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年十八班裘爽同学,听到广播后,请速到训导处报到。”
陵兰市高级中学,前身陵兰市第一中级监狱。
学校名义上虽还算重点中学,但这么多年来也无一人能冲击到top1、top2的顶尖学府。
最近的一次还追溯到好些年前了。
有学生的分数线无限趋逼于两所院校往年的录取线,就像0.999999无限趋逼于1。
冒险赌一把也许能够单车变摩托啥的,但终究也没有赌。
后来出榜,刚好压着线,却去了一所top3的学校。
啊啊啊,学校不少人政绩泡汤。
千禧年据说会有一个拯救全校的人,但她完全没有出现。
最意难平的是,连老校长都给气走了。
学生一届一届为非作歹,养肥了学校的训导处,学生像绵羊,训导处里则是一帮兽医。
说起刚送走的老校长,现在还在医院里歇着呢,眼下要是再有人送走就一定是训导处里那位大名鼎鼎仞字辈的主任。
昨天一整天都在忙着贴发各种通告,把通告处张贴得密密麻麻的。
“学校里×××,偷偷摸进化学实验室一次性拿取五十次实验量的钠,引发女厕所爆炸。”
“有人大课间时进入广播室,拉响警报并在门卫手机里留下自拍。”
……
奇葩年年有,今年特别多。
站在学校大门口,看到围墙斑驳,四周映照出树影,也映照出一届又一届学生顽皮的刻画。
“某某某到此一游”
“耶,毕业了——妈妈再也不用担心我的学习了!”
“十年树木,百年树人——千年杀!”
人均985,普遍211,在人均背后多加了两个字工资,普遍2且11。
“春风吹,战鼓擂,今年高考谁怕谁?”
一张鲜红的飘扬起斗志的横幅被北风时而揉皱时而舒展,上面能看到许多玩世不恭的红手印,血红血红的,还有题字,“怕、、、我怕、、、好怕怕——炼狱还可怕”
。。。。。。
一届又一届许多遗迹,最初刻下时不觉什么,但年深日久墙皮剥落,煞是触目惊心。
训导处门口,关公手执青龙偃月刀镇守,远望森森然的一方禁土,偏偏有人忤逆乱踏的。
广播这时已播报了第六遍——
“一年十八班裘爽同学,听到广播后速速速速速速到训导处报到”
。。。。
负责广播的小妹妹,一口气吊得嗓子那么长差点没噎过来,哼哧哼哧的。
“裘爽,阿西吧快给我出现,再废我嗓子,等着原地爆炸吧。”
据裘爽的两个小弟回忆,裘爽当时还趴在桌子上,一本笔记垫脑壳。
笔记的封皮的有点别致——学霸养成笔记,正憨憨大睡着,脸睡得一个包子模样。
两人把那本很高大上的学霸养成笔记从脑壳底下抽出,笔记上残留了裘爽脸颊的温度。
没人拆穿,会以为他真是个踏实奋进的学霸,但翻开笔记一看,猿形毕露。
笔记的第一页上大大的吃,第二页喝,第三页玩,最后一页睡。
嗯,是个妥妥的学渣了。
“老大,轮到你了。”
裘爽睁眼,看见一片朦胧,是哪儿。
揉揉眼睛,眼前一波又一波凶兆,有莉可丽丝正穿梭在时空之门背后,“欧尼酱”,眼睛大大,无脑的样子,软萌娇羞却难以驾驭,只会欧尼酱欧尼酱乱叫一通。
啪啪啪裘爽被打醒,
“老大,别想这些了,再不去真有凶兆。”
裘爽看着自己睡塌了的发型,掀了掀刘海,待我修整修整。
啪啪啪。
“老大,你有没有好好在听我们说话,你要去的是训导处,不是去赴什么好玩的约会,广播里现在都播了十八遍了!”
广播里,此时——
“一年十八班裘爽同学,听到广播后速速……速速到训导处报到。”
裘爽,终于垂死病中惊坐起,离开座位。
面前递过来一个棉花样的柔软物,叫人看不懂。
“啥东西?”
