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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楼虽高,但是仅仅呆在城里还是看不见的。应该搬到乡下去,这样才可以看见伫立于山林间隐没于晚霞中的重楼。
白术这样想着,决定把想法告诉老爷子。他朝前屋的店铺走去,阿月此时一个人在看店铺。
“白术先生早上好,您还住的习惯么?”阿月看见白术先打起招呼来,她仍旧带着某种不快,虽然是好心的询问。
“早上好。我很满意,”白术回答:“对了,您的父亲呢?一早就没看见他。”
“他啊……哎,明明是一把年纪的老人,但是却像个孩子一样东窜西跑的。我也不知道他在哪里。”阿月摇头叹道:“我真是够累的了。”
此时,夕见鼻青脸肿地走进了店铺。
“啊呀你这是怎么回事?!”阿月看见儿子这幅摸样大叫起来,冲出了柜台看着儿子满脸伤。
夕见一脸满不在乎的倔强,擦着还没干的鼻血说:“没事,就是打架了,和街角当铺家的儿子还有他的那帮伙伴。”
“那怎么行。他们一群合伙着欺负你一个人。究竟谁先起头的啊?”
“他们说我爸坏话,我就揍了他们。”
“说什么坏话了?”
“他们说……他们说,我爸爸在外面一定是养着金丝雀,都不愿回家见老婆了。还说,我是没人要的小孩,爹不疼娘不爱,所以我就打了他们……”
阿月看着孩子的脸蛋,站起身叹了一口气:“原来是为了这事情……”
“妈妈你说我能不生气么?他们耍诈,一群人打我一个。要是单挑,他们一个个都不是我的对手。”
阿月从柜台后面拿出药水和纱布,把孩子脸上的伤擦干净。轻轻地说:“爸爸只是去做生意了,需要很长的时间才能回来,你不要去听那些孩子瞎讲。”但她的口气更像是在说服自己。
“但是妈妈,”夕见略有委屈地说:“万一……万一真的像他们说的那样,爸爸他……”
“别瞎想了。”
夕见没有接下去。过了不久,夕见脸上的污渍被擦去,伤口上被上了药,贴上了涂有药物的纱布。
“妈妈,”夕见忽然抬头说:“我真想快点长大。这样我就可以保护你,不用再受这种气了。如果爸爸对你不好,我就一拳打倒他,给他吃点苦头。”
阿月许久不见笑容的脸上,渐渐露出了一点微笑,但也是很短暂的。她说:“你能这样想就很好了。爸爸很忙的,请你理解吧。”
男孩点点头,轻轻“嗯”了一声,便向后屋走去。
待夕见走远后,白术低声道:“你也真是辛苦呢。”
阿月揉了揉太阳穴,无力地说:“那有什么办法……全家都要我来操心。爸爸他虽然年纪大了,但是精神身体都还是很好,不过人家一直说“老小老小”,真是越老越像小孩子,很多事情都要反复讲许多遍。夕见年纪小,很多事还不明白,也要教他。而我丈夫呢?虽然不用唠叨,但是他这样总是在外面奔波,我也没有办法不担心。还有这个店铺,要靠我来支撑……”
她的垂下未全部束起的头发显得她更加疲惫,她似乎从来没有真正发自内心地爽朗地笑过,一直是愁容满面的样子。她皱着眉头望着店铺外面的人来人往,用几乎听不见的声音叹气,而又像是在向白术诉说一般自言自语:“他许久不回来的日子里,我一直在担心。并不是担心他在外面花红柳绿,经常跑生意的人,也应该需要放松一下,更何况他也没这种机会。更多成分上……我是在想……他会不会是出什么意外死了,这才是我最担心的。”
白术凝视着她。她的那副样子真的很象自己临死的母亲。那时的她也是这么说的:
“我死了就死了吧,得了这种病一定是医不好的,我也不指望靠你爸爸找到的药治好了。但是,我担心你爸爸。他出去了那么久为什么总不回来呢?难道是出什么事情了?我死之前,真想再见到他一面啊……”
“那么,”白术银色的眼眸流动着浅浅的悲伤,他开口道:“你也去一次重楼吧。”
住在乡下的日子里,店铺暂时被关闭了几天。而天气却并不好,一日是阴天,一日下雨,第三日依旧是多云,到了第四日的早晨,天空终于恢复了湛蓝的颜色,阳光如同发光的珠子,耀眼而美丽。
“终于放晴了!”老爷子叉着腰,朝着太阳哈哈大笑。
“具体的还得看下午是不是会有晚霞。”白术站在红色的油纸伞下。
“小哥你怎么象姑娘撑着伞一样呢?男人就得好好晒晒太阳嘛。”老爷子捻着胡须。
“因为是一种病,晒不得。”白术简洁地回答:“那么就等傍晚吧,我先进城去一下。”说着就离开了。
“好好。”老爷子豪放地笑笑,继续晒着他的太阳。
等待中的时间似乎过得总是很缓慢,好不容易挨到下午接近傍晚的时候,老爷子就在田埂间走来走去,不知是因为焦急还是兴奋。
这个时候白术也从城里抱着一大袋东西回来了。
“小哥你回来啦!”老人快步迎了上去,他指着天空说:“你看你看,这个天气能不能出火烧云呢?”
