个字。
片刻的寂静后,桑多瓦尔收回了那根骨刺,他权衡了其中的利弊,然后随着达尔拉罕一同离开了这里。……
一个无形的领域从很远的地方席卷而来,像是一场风暴降临在了大地之上,它完美的覆盖了原有的祭坛,领域内的龙炎全部溃散。大雨也在此刻倾盆而下,冲刷着焦黑的地面。
那把攻势凛冽的剑也在风暴的席卷中消失得无影无踪。
赛尔泽在原地伫立良久,他从剑上听到了少年哭泣的声音,可实际给他的感觉却像是在面对一位上古的君王。他不知道这是不是幻觉,尽管身边那些护卫的尸体异常真实。
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能够活下去,那把剑总是有意无意地避开他。
直到很久之后,当他再度看到那个和自己隔海相望的女孩时才明白,或许这才是自己能够在那次任务中活下去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