“训导处里风声厉厉,拿这垫着,缓缓疼痛啥的。”
“此去艰险,万万小心!”
眼睛已经望去裘爽屁股。
众目睽睽之下,裘爽看着那长条形的东西,“别闹,全班人都在看着呢?”
裘爽挠挠脑袋,问道,“到底是因为啥事,三天两头找我?”
“唉,老大”,两个小弟面露难色,“你去了便知——”
正说着,裘爽一点也没再听的模样,起身,拍拍裤腿上的灰,走了。
出教室时风很大,裘爽看见有臭虫在他负责打扫的包干区内爬动,爪子比蜈蚣还多。
“岂有此理,我的地盘也敢闯入。”裘爽一脚踩下去,臭虫死了。
裘爽瞅了眼脚底下脏没脏,继续前行。
但臭虫不止一只了,裘爽摸摸脖颈后有东西爬,很刺挠,痒痒的,裘爽反手一拍,“妈呀!”
被踩死的臭虫一家老小来向裘爽讨个说法了。
裘爽狼狈了足足两分钟,跑得屁股冒烟,终于脱身。
此时,倚在教学楼栏杆上与裘爽遥遥相望的一片人,都想看看什么人,天大的架子十八遍也请不动。
却看见裘爽往训导处方向跑,风尘仆仆,跑得比老**上树还要快,好像今天学习标兵是他一样。
所有人都没有看到的是绕着裘爽飞,小小的芝麻大点的臭虫。
裘爽被吃瓜群众无辜辜地冤枉了,都以为是个傻子。
呵呵呵。
裘爽也知自己有点儿失态,好不容易远离了臭虫的搅扰,找到一个清静的去处。
裘爽抹抹汗,先喝两口水压压惊先。
裘爽没想到在半道上遇着苏莫廖。
别来无恙。
苏莫廖和裘爽是青梅竹马,曾大热天一块吃瓜,小时候牵手上学放学,也曾被油泼辣子一起溅得眼睛滴水。
苏莫廖的身世倒也有些细说的地方,从娘胎里落地本来按照所在族谱,苏莫廖应该叫姑苏莫廖,但姑苏这个形姓氏总让人联想起“姑苏城外寒山寺夜半钟声到客船”,一片哀啼。
所以便去掉了姑字,单单取一个苏字作为姓氏,并取了莫廖这个名字。
苏莫廖对学习一直抱有兴趣,看到一些刁难的题目会流露出兔美酱犀利的眼神。
当然除了学习,也喜欢大混乱。
苏莫廖和裘爽本该两小无猜,但越长大,猜疑却越深了。
——哼,成绩单上第二页的家伙,不配出现在我眼前,癞蛤蟆一个~
苏莫廖看裘爽百般嫌弃,比中国足球还要闹心。
裘爽看苏莫廖又何尝有过一丝丝风韵。
裘爽瞅瞅,苏莫廖抬脚落脚的方向好像刚从训导处回来。
苏莫廖说对,刚去训导处了。
苏莫廖成绩好,几乎是每个老师心头白月光,可谓说是校宠。
训导处主任虽说是镇关西式的人物,但也犯不着请苏莫廖去受罚的,苏莫廖这是去干啥了?
苏莫廖一张脸越发臭臭的,说伸出你中指看看。
裘爽:“啥中指?”
“我不过是提醒你一下,到时候训导处里可是会着重检查中指,这是写字结茧的地方,若比奶豆腐还白,十指不沾阳春水,训导处里可有你好受的!”
裘爽,“是吗?”
拍拍胸脯不怕,“训导处也不是第一次去了,吓唬谁呢?”
