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剑插在剑鞘,阿里克捂着受伤的左臂一路奔走。他满脑子想着复仇,就是胳膊上的痛处愈发严重。
这场危险的侦查一大半兄弟战死了,活着的人带着十字弓踉踉跄跄走向河流上游,他们不知道要走多久,便有疲惫的战士坐了下来。
见状,阿里克也一下子坐在枯黄的草地处。
他揭开自己的麻布衣服,在夕阳柔光下检查自己暂时不再流血的伤口。
箭簇没有扎在肉里,就是划开了一个大口子,万幸的是这伤口并不严重。
“该死窝囊”
有疲惫的战士喘着粗气,遗憾地说,“我们砍了他们很多人,现在在哥特兰人跟我们拼命。早知这样我们就该多带点人。”
“这是公爵的命令。”阿里克呲着牙,又把伤口遮盖住,“我想带着五百个兄弟去战斗,公爵不同意。我兄弟只想进行一场决战。哎,当时要有足够的人,我现在也不会流落于此。算了,我们继续走。”
阿里克站起身,命令手下继续赶路,哪怕现在暮色越来越沉。
太阳落山了,整个世界变得快速阴冷。
天上群星璀璨,这丝毫引不起撤退人们的兴趣。
他们幻想着可以快点找到大部队,这份幻想似乎成了真。
不远处出现大量火焰,地上莫非也有群星。
意识到原因的战士们哈哈大笑,急忙快步走去。
“喂都别亢奋了,都给我回来。”阿里克大吼道。
战士们陆续回头颇有不解。
“给我站好队,我带你们回去。听着,乱跑的话,放哨的兄弟会把你们当做偷袭的敌人。”
阿里克这么一说,战士们纷纷冷静下来。大家是在知道放哨兄弟们的手段,他们可是带着十字弓放哨的,黑暗之下出现异常的影子,当然是先射击再说。
不过三千人的大军聚集扎营,点燃的大量篝火实在骇人,就算哥特兰人发现了他们,敢于全力偷袭吗
留里克保持着谨慎,遂照例安排哨兵埋伏在营地周围,检视周遭异常。且营中的车载扭力弹弓,绳索还没有蓄力,然大号的弩箭一直摆在滑道里,以备不测,
阿里克没有任何的隐匿,他带着队伍排着比较整齐的队伍,喊着“我们是罗斯人”的号子,故意引起哨兵的注意。
一些黑影从草丛钻出,他们的出现异常突然,惊得阿里克的右臂甩出宝剑。
阿里克直接嚷嚷,“真是吓人,差点把你们当做敌人。”
“是英勇的阿里克你们终于回来了”哨兵喜出望外,但见到回来的人不多,不禁起了疑心。“大家找不到你们的踪迹你们,在西边遇到大敌了”
“别提了,我要立刻见我兄弟,见公爵。我有重要的事说。”
“快随我来。”
篝火给予大家温暖,那些尸体也在逐渐烧成黑炭。
肮脏发愁的牛羊尸体无人问津,罗斯大军依旧忙于啃食自己携带的肉干。
只能吃这等磨牙的干粮实在无趣,更糟糕的虽然周围都是麦田,燕麦没有成熟,想要吃麦饼喝买粥的大家只能干着急。
奥托盘腿而坐,痛快地抱着玻璃瓶饮下半瓶烈酒,又将之扔给老伙计哈罗左森,劝之嘬一口。
烈酒目前极为有限,在新麦进口到货是无法再大规模精酿乃至进一步蒸馏的。
此战乃部族的决战,奥托索性勒令把所有库存之烈酒带上,实则也就是随后的五瓶罢了。
阿里克带着他的人回来了,营地里起了极大的骚动。
罗斯战士们,年轻的、年老的,他们注意到归来兄弟身上可怖的发黑血迹,还有一张张疲惫的脸,他们必是经历了一场血战。
不久,阿里克带着愤怒、不屑的脸归来,猛然坐在篝火前,直面奥托与留里克。
“打仗了”奥托平静地问。
“是,战斗。”
“死人了”
“死了快四十个。”
