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休的时候,山禾已经不咳了,只是脸上染着粉红。
相比平常一副阴沉的样子,添了点亲近感。山禾肤色比江一真深,是健康的小麦色,红着脸的时候,不怎么明显。
江一真视线毫不掩饰的落在山禾脸上,见他眼下飞红,连从未有过的卧蚕都咳了出来,倒像是哭过。她觉得还挺好看,比那副死鱼的别扭样子好看。
迟同赞转过头来,想看看山禾怎么样了,刚才场面太刺激,他不敢轻易开腔。
“山--”
舌头咬住,迟同赞只转了半个身子,正要问一句,就看见山禾双手撑着桌子,黑色的瞳仁旁是血染了般的红,眼神愈发的凶狠,唇紧抿成一条直线,侧头阴恻恻的盯住了他。
顿时就吓的说不出话了。
麻麻,这是杀红眼了吗!他他妈真的好害怕啊!
人在害怕的时候,本能的会抖起来,四肢发凉,迟同赞摁住自己抖个不停的手,在山禾的注视下,僵硬的转过身去。
不明所以的山禾转头看了一眼江一真,江一真摊摊手,表示她也不懂。
午休的时间是可以回宿舍的,但从教学楼到宿舍楼大概要走十分钟,午休时间是从一点到两点半,其中一些人还要抽出时间来学习,所以大部分人都会选择在教室里学习。
班里已经不少人趴在桌上休息了,窗外还偶尔有年级主任巡查。
山禾呛了那一口水后咳得嗓子生疼,趴在桌上睡不着,不时的清清嗓子,但总也不舒服。
喉咙间一股血腥味,他起身喝水,仰头一口灌下,拧瓶盖放下的时候,见江一真睁开眼看他。
侧剃的发型很显清爽,忽略耳朵上那一圈耳洞,还有几分正经。
江一真头枕在左臂上,右手伸进桌肚掏东西。哗啦啦铁罐被细小东西撞击的声音,下一秒江一真那个糖盒就出现在他桌子上。
“...再咳嗽弄死你.”
大概是嫌他动静大,江一真微眯着眼,皱眉,十分不耐烦的语气说。然后头转了个方向,背对着他,贴墙睡去了。
山禾看了她一会,没和她计较,见她没再有动作,目光移到那盒糖上。铁盒,有点难开,他控制着动作,开了盒子,薄荷的凉气扑面而来。
透蓝的薄荷糖上裹着薄薄一层白色糖粉,山禾拾了两颗吃,顿时觉得好了许多。
薄荷的味道很重,鼻腔胸腔吸进的都是凉气,倒是凉的他肺有些疼了。
山禾盖好盒子,将盒子放在了桌肚里,等江一真睡醒了再给他。
薄荷糖在口腔慢慢融化,滚过舌尖时,是让人开不了口的凉,隐隐的刺激人的神经。
他睡不着......
不愉快的相遇,本就不需要再有续集。
说实话,他一点都不想和江一真认识,江一真让他生理上产生一种本能的排斥,可有时她的一些表现,又让他觉得两个人是极其相似的。
......
午休结束的铃声响起的时候,江一真准时醒过来,起身的时候,右侧是空的,山禾已经不见了。
趁人少,江一真去上了个厕所。
她不是去女厕,而是男厕。大概是从小学五年级开始,她就不去女厕了,还记得小学到初中,江回无数次被叫到校长办公室,她还有许多份病例,是真病,也是借口。
病的甚至不是她的心理,是脑子。
其外表在她刻意的伪装下,变得容易被混淆性别。可众人目光之下,性别不是个容易掩藏的简单物什,终究还是会暴露的。
性别于她而言,像是难以启齿的私密事。她一面厌恶自己的性别,一面又觉得除她以外的女性无一例外的高尚神圣。她想成为一个男人,却又觉得男人实在肮脏。
她有女性的心,女性的灵魂,女性的皮囊,却又将其撕毁,做成男性的伪装。
当这个不应被算作秘密的秘密暴露,她将成为别人口中的怪物。
江一真用完厕所,去水池洗手,又碰见那几个体育生。
张培天一愣,回过神来瞬间变得凶狠,又开始骂骂咧咧:“又他妈是你。”
在体育队里,张培天的天赋是极好的,几个体育老师都很喜欢,多有器重的情况下也比较纵容,在家里又是独子,久而久之被惯出了坏毛病。
骄傲自大的性子,说什么也忍不下江一真今天中午让他出的丑。
中午他气的睡不着,在兄弟群里打听江一真,才知道她是16班的人,又是跑宿,想着今天晚上一定要削她一顿。没想到现在碰见了,他们都是三五成群出门的,现在修理江一真不是问题。
他最烦人摆臭脸,装什么清高!被打的时候还不是嚎叫着求饶!
