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喜欢你、从很久之前就一直,请和我交往吧!”
我、苏凝云,在十八岁生日这一天,终于鼓起勇气向我的竹马陆月遮表白了。
从刚出生的时候我们就住在隔壁、从幼儿园开始一直到高中从来都没有分开过,对于彼此的喜好异常了解,甚至连生日都是同一天,生日Party一起办、既省蜡烛也可以省蛋糕。
蛋糕是我精心烤制的一半腊肠一半猪肉粒、一半凤尾鱼还有一半微笑的麸质乳不耐受不加酱料蛋糕——
开玩笑的、麸质乳糖不耐受不加酱料的蛋糕不是成了美味烤馕嘛,喜欢乱开玩笑是我的坏毛病。
但蛋糕是我精心烤制的这一点并没有错,是一半鲜奶油草莓、另一半生巧榛子淋面的彩虹夹心蛋糕。
当然其中最令我满意的部分大概就是整个蛋糕的表面覆盖着印有我们两个人合影的糯米纸,写着“月遮&凝云love”了。
我想我们就是所谓的天造地设、天作之合,一旦我告白肯定就立刻会进入天雷勾地火的状态。
说起来有点羞耻、我就连情侣酒店的房间都开好了,房门卡就夹在我订购的粉红色马蹄莲中。
然而、我却还是把告白留在了十八岁生日的这一天——
把对心爱的人求交往这件事、作为我最……
“啊、这还真是巧了。”
陆月遮、我的竹马微笑着回应。
我的心脏几乎停跳、等待幸福降临的瞬间。
“我其实很讨厌你呢。”
然后、时钟停摆,我所期待的幸福并没有如期降临。
“青梅竹马什么的、真是太恶心了。韦斯特马克效应,知道吗?两个人太熟了就没有吸引力了,你到底为什么一脸兴冲冲的说出这种话来?我都不知道你是这种变态——”
随着我买的一大捧粉红色马蹄莲掉落、花瓣散落一地,以及我买来的写有我们两个人名字的蛋糕被她当面踩烂,我仿佛也听到了自己心碎的声音。
当她从我的身边擦过、那些围在我周围起哄大喊“答应她”的人群也都陷入了沉默中。
在他的挚友抓住了他的肩膀、大喊着“混蛋”要向他挥出友情破颜拳时,被他两根手指就轻易挡住了。
“既然这么愤怒的话、就把她让给你吧。”
留下了又在我的心脏上戳下一剑的无情话语,头也不回地离开。
我却还是把告白留在了十八岁生日的这一天——
把对竹马求交往这件事、作为我最灰暗最痛苦的回忆之一留在了记忆里。
我暗暗后悔自己鲁莽的决定——
如果我不这么轻飘飘地说出“我喜欢你”这种话,至少我们还能继续做朋友,然而很显然在他转身离开的时候,我们两个恐怕就连朋友也做不成了。
果然自己喜欢的人也喜欢自己是人生最大的错觉之一,我误以为十拿九稳的恋情根本就是我一厢情愿还被嫌弃恶心。
我还以为,从出生到现在都未曾心想事成的我,唯独能实现的愿望,就是和月遮两个人成为情侣。周围围观的人笑眯眯地鼓掌起哄的时候完全没有阴阳怪气,更是让我信心大增,结果实际上却在被用最为淳朴的价值观拒绝的时候还是很受打击的。
据说爱意是可以培养的、如果坚持不懈,还是有可能得偿所愿。我也想着才挑战一次失败没什么大不了的,看看大老师到底被一色发了多少次卡、不也依然坚持不懈——啊、好吧,大老师的官配是雪之下来着,而且一色也好、还是雪之下那都是正经的天降,和我这种不懂韦斯特马克效应的恶心死变态不一样——
我们在一起十几年了都没培养出感情来,还要怎样坚持不懈才行呢。
啊、好吧,裹在被子里数电线杆上到底落了多少只燕子的我,果然没什么再来一次的勇气了,想到被丢掉的花和蛋糕,即将进入夏季我都浑身瑟瑟发抖,痛到无法呼吸、甚至连家门都踏不出去,没勇气踏入校门,就差在某抑云上留言“你们懂苏凝云的痛么”。
本来不经大脑去告白就够丢脸了、还在网上的的评论区里无病呻吟洗海带,那不是更证明我脑子有问题,被甩是活该了么。
我在家里自闭,其实多少抱着就住在和我家就隔着一点微不足道的空隙、踩着阳台半人高的格挡就能跳到他阳台的公寓内的月遮能来看看我的希望什么的——
结果别说亲自来探病了、就是关心我状况的短消息都没发过来一条,显得每五分钟就拿起手机来看一眼V信的我像个沙皮。
在家中自闭的第三天、我总算是想通了。