听得,奥托脑子嗡了一下。他猛然站起,使劲拍打自己的老脸,怒斥之:“你到底干了什么你真就觉得自己能行带着五十个兄弟硬是和敌人决战你真是疯狂,瞧瞧你干的好事,你把这个村子的人全砍了,连牛羊都不放过,害得我只能看着那些发臭作呕的牛羊,啃着这该死的咸鱼。”
骂也骂了,奥托因一路上见闻所积攒的怒气瞬间释放掉,他又坐下来,突然心平气和地问:“到底怎么了”
阿里克缓缓那掉自己的血衣,露着上身,左臂上的伤口实在扎眼。
“你的伤势看起来不碍事。”奥托的态度似乎很平静,见此伤口留里克可是吓了一跳。
“哥你”
留里克凑了过去,瞥了几眼揪心不已。血是不流了,看起来伤口也确实在表层。
阿里克承认村子的牛羊也是他带兵砍得,甚至一直摸到了维斯比。
“我的伤的确不碍事。我们看到了维斯比,那是一个比我们故乡更大的定居点,比梅拉伦人的还要大。白天时我们看到了他们拥有的开阔海湾,到处都是房子,海岸看来挺着很多船,维斯比绝对非常富有。他们人很多,我们也暴露了自身。我们遭遇到哥特兰军偷袭,兄弟们损失很大。要不是有兄弟掩护,我已经死了。”
“居然是这样”留里克已经不想安慰什么,也不想抱怨,那些都是毫无意义的。
奥托眼睛刚毅如鹰,“看来,我们希望的决战,我们的对手已经在做准备。阿里克。”
“在。”
“一个真男人,身上总是有很多伤口。怎么样,影响你挥剑吗”
“没关系,我休息一夜就能继续战斗。”
“那么,袭击你的人”
“我正要说此事”阿里克突然愤怒,他双手拍着腿,硬是震裂伤口,血水就冒出。
“不好,你伤口还需处理一下。”留里克随口招来一个女仆,“西西娅,把露米娅喊来。记得带上针线。”
阿里克看了看伤口,他丝毫不在意。“他们有一个首领,带着大概五百人或是更多。我们在前面的村子遭到偷袭,我干掉了他们一百个,也失去了很多兄弟。那个首领骂我是懦夫,真是可耻”
“那么,你觉得自己是懦夫吗”奥托平静地问道。
“我”阿里克抬起头,一时间不知说什么好。
奥托点点头没有再说。
也许堂兄已经默认了荒谬
留里克直接贴着堂兄那满是毛的身子,“只有蛮牛才会一直冲撞到死。你是我的英雄,你聪明的像是钓鱼一样,将敌人一支军队钓出来。他们还在追击你吗”
阿里克听得心情好了不少:“也许吧。他们或许继续追我,或是原地休息。天太晚了,他们不可能走太远。”
“那么。”留里克想了想,“他们总不会让他们的尸体曝尸荒野,焚烧也要花上很多时间。他们不会走远。”
安静的奥托突然发话,“这只是你的一场挫败,是神对你胡乱破坏的惩罚。既然有一支数百人的敌人在,你就带着大军把他们消灭掉。你休息吧,明日”
“我和他一起去。”留里克看着父兄,“对付一支人数不多的敌人,我们出动一千人足矣。”
“此事还需小心。”
“爸爸,请放心。我会”留里克灵机一动,他到现在还不知阿里克所遭遇的敌人是何等装备。
很快,留里克已经明白了。敌人有着一点弓手,绝大部分就是一般的剑盾手。
由此可见,哥特兰军整体也是这样的配置,他们的远程力量实在薄弱。
留里克的眼睛燃气两团火,他自信地笑出声,“阿里克,带着第一旗队的兄弟复仇。我再组织一批弓手,还有一批诺夫哥罗德的士兵。这些东边的矛手是你训练的,现在试试他们的力量。”
对自己不满的阿里克亢奋起来,他心脏狂跳,裂开的伤口流血也更多了。
“我这就去整顿战士,天蒙蒙亮的时候我们就走。而你。”留里克拍拍堂兄的肩膀,“很快露米娅就给你疗伤。”
“疗伤有必要吗”
“当然,而且你的伤口,还要缝合起来。”
阿里克大吃一惊,“像是做皮衣一般缝合”