白术抬头望天。天空泛着好看的橘黄色,好像用手轻轻拧一下,就会流出酸甜的桔子水一样。不过仔细看,不完全是橘黄色,还有象草莓一样甜美的粉红色同饱满的浆果一般的绛紫色。除此以外,白色的云朵像是沾有蜂蜜的捏得柔软的团子。总之,这个天气看着就让人感觉无比舒服。而远处,有一种截然不同的灰色烟雾在盘绕。
“嗯,差不多,我去准备一下好了。”白术说着走进了他们暂时住的小屋。
没过多久,老爷子就被阿玉唤了进去。
屋内原来的家具被撤到屋后。地板中间铺着的草席上摆放着一圈用来祭拜先人的水果,水果之中莲子安稳地坐在那里。屋里同时点着某种神秘的熏香,说不出的好闻。屋外的晚霞给屋内铺上一层薄薄的红色。
四人分别跪坐在草席的四边,手里都捏着一条红线,而红线的末端则被系在了人偶的手上。
“这个人偶是干什么用的?”夕见问。
“人偶的最大用途就象是一座桥,连接两个相对立的次元。比如梦与现实,或者此岸世界与彼岸世界。”白术回答,然后特别强调地说:“而红线是桥的扶手。所以,不管过会见到什么,千万不要放开手里的红线,否则恐怕就回不来了。”
白术接着说:“待会我会点数字,点到十之后请睁开眼睛。如果见着的是白雾,那么说明那个世界并没有人想要见你,或者你所想要找的人不在那个世界。如果是幻象,无论是什么,千万不要说话,也千万不要放开手里的线。”
三人默默地点头,似乎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
“那么就开始吧。”白术让大家闭起眼睛。
在熏香的影响下,人的思想在一片漆黑中似乎有些模糊起来。但是刚刚想犯困的时候,一种特别清晰的声音透了过来。
好像是……木门被推开的声音。难道是进了重楼了么?接着,是一阵阵的木地板挤压的声音。这也许算是上楼。但是现在是不能睁眼的吧。
不知过了多久,白术开始点数:
“一,二,三……九,十。”
四人睁开了眼。但是眼前的景象却并不是坐在对面的对方的脸。
“白雾啊……那么没事咯?话说我为什么也要参与进来呢?什么时候可以回去啊……”夕见在心里小声嘀咕。
“诶?什么也没有,一片白茫茫的。难道说他不在那里?太好了,这样我就放心了。”阿月心想。
……
老爷子睁开眼的时候,却发现自己拿着锄头在耕田,手腕上有一段红线绕着。他抬起头来,天边像是发烧一样,一片绯红。
“呐!晓木!”一个清脆而温柔的女声传来。他循声望去,差点没惊叫出来。
(阿月!但是我是不能出声的吧,白术先生是这么嘱咐的)
眼前的女子头发扎在脑后,身上是一件孕妇穿着的宽大的布衣。她扶着肚子慢慢地走来,有点吃力的样子。而老人此时才注意到自己变回了当初还是小伙子的时候。
(别让她走来了,我走过去吧。)
晓木朝阿月快跑了过去。
(她这样子……应该怀孕很久了。)
“你辛苦了,一个人又要劳动又要照顾我。”阿月的笑容甜到了心里。她从袖子里拿出一块布给晓木擦汗。
(不,你才是最辛苦的。)
“我给孩子想好了名字呢。单名一个玉,不知道怎么我老是觉得肚子里的孩子一定是个女孩。很傻是吧?”阿月笑了起来。
(阿玉……是个好名字啊。我真想开口和她说话,已经很久没有这样开心过了。)
晓木不能说话,只能笑着点头。
“哎,连你也嘲笑起我来了呢。”阿月装作担忧的样子。
(不是……我只是说……是好名字,不是说你傻啊!)
