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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九话 石榴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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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夏早晨天还未亮的时候总是有一丝微寒。太阳还没有升起,东方天边泛起的苍白色无声地撕扯开黑夜的衣角,吞没了夜间星光,只留下稀疏的几颗孤星在空中瑟瑟发抖。平静的江面上笼罩着一层灰白色的晨雾,站在船头摇橹的艄公划开朦胧的晨光,摇响一波波水声,回荡在空旷的江上。江边两岸长满了一大丛一大丛的芦苇,像是涌上岸边的雾气化成的波纹。对岸远远的地方,有一高塔耸立,只是在这片初晨氤氲中看得很不清楚,只有一个朦朦胧胧的轮廓。

艄公灵活地拐一下橹,船就安稳地停了下来。艄公的脸孔藏在斗笠下宽大的阴影之中,看不清脸,但从身形上来看,应该是一老者。他回头朝船上唯一的旅客说:“到了。”

白术站起身,将木箱背在身上,整理了下衣着,笑着说:“谢啦!”

老艄公摇摇头,叹道:“没事。倒是小哥你,为何要渡我这河?”

“去寻一个叫珊瑚的姑娘。”白术说完,轻快地跳上岸。

“珊瑚?”艄公念出名字后,长叹一声,道:“稀奇啊真稀奇,竟然会有从远方来的旅人。”艄公,一把摇过橹,便轻松地把船调了个头,朝对岸划去,渐渐消失在晨雾之中。

这四野里除了芦苇便似乎什么也没有了。灰茫茫的一大片,茂盛却又荒凉地铺满了视线。然而,一座屋宅却孤独地安坐于这芦苇海中。除了这屋子外,竟然还有一个空荡荡的小茶摊,也没有摊主,估计那主人还未起床来摆摊吧。

白术从怀里掏出一封信,上面是一个男人有力的字迹“致珊瑚”。他就走到了屋子的前,叩响了门环,但是没有人来开门。他略微推了推门,却发现门自己倒打开了一条缝隙。白术迟疑了,心想干脆还是等人出来开门吧。但转念又想这大白天不锁门难道是出了什么事情了?况且这次是受人之托,不管发生了什么事白术总觉得自己好像脱不了干系。几番思索后,他干脆把门推开,嘴里说道:“一个姑娘一个人住在这荒郊野岭还不好好把门锁着,这不是惹祸上身么?。”

这门一开,却见到一个拄着拐杖的少女站在院内给一棵石榴树浇水。石榴花开艳满天,花色红得炽烈,那红色似乎是在毫不羞涩地炫耀自己,欲挣脱所有束缚,不顾一切地朝白术的视线里冲来,嚣张得几乎快灼伤了白术的双眼。树虽不高,但是花朵一个接着一个簇拥着,汇聚成落入人间的霞云。他没想到在这样灰蒙蒙的天地间竟然还有如此一抹亮色。如果这花树能够成妖,那么一定是世间最为明艳的妖了。

“你是……”树下拄着双拐的少女这样发话了,白术才好不容易才将自己的视线收了回来。树下的少女大概是被过于艳丽的花朵抢去了颜色,因此脸色看起来有些苍白。身上是一件浅豆绿色的半臂,下着湖蓝色襦裙。黑色的头发在双耳边盘绕成髻。少女的裙衫加上这棵石榴树,像是把这世间所有的颜色都吸收殆尽了,只余下屋外的苍茫之色。

“姑娘一定是叫珊瑚吧。”白术道。

“没错,是我。”姑娘的声音细细软软的。

“在下白术,是受姑娘兄长阿金之托,来此给姑娘治病的。”白术说着,将手中的信交予珊瑚。

珊瑚接过信笺,看了看信封上面的字,说:“这是哥哥的字迹没错,只是……”珊瑚说着,有些担忧地看了白术一眼。

“姑娘不用担心,在下不是什么心怀歹念的恶人。”白术道。

珊瑚拆开信笺,里面的信纸上写着:“珊瑚,许久不见,身体可好?腿脚是否灵便?收到此信时,想必你已见到那银发银眼之人。不必担忧,此人名唤白术,身怀异能,可以治百病。是为兄的友人,特意这次请他代为兄去看望你。腿脚诸多不利皆与他诉说,无须隐瞒。为兄远在京城,诸事繁忙,无法脱身,不好去会你。恳请谅解。待为兄此处安顿完毕后,定来接你入京。”

珊瑚念完信,见白术不像是什么坏人,况且还有兄长的来信,心里的忧虑放下不少。她问:“你就是哥哥提到的白术先生吧?”