就算心情再郁闷、也不能一直在屋里闷下去。
本是我自己不走脑子告白,然后自己再一副受打击的样子自闭,也不知道压力会不会全部都被施加在阿月的身上——虽然我确实很难过,但是他的困扰程度应该不亚于我——
本来我已经是自说自话了、再因为我的自说自话害得青梅在班级里被人侧目,这样的我还有资格说喜欢人家吗。
真正的喜欢、能双向奔赴当然要双向奔赴,如果不能双箭头,也无法伟大到默默守护着对方的一切,至少不要给对方带来困扰。
再说、谁和自己的学习成绩过不去呢。被甩了正好,可以安心搞成绩了。
俗话说得好,男朋友什么靠不住,成绩单上的数字才是实实在在的,到成绩好了想要什么样的男朋友没有啊——嗯、虽然感觉这句话好像有哪里不太对,不过不管了——
决心成为事业型女性的我收拾好书包去上学,完全没注意到路上空无一人。
到了学校大门都没开的时候我还满脑子“早起的鸟儿有虫吃,这是我励精图治的证明”,选择抄栅栏的空隙偷偷溜进去、顺窗户跳进教室,坐在空无一人的教室五分钟左右发现不对,一看表发现是午夜十二点。
啊,对了,就算再励精图治,现在是半夜、学校不上课。
又不是吸血鬼学园夜间部。
虽然学校的名字的确叫做黑夜之子死亡之神塔那托斯学园就是了。
啊、别误会,我不是在解释塔纳托斯,而是我们学校的名字就叫做“黑夜之子死亡之神塔纳托斯学园”。
为啥叫这个名字、别问,问就是我也不知道,可能创校者在被问询校名的时候脑袋被门夹了,两眼一抹黑看到了死神。
三天不来学校、生物钟都错乱了,连上课的时间都记不住了。
搞错了时间的我本来想把灯打开,忽然想到我是偷溜进来的现在开灯不是要被抓个正着了吗。
叹了一口气,把书包甩在肩上打算打道回府,然而仔细一想现在回到家中倒头便睡,好不容易下定来上学的决心可能会随着一记浅眠消失得干干净净。
算了、干脆就在学校睡一觉吧,把明天的上课预备铃当闹铃,既省了来回的体力还省得明天下不了决心,一举两得。
正如作为当一个华丽的家里蹲也不会被人拼命劝说返学、即使过了女孩子能随便在外面闲逛的时间点、我也不用担忧电话被打爆——
如同字面意义上的,我是一个相当自由的人。
这并非是那种政治光谱、人格测试所测试出的自由主义人格,而是一种客观意义的事实——我并没有会关心我的行动的家人。
无论是生活上的同伴、还是精神上的依赖,明明就只有既是我的邻居又是我青梅竹马的陆月遮而已,结果这份关系却被我轻易撕裂毁坏了——这大概是在失去了名为“家人”的存在之后轻易得到了替代品却还不知满足、贪心不足试图进一步索求他人关怀的我应当受到的报应吧。
不管怎么做摆出开朗的的表情、果然还是太过寂寞、以至于终于华丽地把友谊以及同情和爱情搞混了……
稍微转换一下立场、如果我是月遮的话——一直出于善意而格外关照的朋友、竟然对自己抱有爱情、甚至在那以上还有着想要和她贴贴的**什么的,确实讨嫌,被人回以“恶心”也是活该呢。
我坐回座位、把三张椅子并在一起,把一本课本当做是枕头,将刷题用的考卷当成是被子盖在身上,顺便在自己的脸上盖上了一本翻开的漫画。
然后我发现原来躺在桌子上睡觉是一件这么痛苦的事情、腰被硌得生疼,完全进入不了梦乡。
为了克服桌板这种冷硬感,我开始自虐地回想那天被月遮拒绝的场景——果然和心痛感比起来,肉体上的疼痛不算什么了。
当然这招肯定不能频繁使用、一是会脱敏,第二是年纪轻轻就得了腰间盘突出的话,本来就荣获恶心死变态称呼的我就会变成一个哪里都不突出只有腰间盘突出的恶心死变态了。
如果是GALGAME和乙女游戏里得到称号还能刷个成就、在现实里得到这种称呼就只能去医院刷脸取药了,腰痛的药还有精神疾病的药物。
在迷迷糊糊之间、我听到了钥匙伸入锁孔发出的“咔哒”声。
我是从窗户跳进来的、在跳进教室的时候门扉还是紧闭的。
在这个时间点会用钥匙打开门锁的,估计是学校的打更保安,在监控摄像头里发现了可疑的我所以来抓犯人的吧。
然而我现在已经快要睡着了,浑身的肌肉都很松懈,即使醒过来应该也很难跑得快——