苏莫廖汪汪叫起来,“笨蛋,这一次可比从前都危险,也不看看你做的是啥缺德乱性之事。”
苏莫廖醋包子的模样。
裘爽挠挠头想不起来。
“愚蠢的人类,多用点脑子吧,连考场都能走错,这一趟训导处等着有去无回,哼。”
裘爽悻悻,被击中软肋。
回想起那次考试,裘爽误打误撞的,本该在理科考场,却撞到到了文科考场那边。
总共两个考场,走错了,没人提醒,还会沾沾自喜,觉得自己是在对的考场。
就像人生一样,两条路,黑的白的,一旦眼瞎了,把黑的看成白的,莽着头走到底,沉浸于一种踩狗屎运的错觉,眼睛从此真就被戳瞎了在这世上活下去。
裘爽坐在考场上,看着座位周边的九宫格,尽是些空气刘海公主切的女生,眉尖若蹙,不乏有女生拥有七龙珠才能召唤出的美貌。
裘爽抱头,“我走错了而已,用得着这么吃醋。”
苏莫廖信手捻死一片落花,将它摧残为残花败柳。
“哼我吃醋?你这是走错了吗,不稀得拆穿你。”
已经不止这一回了,平常时候裘爽就对文科班恋恋不舍,去厕所的路上或者吃个米饭回来,路过文科班,裘爽眼角余光,三分窃喜,七分沦陷。
若不是怕苏莫廖在背后鬼影乍现,裘爽指不定就趴在窗台上,贴着窗玻璃看的直不楞登的了。
“你要是愿意在科班待着,就天天住文科班,沉溺在温柔乡里,我也叫人眼不见心不烦的。”
唉,裘爽扶额,女人心还真是海底针。
裘爽问苏莫廖去训导处到底干啥去了。
苏莫廖哼,训导处找我打听你近况。
“说什么了?”
“没说啥,不过添了点油,加了点醋而已。”
裘爽攥紧拳头。
苏莫廖一副骑在人头上的姿态,“想听吗?"
有些人服软不服硬,有些人服硬不服软,我在训导处里说你是后一种人,欠揍的典型,非要狠狠改造改造,领略一些人世的拷打,才会埋头苦读,考取功名。
裘爽:说啥傻话呢,苏莫廖还真是爱多管闲事。
苏莫廖:“哼,到时候进训导处是好是坏,打穿了一层皮,我可不会心疼。
不过,上课时还蒙头大睡之人,活该用竹鞭子用擀面杖狠狠的敲打——
至今连英文字母都不知道多少个,活该用五花大绑加皮鞭口塞,给捆绑成秋千——
而且在衣服上印这种货色,傻瓜稀巴烂,也活该被游街示众被人扔烂白菜叶子——”
裘爽衣服上正印着,一生只爱一个人,抽烟只抽南后门。
苏莫廖哼,叉腰,已经把裘爽全部家底都向训导处揭穿了,连一条裤衩都不剩。
等下跨入训导处大门,训导处主任来势汹汹。
——人啊,就是贱,没经历过什么挫折苦痛不会悔改。
然后噼里啪啦就是一顿皮肉之苦。
裘爽哑然,真想拍黄瓜一样一掌拍死苏莫廖。
有幸得此一个青梅竹马,从此减少大半生的寿命。
“苏莫廖,你不是人,我要和你同归于尽。”
苏莫廖幽幽站在原地,一动不动,“等下辈子吧!”
广播里亢奋着,又在寻人了,不再是先前的女声,训导处主任亲自开腔了。
“兔崽子还在干什么呢,别给我找苏莫廖麻烦,我泡好的茶都凉了,徒增焦躁,快给我滚出来。
兔崽子,就算你是十八代单传,再不出现我让你香火尽断。”
裘爽内心拔凉拔凉,剑未佩妥出门已是江湖。
秋风卷落叶,樱花以每秒五厘米的速度下落,旋转。
樱花落至半空,被裘爽脸颊接住。
裘爽将右侧脸颊上落樱拂扫干净,远方传来依依惜别之语。
隔着一段栏杆,两个小弟正遥遥呐喊。
“老大你一定要好生生回来啊,我们会等着你回来,明年桃花盛开,再共聚桃园里,一起饮一杯青梅佳酿。一定一定!!”
训导处门口,有关公像手执青龙偃月刀,一身泼了琉璃彩墨。
裘爽独身闯入里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