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工头说今年他们要上西藏。”
“那你呢?”杨芝急切地问。
阿良假装黑着脸点了点头,等看见杨芝小嘴瘪着眼泪在眼眶里打转的时候,阿良后悔了,便忙着跟她解释是跟她开玩笑的。杨芝没有理他,只是走进厨房去看早餐吃的粥熬好了没有。
阿良觉得自己真是个混蛋。
老杨头曾经跟自己说他年轻的时候离家外出做工,早上走的时候媳妇装睡,儿子也装睡,可老杨头心里清楚,他们舍不得自己咧,说不定正在被窝里流泪。老杨头每次说道这里,都会停下缓一口气。
老杨头其实也舍不得他们,每次强作开心的道别之后坐在车上便开始流泪,那时候通信设施还没有现在这么好,出去大半年连声音都听不见。谁能舍得?可是,舍不得又能怎样?孩子要读书,家里要吃穿……
所以分别是很痛苦的事情,而我竟然用这件事开玩笑。阿良很懊悔。
用过早饭后,阿良一边忙着收拾桌上的碗筷,一边做一些奇怪的表情和动作想逗杨芝开心。杨芝便把头别过去,不看他,嘴角却带着一丝微笑。杨芝心想看你还敢不敢跟我开这种玩笑。
阿良是真的手足无措,哄女孩子开心他也没有经验呀。于是阿良就搬了个凳子坐在她旁边,她看着墙,阿良看着她也不说话,只是眼神里充满了无助与哀求。
过了几分钟杨芝转过头,看见了阿良的傻样,她强忍住笑皱着眉头厉声问道:“还开这种玩笑吗?”
阿良连连摇头。
“可先讲好了,下次再骗我,我可不愿意这么轻松的饶了你。”
阿良使劲点头。心想我哪还敢呀?
杨芝使劲揉了揉阿良的小圆脸,又抱着他温柔地说:“我不要你离开我。”
……
阿良没有跟着原来的施工队伍,而是重新在附近找了一份工作。这对亲密的小情侣刚过完元宵,第二天阿良便开始工作。
新工作还是在工地上班,杨芝本来想让他找一个轻松一点的工作,可是阿良不愿意,说自己干习惯了,换工作反而不适应。
新的工友有二十来人,有自己省份的,也有别省过来的。都说着‘畸形’普通话,前期交流比较困难,要靠听得懂的,普通话好的来转述。新的工头老于是一个不苟言笑的人,说话也很简洁明了。
刚开工的头一天工程进度很慢,大家都在互相磨合,弄清楚彼此的能力有助于最优分配。就比如一个人能搬六块砖,你给他拿多了,它搬不动,拿少了,进度就变慢了。
傍晚阿良下工回到家,路上还买了些卤肉提在手上,刚打开门就闻见一股饭菜香气扑面而来。
“回来了。”
“嗯。”阿良很幸福的回答道。这种感觉很奇妙,你明知道家里有人,可是当你回家后看见那个人已经做好了饭在等你,听见那个人说了一句“你回来了。”这样很普通的话语,你总是会感到莫名的幸福。就像小时候阿良出去玩,到了饭点回家时爷爷说的阿良回来了一样。这是家的感觉。不论你身在何处,只要有一个人在餐桌上等你回去吃饭,那就是家,不论高楼大厦还是茅屋草房。
一个男人有了家,就会感到自己肩上的责任,这是一种神圣的东西,心底油然而生的幸福感揭示着你愿意为此付出再多努力也乐意。特别是阿良。
“快坐下,马上最后一个菜也好了,桌上有筷子,你先吃着。”杨芝在厨房里轻轻的说道,她也很高兴。幸福的作用力是相互的,一者是有人在等他,一者是有人,要等。
阿良将买来的卤肉放在桌子上,嘴上应了句好的,却蹑手蹑脚走进厨房来到杨芝的后面。
杨芝正翻炒着菜,锅中油花子和谐地跳着舞,杨芝则哼着小曲给他们伴奏。
阿良从杨芝身后双手环腰抱住了她,杨芝转过头用手将脸上的污渍胡乱抹了抹,看着阿良眉开眼笑,尽是温柔。阿良在她额上亲了一下呢喃道:“真香。”
杨芝笑着转过头将锅中的菜装盘,“我香还是菜香?”
“都香,你更香。”
杨芝白了阿良一眼,“尽知道贫嘴。”
饭桌上杨芝埋怨阿良不该买卤肉回来,说阿良既不节约又看不起她,认为她做的菜不好吃。平日里在家都是阿良做菜,今天是阿良第一次吃到杨芝做的菜,很可口。
阿良是下意识地买了卤肉回来,平时自己一个人在家总是会买些。可错就是错了。于是阿良晚上洗完碗坐在床边低着头等着杨芝埋怨,像个做错了事的小孩子。
杨芝看着阿良那副委屈的表情,咯咯直笑。接着便是两人的嬉笑打闹从房间里传出,温暖了四周黑暗的街道。
半夜,杨芝枕着阿良的胳臂,用手摩挲着阿良粗糙的脸。
“良!”
“嗯?怎么了,芝。”
“我也想出去找份事做。”
阿良没有说话,偏过头看着杨芝夜色里闪闪发亮的‘黑玛瑙’双眼。杨芝似乎心虚,移开视线把头放在阿良的胸脯上,倾听着阿良的心跳。
“你不是想当一个明星吗?”过了许久阿良才温柔地问道。
“可我现在不是明星,有些东西不是说能成功便能成功的,我也要生活,除了吃喝我也想工作。”杨芝轻声解释着,其实杨芝是想分担阿良的压力。像他们两比别的情侣虽然好了太多,但也要有真正属于自己的小家呀。
阿良心里明白,他没有说话。现在市里的房价很高,工地上的工友曾经打趣说,像我们这样的人,人一生的贡献可以用房子来衡量,有的人一生的价值是一套房子,还有的人一生连一套房子都不值。
阿良想了一下,自己家乡修路的价格也大概也和一套房子的价格差不多。阿良便觉得一阵心酸。
阿良想了一晚上,得出的结论是先修路,他准备寻个合适的时机再告诉杨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