抓到就抓到吧、如果因此受到了惩罚被停学的话,就不是我自己不想上学而是不可抗力,这样我没在教室中出没大家的注意力应该也不会集中在我的青梅身上了——我略有些自暴自弃地想。
而且、也许只是我睡迷糊了感知出现了问题,我以为我是刚刚睡着,也许已经天亮了、现在的开锁是正常开门呢。
然而那声礼貌的“晚上好”打破了我的妄想——
嗯、果然现在还是半夜。
不过这声音听起来可真耳熟啊,完全不像是我对学校门口保安声音该有的熟悉度。
而且如果是学园保安的话、这声音也稚嫩过头了吧,校董事难道不会涉嫌雇佣童工被逮捕吗。
“说起来、这么晚还一个人在外面闲逛可不好哟。难道你的家人还有学校老师没有告诉过你、过了门禁时间还在游荡的坏孩子,会被身穿大灰狼兜帽衫的死神吃掉吗。”
啊、大灰狼兜帽衬衫……吗。
怪不得这声音听起来如此耳熟——
大概是裴雅老师、我的班主任。
明明已经是高中教师了、还经常会在课堂孜孜不倦告诫学生,一定要按时休息不要熬夜否则会被吃不到梦靥的梦魔记恨、一定不要随便和奇怪的陌生人搭话否则会被灵魂管理局盯上、以及无要事没有监护人陪伴不要随便在午夜出门闲逛否则会被穿着大灰狼兜帽衫的死神吃掉——
再加上身高只有一百四十五公分、一头蓬松浅铜色羊毛卷覆在圆圆的包子脸、比起职业装更适合蓝白背带百褶裙配小白鞋以及双肩书包的外表,经常会被人调侃是被搞错了户口年纪的小学生,尽管似乎是有着二十年以上教龄的中年教师,但从校长教师乃到学生都是“小雅”“小雅”地称呼她的黑夜之子死亡之神塔纳托斯学园的九大不可思议——
说起来仔细想想,我就读的这所破学校的名字还真有个性、听说是因为主校很有势力所以这沙雕名字才被批准。
主校区到底在哪里、起名的人长什么样子老实说我还真有一点点好奇。
其实本来应该是七大不可思议才对、可是现在大家都已经学聪明了,从一开始就知道所谓的四天王不可能是正好的四个人、十大恶人有着十一个什么的,在最开始编撰都市传说的时候就会把多余的部分留出来——不过或许这样也就是从“七大不可思议有八个”演变为“九大不可思议其实有八个”的状况——
不过宁缺毋滥这个词大概就是为了这种场合发明的——宁愿出现名额上的空缺、也不能做梗小鬼轻易滥玩他人玩烂了的梗,所以果然是九大不可思议没错。
至于另外的几不可思议分别是什么,我又不是夜半在学校里找新闻素材的超自然社团的半魔物我怎么会知道、摩咻摩咻。
在确认了出现在门口的人是小雅老师之后,我都懒得把盖在脸上的课本挪下来,而是以开玩笑的口吻回应道:“说起大半夜游荡最容易被大灰狼吃掉的对象,那不就是小雅老师你吗?”
“什——?”
听到我的回应、不需要睁眼抬头单听声音都能听到迈着像是跳格子一样轻快的小碎步的小雅老师“哒、哒、哒”的脚步声略停了一停。
“你叫我小雅老师?”
“怎么?好像很动摇的样子啊。难道说您比起‘小雅老师’这个中规中矩的称呼、反而意外地更喜欢‘小学生老师’甚至‘小不点’那种流传度更窄的绰号吗。”
“既然叫我小雅老师、也就是说,你是黑夜之子死亡之神塔纳托斯学园三年级的学生?”
还真是认真,竟然把这所学校的校名完整地报出来了,明明只要说三年级的学生就好了——听老师那饱含感情的口吻,难不成她还很中意这个名字?
“啊、啊。当然啦、老师你问这个问题也未免太让我伤心了。虽然我不是那种刺儿头不良、但是我也不认为我的存在感稀薄到会让您忘掉的地步——尤其是最近几天的话、即使我不情愿、也没有自恋到认为会被全校瞩目的地步,但至少在班级内也勉强算是被关注的正中心吧。”
“是吗、那还真遗憾呢。哪怕会被你们嘲笑、哪怕会被你们嫌弃唠叨,也还是孜孜不倦一遍遍重复千万不要夜半出门的理由,就是我很怕会撞见这种场景啊。维护师生间的情谊、以及履行死之使者的义务,我最讨厌面对这种抉择了。所以、尽可能的,在回收灵魂的时候,不想要撞见自己的学生——”
宛如小学生的裴雅老师、以稚嫩的声音,小声嘀咕着热血漫画看太多导致叛逆的初中二年级生最喜欢的台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