“对的,不过你不会因此大叫。听着,你的伤口有秽物,敌人不能杀你,这些脏东西能要你命。露米娅会保你没事。”
不久,露米娅带着手下的祭司来了。
随军祭司的工作一来是做祭祀以定人心,二来也是也有医师的作用。
罗斯的祭司知道一些草叶有助于外伤治疗,不过人能否活命,就需要看神的意思。
长久以来祭司都认为疾病是神罚,战士受伤后浑身发热是一种考验。草药的作用到底有多大,露米娅自己也无从知晓。
基本上受伤后得了发热病,就只能听天由命。
她奉命检查阿里克的伤口,获悉这是被敌人的宽刃箭簇所伤。伤口并不深,也没伤到骨头,就是长度有些骇人。
她听到留里克的命令大吃一惊,竟然是以刀刃挂掉部分脏肉,看到里面鲜红的肌肉才算完事这一套手段恰恰也是沙俄军医的操典条例。
阿里克咬着一根木棍,他想到兄弟们为保护他而死,现在就更不能有任何的疼痛叫喊。
露米娅硬着头皮为他清创,前所未有之际让在场的奥托、哈罗左森探着头全程凝视。
带血的刀子被扔掉,露米娅以钢针串着亚麻线,将阿里克的伤口缝合成了蜈蚣。她带着珍贵的钢阵和线绳,本事用以缝合留里克等高贵者意外破损的衣物,想不到缝合了阿里克的皮肤。她这辈子也是头回做这种事,在做养鹿人冰原游牧时,也未曾听说这种事。
奥托接过那把刀将之放在火上烧。
处理外伤兄弟们有着自己的经验,便是炽热的铁把伤口焊接。
卡洛塔本是随露米娅而来,她也想做出一些帮助,但见得奥托的举动,这女孩直接捂着膝盖被吓跑了。
“刀子烧好了。”奥拓示意露米娅,“缝好了更好烙上。”
“不可。”留里克断然拒绝,反而是了拿到老爹的一瓶烈酒,牙齿咬掉软木塞,就以酒清洗阿里克伤口周围的皮肉。
“你那我的宝贝干什么”奥托下意识想从儿子怀里把酒瓶拽回来,留里克轻易躲开。
半瓶烈酒就这样用完了。
“这样,任何看不见的脏东西,或者说是洛基的诅咒,都被酒破除掉了。”
阿里克闭着眼再忍耐一番,感觉好受不少。血水还在慢慢渗出,它已经不再严重。随着露米娅覆盖草药并以一条白麻布包裹,阿里克的胳膊算是治疗完毕。只是可惜,经过这番折腾,他暂时不要想着亲自上阵厮杀了。
阿里克活动胳膊,疼其次的,最大的麻烦是胳膊太不灵活
“留里克,你把我弄成这样,我拎不动第二把剑。”
“你还想着亲自厮杀”篝火边的留里克摇摇头,“你要是战死了,是我们巨大的损失。我可不想失去你。你必须听我的命令,我才是这场决战的智慧。你瞧,我上阵杀敌会被对手轻松杀死,这是找死,我现在这么做也会失去奥丁的祝福。我作为指挥者,对手来一万人我都不怕。阿里克,你要对整个旗队负责。”
阿里克噘着嘴不想再说什么,猛然躺倒直呼疲倦。
留里克发出来作战的动员,果然是大炮一响计划减半,他希望和敌人来一次决战,一战定乾坤,然敌人并非突然倾巢出动。
难道敌人不是特别追求决战,而是几百人的波次挨个送
果真如此,哥特兰军就是添油战术活该失败,而罗斯军因一直是客观上集中优势兵力局部以多打少,想不赢都难呀。
阿里克选的侦察者都出自第一旗队,活着回来的兄弟告知大家自己所经历的事。一时间群情激奋,战士们渴望复仇,恰好留里克顺应他们的狂怒发出战争动员令。
罗斯大军明日照理全员行军,但部分部队要打一场前哨站。
勇士第一旗队五百人,公爵精锐佣兵一百五十人,射手旗队的一百名科文弓手,乃至斯拉夫旗队三百名战士。
留里克亲率这支一千人的队伍,下属又有将领阿里克、耶夫洛、梅察斯塔和梅德维特。
这实在是罗斯三千大军里的最精锐者,尤其是第一旗队的战士各个可以打十个,科文弓手射艺惊人。