看着江一真没什么波澜的眼睛,张培天嫌恶的歪头啐了一口。后面站着的两个人是中午的时候也跟着的,上来抬手要推江一真。
江一真虽然没有起床气,但睡醒后一段时间是不爱理人的,对于张培天的挑衅,以及伸过来的手,她都没当回事,轻轻躲过去就算了事。
这个时间段,她的包容度还算可以,但你不能接二连三的来。
见她躲过,转身就要走,那两人火气上来:“艹,打不过就躲?”
张培天也逼近,江一真走在前面不愿意理人,但这几人一直不依不饶的跟在旁边破口大骂,她说不烦那是假的。
感觉到身后人的动作,江一真侧身迅速避开,张培天的脚落了空,险些摔倒。
江一真咬了咬两腮的肉,用力的一抿唇,见张培天倒地,剩下的那两人作势要打过来。拳头还没到江一真面前,就被一只手狠狠的扼住。
周围来往的学生很少,午休巡校的老师也恰好结束了工作,偌大的校园里,没有什么可以对打架学生构成威胁的。
两人看见山禾,比看见教导主任的反应大。倒是张培天,还在嘴硬撑气势。
“我们打架关你什么事儿?”
“赶紧走开,要不连你也算上!”
完全忽视张培天,山禾松开手,那人立刻收回自己的拳头,老实的缩在那处。
“回教室吗?”山禾问她。
江一真不回,只是甩头走在前面,路过张培天的时候,停住看他,语气平淡的说:
“你下次要想找我打架,可以提前和我约好,咱们在校外,我叫救护车停边儿上,谁不行了谁抢救,抢救过来接着打,直到死一个。少他妈在学校混,影响我心情。”
说的张培天咋舌,但两个小弟看着,只能支吾的回:“你给我等着!”
对他回什么毫无关心,江一真心情极差的迈步走开,山禾看不出脾气,只是路过张培天的时候,少见的看了他一眼,那一眼阴鸷,看的张培天都有些腿软。
两人一前一后,江一真心情不佳走的快,阴沉着面色,山禾则是一副天然坏人相,两人在一个画面里,把不少刚睡醒出来上厕所的学生吓清醒了。
愤愤的走回教室坐下,山禾虽走的慢,但步子大,没一会出现在班级门口,无声的走进来,坐回位置上。
班上不少人已经醒了,呆滞的目视前方醒神,还有的在做卷子,也不知道中午有没有睡。
山禾从校服口袋里掏出一盒糖,连带中午江一真给他那个糖盒一并放在江一真桌上。糖盒里的糖下去了大半,他中午睡不着,不知不觉吃了很多。
看了一眼桌上的糖,江一真不禁侧头看他。
明明长得凶,怎么偏是个息事宁人的性格。单凭恐吓就能做到一劳永逸吗,裴素被欺负了那么多回,难不成他就只是露脸吓退那几个混混?
“你把他们打一顿,他们知道疼了,不就不会再找裴素麻烦了。”
江一真开口低声对他说。
山禾一愣,他还以为江一真看他是要说刚才的事,怎么会话题拐到裴素身上。
反应过来,他回答江一真:“我打得过,裴素打不过,他们会把事情都算到裴素头上。”说罢,想起什么,他抿了抿唇,偏了偏身子,轻声:“我不是同性恋。”
“......”
江一真白了他一眼,山禾没有反应。
“你能看裴素二十四小时吗?下次裴素落单,他们只会觉得你这个威胁不在身边,可以肆无忌惮的揍裴素一顿。”江一真打开糖盒吃了块糖。
说话间都是薄荷的凉气。
山禾不语,似乎在思考她的话。
糖在口腔中翻转,江一真把糖含在右腮,又说。
“只要打的狠了,让他们下次看见裴素的时候骨头缝都作疼,就不敢再动手。”
她语气平淡如常,没有一点狠意,却让听的人莫名心惊。
能动手解决的事,就少说废话。以暴制暴,虽不提倡,但解决一些事情,十分有效。
不在意山禾是不是理解她,江一真翻开英语书,开始复习。
山禾侧头看着她,糖块在她右脸颊上顶出一个小包,没一会她换了个位置,糖块又移到左脸。
阳光从窗户照进,她的睫毛随着眨眼忽闪忽闪,慵懒的靠墙看着书,光清又带着棱角的长相,很讨女孩喜欢。
山禾不语,轻轻垂了眼眸。
他还是有些分不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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