晓木又只能慌张地不停摇头。
一只温暖的手抚上了晓木的脸颊,晓木一惊。
“没事的,我明白你是什么意思。”
(诶?)
“我觉得我能和你生活在一起,真的是很幸福呢。现在又有了自己的孩子,真是没有比这更快乐的事情了。”
(阿月……)
“谢谢你,让我这样幸福。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回报你……”
(那种事情不需要。你跟我一定受了不少苦吧,没办法让你过上富太太的好日子。)
“不过,我会一直相信你的,一直相信你说的话,就算是扯谎的故事也好,总之我会一直相信下去。这样就算是我最大的回报了吧。”
晓木咬着自己的嘴唇,身子似乎在发抖,而眼泪不知何时滚落了下来。
“傻瓜,别哭啊。”阿月笑着用柔软的指尖给他擦掉眼泪。她的笑容与温度都是那样熟悉,失去已久的感觉又再次汹涌地冲击着他的心。
晓木忽然抱紧阿月,不停抽泣起来。
(只有她……只有她那样呆呆地相信重楼的故事。)
阿月不是很明白这个大男人为什么会哭,有些不知所措,但她依旧恬静地笑着说:“真像个小孩子,以后难道要阿玉和你一起比哭么?”
“阿月……我好想你!”男人哽咽着努力说道。
“是么?我也很想你啊……”
……
忽然其他人眼前的白雾渐渐消失,同时木头的挤压声不断,最后是木门被关上的声音。屋内原来的景色显现在眼前。一切恢复正常。
不过,少了一个人。老爷子不见了,连接着人偶与他的红线断了,另外一半不知所踪。
“爸爸!爸爸呢?”“外公?外公去哪里了?”
白术望着席子上空出的位子,只有叹息。
最终还是敌不过思念么?
“白术先生这该怎么办?爸爸他……怎么才能让他回来?”阿玉急得哭了。
白术摇摇头,无奈地说:“我也是第一次进重楼。而我之前就警告过各位了。从重楼里出来的方法我也不知道。很抱歉。”
但是,到了第二天,阿玉的丈夫倒驾着马车回来了,车上是满满的货物。
之后,全家带上那个小伙计连同白术一起寻找老人。城里,包括城周围的山上都找遍了,都不见老人的影子。最后,在阿玉母亲的墓碑上,找到一条红色的细线,除此以外,没有其他任何线索。
白术也无计可施,只得离开这个城市。
第二年他再度回到这个城市的时候,城市里又多了一个传说:
如果你在夏天傍晚晚霞热烈的时候,看见地上莫名有个老人的影子,那么你最好要向他鞠躬,因为说不定他能保佑你一切顺利呢。
当然,城里是有一家人知道真相的。
那个影子,白术也见过。他没有按照惯例鞠躬,只是用复杂的表情朝它望着。而那个老人的影子也朝白术呆呆望着,然后颤颤巍巍地伸出手,接而犹豫了一下,却又缩了回去。最后那个影子缓缓地摇头,终于离开。
白术路过“集萃堂”的时候没有进去。屋里的小伙计已经不见了,而是夕见站在柜台后面拨着算盘,他好像比去年长高了些。再过几年就可以保护他的母亲了吧。
不过,今年夏天的晚上,有没有供着自家酿制的上好梅酒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