“正是。”

“原来是哥哥在京城的朋友啊。那好,我带先生进屋坐着,再去给先生收拾一下客房吧。”珊瑚一边说着,一边困难地支着双拐带白术进屋。

白术答:“不用了,治完了病就会走的。”

珊瑚为难地道:“但是,先生远道而来,如果不在此歇息一晚的话总有些过意不去。哥哥也会怪我不懂礼数。”

“不打紧。”

“那……好吧,”珊瑚有些失落地低头去说:“本来还以为先生可以陪我说说话的呢。不过先生赶路要紧……”

白术看了少女一眼,想了想道:“如果想谈天的话,那倒是没什么。”

“那就再好不过了。”少女喜出望外,高兴地笑着。她走到桌案边,有些吃力地坐了下来。白术本想帮她,但她摇头拒绝了,说:“我这腿自小就是这样的,都习惯了。”

“那一定很辛苦吧?”白术问。

珊瑚给白术斟上茶,说:“虽是辛苦,但是一直有哥哥在,倒也还好。”她喝了一口茶,舒服地呼出一口气,问:“哥哥他在京城可好?”

白术温和地道:“一切安好,珊瑚姑娘不用太操心。他和我提过自己有一个自幼双腿无法行走的妹妹,我就提议道干脆我来帮她治一治。”

“真是劳烦先生费心了。从京城到这,一定花了不少时辰在路上。哥哥他公务繁忙,更不可能来亲自看我了。”珊瑚遗憾地轻声说着。

“但是你哥哥可是无时不刻地在想着你呢。”

珊瑚听到这句话忽然有些激动,问:“真的吗?哥哥真的在想我吗?”

“那是当然。你哥哥想知道你一个人在这里过得好不好,有什么需要哥哥帮忙的。他知道自己身在他乡无法亲自照顾你,所以每次说到你都很愧疚呢。”白术诚恳地说。他要让珊瑚相信,她没有被自己的兄长所遗忘。

受到感动的珊瑚咬着自己的唇,似乎在忍着几乎快夺眶而出的泪水。她轻轻用袖子抹去眼泪,脸上却还是不变的微笑,说:“没关系。麻烦你告诉我哥哥,我在这里过的很好,真的……真的不用他那么担心我。”

“那么食物来源呢?你一个人,腿又不好,一定无法下地劳作吧?”白术担忧地问。

“每个月都会有个老人带吃的给我,我只管付钱就好了。而且他还会将哥哥给我的书信交给我。”

白术心想,珊瑚说的那个老人,应该就是指刚才的那个艄公吧。

“我一个人在家,写写画画,做做女红,过得很好,”珊瑚说着,抬头望向屋外的石榴树,轻声道:“只要有那棵树陪伴着,就一点也不感到孤单了。就好像……哥哥他就在身边一样。”

白术目光随珊瑚投到那棵石榴树上。花朵这样热烈地盛开着,恐怕没有多少人看见它会觉得抑郁的吧。

“哥哥……在身边一样?”白术重复珊瑚的话,问道。

珊瑚带着温柔笑意的目光还是停留在那石榴树上,她轻柔的声音像是在耳边喃喃低语,但却又很清晰,她道:“想当初,把这石榴树种下的时候,我们五岁……”

那是一个夏天的傍晚,父亲从镇子上回来,在院内玩耍的兄妹俩一见父亲,就高兴地拥上来围着父亲打转。

“爹爹你可回来了,等死我了。”妹妹抱着父亲的腿,可怜兮兮地说。

“对不起啦,今天爹给你们带来好东西了。”父亲说着,卸下肩上的竹筐。

“什么好东西?”阿金问。

父亲从竹筐内取出一株双生的枝条给孩子们看,说:“猜猜看这是什么?”