当然,仅第一旗队就扛着五十支钢臂十字弓,另有轻快的木十字弓。精锐佣兵们更是人手一把各式的十字弓,科文人就更不必说。
大军和哥特兰军短兵相接为什么非常必要吗
留里克脑子里并非执拗于勇士文化,只要能打赢战斗,各种奇怪的招数,好用就用。何为战士的荣誉胜利才是最大荣誉。
千人的部队惊装备了近四百把各式弓弩,即便如此,他们的近战水平仍旧高超。
第一旗队的战士们纷纷坡上锁子甲,精锐佣兵更不用说,甚至是科文人和诺夫哥罗德人,得到白沙港缴获的补充,他们全部开始披甲,腰里几乎都别上了一把小手斧。
清晨,露米娅带着一众祭司站在一团篝火便,咏唱祈祷文目送战士们奔向西方。
罗斯人、科文人和斯拉夫人,大家都是天然崇拜火焰的,因为他在各族裔的文化里,都象征着力量。这方面斯拉夫战士更加兴奋,他们信仰的相当于奥丁的斯拉夫大神庇隆,雷电与火焰就是其化身。
梅德维特感动不已,他觉得这个露米娅,也成了诺夫哥罗德人的女祭司,而且比故乡的那些祭司更高贵。
露米娅的确高贵,她继承的鹿角盔上镶嵌了更多宝石,她本人本就衣着华丽,胸前还挂着一块非常巨大的银饰。
大军沿着昨晚阿里克逃亡的路线逆向前进,他们斗志昂扬。罗斯人要为阵亡的兄弟报仇,斯拉夫战士和科文战士,希望通过这一仗证明自己的实力,顺便在战场上搞到战利品。
罗斯公爵是仁慈有公平的,为罗斯而战者,在战场上劫掠的东西就是自己的。唯有一些公爵亲自规定的东西,抢到后要上缴,不再规定内的,抢到就是自己的。
科文人、诺夫哥罗德人,都有这个权力
曾经非常却铁的这两个族群,为了履行臣服罗斯的义务,男人们大举出动。战斗到现在,他们已经实质上的浑身是铁。这些铁器将给战后的生活带来繁荣。
勇士旗队的旗手扛着旗队旗,留里克的佣兵扛着罗斯公爵旗帜,斯拉夫旗队不仅带着旗队旗,他们的长矛上全都有蓝白的布条缨子。
浩荡的大军走在溪流边的草地,他们的队伍整齐划一。
他们拂晓出发,走到太阳很高之际,有独身的几个斥候陆续返回,他们汇报前方的小林子发现大量烟尘,以及看到了很多金头的灰黑色人影。
留里克把下级指挥者都叫来:“是敌人,战斗现在开始吧。”
“看来是他们,他们居然敢追击我。”阿里克左臂被麻绳吊在脖子,他自知只能右手持剑战斗劣势巨大,仍自告奋勇,“让我带着旗队去。兄弟们可以轻易打败他们。”
留里克摇摇头,“你说,他们见到我军,会不会撒腿就跑”
“他们”阿里克笑了,“呸,他们敢前进就没想过撤。依我看,那些家伙还在追击我,他们在找死。”
“那好,我们吹响牛角号,兄弟们都吼起来,我们把他们唤醒,和他们决战”
“嗯荣誉的堂堂正正之战好啊”阿里克右手拍拍老弟的头,“我还以为你要偷袭呢。”
“偷袭也可以。不过,我想让他们把队伍整好,然后让我军的箭矢将他们全部射杀。哥,我们不会有任何人受伤。”
“你。”阿里克傻傻笑出声,又憋出一句,“你可真狠。”
“也不尽然。”留里克再命令阿里克,“你挑选精锐的三百人,摸到那片林子的后面。我怕敌人会逃跑,你就出击砍死懦夫。记得,尽量抓住敌人的头目。”
“抓到后羞辱他我求之不得。我要慢慢割掉那人的舌头,让他的臭嘴不能再说话。”
看看堂兄的脸,留里克觉得这家伙抓到头目非得慢慢的将其折磨到死,割舌头算啥,搞不好还是做了血鹰以泄愤呢。
“那就抓到他审讯,我们搞清维斯比城里的内情,你想怎样都行。杀了我们的战士,那个头目必须死”
留里克的崛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