“这是什么树吗?”珊瑚咬着指头问。

“这是还没有长大的石榴树,今天做工时老爷给我的。老爷问,你妻儿可好。我说我妻子早亡,只有儿女一双。老爷听了觉得怪可怜的,就让人从自家院子里剪了这一支给我。待会爹爹给你们一分为二,一人一支,好好养着。”

阿金接过枝条仔细看着,问:“爹爹,石榴是什么样子的?”

父亲摸着孩子的脑袋,慈爱地说:“石榴可是好东西,不仅开出来的花红艳艳的很漂亮,而且结出来的果子象红色的玛瑙一样好看,味道酸酸甜甜的极好吃。”

“爹爹,玛瑙是什么?”珊瑚又问。

父亲想了想,尴尬地说:“呃……爹也没有见过,只听老爷说过,是一种很漂亮的东西,大概像石头那样的,然后……会发光的……总之,你们等它长大了,你们就知道石榴是什么样子的了。怎么样,这东西你们喜欢么?”

“谢谢爹爹!”兄妹俩扬起红扑扑的脸蛋紧紧地抱住父亲。

“嗯,你们喜欢就好。”父亲欣慰地抱过两个孩子。

吃罢了晚饭,兄妹二人忙不迭地将石榴枝埋在自家的院子里。小树种好,两人相视一笑,发现对方都早已成了灰头土脸的花脸猫,更是笑得满地打滚。对于他们来说,这石榴树似乎比任何玩具都要有趣上百倍。父亲站在屋里望着自己的孩子,觉得没有比孩子的笑容更能让他觉得幸福的事情了。

但是某一日,父亲带珊瑚上山,不料行至某处,山体土质瓦解崩塌,父女二人从高处坠落,父亲为了保护珊瑚,因此身亡,珊瑚性命虽无大碍,但是双腿受重伤,疗养过后,再也无法行走。在此期间,兄长为父,阿金尽心尽力保护照料妹妹,好不容易才使得妹妹脱离于亡父阴影之中。

妹妹终于恢复笑颜的时候,当初那两株石榴树已经花开二载了。

一天傍晚,她坐在夏日夕阳的晚霞里,背靠着自己的那棵石榴树,双拐摆在一边,望着在晚风里低飞的蜻蜓出了神。珊瑚总觉得,似乎那蜻蜓也是遍体通红的,不知是被在天边燃烧的火烧云染上了颜色,还是这小虫在石榴花上短暂停留后被花朵打上了殷红的烙印。她觉得一切都似乎浸在了绯红色的梦幻之中,却又想到以前兄妹二人与父亲快乐的生活,感到梦幻易碎,小小年纪的竟然伤感起来。

这时候,阿金从屋内出来,擦着汗说:“珊瑚,来吃晚饭吧。”

不见珊瑚说话,阿金只好走过去蹲在珊瑚身边,问:“傻瓜,想什么呢?”

珊瑚没有转移视线,只是轻声问:“哥哥……也会有离开我的一天么?”

阿金听了,在妹妹的脑袋上小心地敲了一下,大声说:“笨蛋!不要说这种不吉利的话!”

珊瑚却一脸认真地对着阿金抱怨:“可是人家就是想知道嘛。万一有一天……有一天,哥哥也不在了我该怎么办……”

阿金笑了笑,说:“不会啦。就像这石榴树,我们一起长大,我会一直一直站在你身边的。树在人在。珊瑚就不要去自寻烦恼啦。”

珊瑚虽然有些放心,但心中还有顾虑,便问:“但是……将来哥哥一定会娶媳妇的吧?我要是一直粘着哥哥,一定会被新娘子讨厌的吧?”

阿金叹了口气,温柔地笑着,摸摸妹妹的头,说:“那种事情还不知道呢。就算哥哥有了娘子,也不会抛下珊瑚的。倒是珊瑚你长大了以后,哥哥得给你挑一个好夫婿。”

珊瑚嘟起嘴,倔强地扭过头去不看哥哥的脸,小声说:“我才不要嫁人呢。”

“啥……”阿金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因为我知道,没有人会比哥哥再好了。我才不要嫁给别人,我要永远和哥哥在一起。”珊瑚的声音十分温和,但是却带着十万分不可被反驳的语气。

阿金一愣,却很快露出温暖的笑容。他拉住珊瑚的手,平和地说:“知道了,我不会让珊瑚一个人孤零零的。”

“嗯。”珊瑚点头,天真的脸蛋上写满了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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