册立皇后诏书下发,其后一切事宜自有礼部牵头负责筹办,三书六礼一应用物,皆有宫中御赐。
自诏书下发那天起,宫中内侍不断往来于宫城和平宁公府之间,几乎每日都有御赐之物送至白府,这无疑告诉京中所有官员和百姓。
皇帝、太后和大长公主对即将册立的皇后,都很满意。
官场中人,从来都是风往哪边吹,人往哪边倒。
平宁公白兴仁,官高爵显,世代荣华,可以说是与朝休戚与共,在所有公卿大臣中,地位仅次于平难四藩王。
然而自世祖武皇帝中兴以来,国朝不再耗巨资奉养勋贵,平宁公地位虽高,却一无实权,二无财帛,靠着公爵的俸禄,只是勉强彰显开国公的殊荣罢了,大富大贵却压根谈不上。
但当今平宁公之女,被皇帝看中立为皇后。父凭女贵,百姓任在官场之上平步青云,也未可知。
故而,往日里门可罗雀的府门前,一时间熙熙攘攘,尽是前来拜访的朝中要员。
京中各大小衙门,除了御史台之外,几乎全部有官员候在平宁公府门外,只为来恭贺平宁公府,飞上枝头变凤凰。
虽说白家堂堂开国公,本来也不是麻雀。
阳春三月,日光和煦温暖,确实是一个适宜出行交友的好日子。
等在白府门外的众多马车、轿子,大概都是此种心态,但他们却只能老老实实的等候在此。
然而,却有一辆朴素的马车,吊角挂着一面小牌子,上书“李”字,丝毫没有理会长长的车龙,径直朝着白府大门驶去。
有当年调入京中的青袍不忿:“这是谁家的马车?怎地如此不知规矩,大家都等在等候,独让他提前进去!”
“噤声!那是平北王的车架!”
提及“平北王”三字,不仅是愤愤那人,在场大小官员均是面色一肃。
世祖武皇帝应天平难,中兴大明,最大的功臣就是平北王。其后裔世镇西北边陲,扼制路上商贸要道,并且与皇室、其他平难功臣世代姻亲,地位远原本不是在场任何一个臣僚所能比拟。
坐在马车中那人,必定是平北王直系后裔,除此之外,没有其他人有资格悬挂这样的牌子。
也就是说,马车之中,就是平北王的继承人。
此时的平宁公府内,白秋暝已经渡过了练习礼仪的第三十个日子。
最开始她的心中充满抵触,态度充满敷衍,甚至对宫中女官偶有责骂,但经过一段时间的相处,她也明白过来,女官也只是奉命行事,她的态度无论好坏,都没有任何意义。
结束了一上午的练习,白秋暝饮下半杯茶水,半个月来,她对宫中礼仪逐渐熟练,方才女官夸赞说,已经没有多少能指点她的了。
这其中有多少客套恭维,有多少真心实意自不好说,但她半个月来的进步却是实打实的。
思及此处,白秋暝心中竟暗自窃喜。
“坏了!这事有什么值得开心的!”
一想到半个月后要嫁给一个素不相识的人,虽说那人长相很不错,也不是完全不能接受,但白秋暝心里依然是空落落的,不知该如何应对。
门外传来的声音,打断了她的思绪。
“大小姐,平北王嗣李慕薇求见。”
听到这个名字,白秋暝秀气的眉毛挑了挑,回道:“快请!”
侍女领命去了。
白秋暝记得,平北王嗣李慕薇与她自幼相识,称得上是青梅竹马的交情。
现在她要被立为皇后,发小总不能不闻不问吧?
没过一会儿,李慕薇便迈着大步进门了。
白秋暝闻声抬眼看去,就见一名身着淡蓝色衣裙,手中握着一把折扇,肤白貌美的少女向她走来。
甫一进门,李慕薇便笑道:“三年未见,白姐姐可还好?”
白秋暝嘴角微微上翘,露出一个较为无奈的笑容,道:“谈不上好啊!”
两人落座,白秋暝将最近发生的事情删删减减,告诉了李慕薇。
听罢,李慕薇秀眉微皱,道:“我记得你不是一心想要嫁给皇帝吗?怎么现在又不愿意了?”
白秋暝吞吞吐吐,半天蹦不出一个字,脸色逐渐红润起来。
见到她害羞的模样,李慕薇觉得自己好像明白了什么。旋即笑道:“好好好!我懂你意思了!”
“你不懂!”
“啊对对对!你说得都对!”
白秋暝无奈,看来对方是把她的话当做言不由衷的娇嗔了。
“别说那些了,你这次进京所为何事?”
李慕薇喝了一口茶水,笑眯眯道:“这不是听说我的青梅要被立为皇后了,所以特意前来恭贺,顺便观礼。”
白秋暝轻哼一声,道:“少骗我了,你们四藩王和王嗣没有朝廷旨意,不能离开封地半步,怎么可能就为了这点小事,偷偷跑进京城?”
“别忘了我再有俩月就是皇后了,到时候我要是在陛下面前提起此事...”
话音未落,李慕薇忽然打断,无不揶揄道:“你这不是挺乐意的吗?都开始憧憬美好的将来了。”
听到这话,白秋暝白皙的小脸一下子变得通红,她伸手端起茶杯一饮而尽,感受着腹中上涌的丝丝凉意,恢复镇静道:“要是没有别的事,平北王嗣就请回吧,我还要练习礼仪,无法奉陪!”
眼见白秋暝忽然变了个态度,李慕薇也知道不能再闹下去了。
“别别别!是我错了!”
说话间,李慕薇屈身恭敬道:“臣知罪,请皇后殿下责罚!”
听到“皇后”俩字,白秋暝原以为自己会极力排斥,但万万没想到,她心里却反常的出现了那么点小雀跃。
“别闹了薇薇,你到底有什么事情就快说吧!”
李慕薇也知道该说正事了,起身正色道:“事情是这样的,我平北王府与陆上市舶司掌管西域以西与天朝的贸易往来,自世祖武皇帝应天平难以来,从未出过什么岔子,但从去年起,西域以西的商人忽然开始大批量走私一种药物,价格昂贵,利润极高。”
“后来我们抓住过几个走私的商贩,得知这些药物名叫阿芙蓉,服用之后可以忘却所有痛苦和尘世间的烦心事,就好像成仙了一般。”
“但是,服用阿芙蓉会对此药产生极大的依赖,并且身体会越发虚弱,一日不用,就欲望难忍。我们得知此事后,立刻在王府官属和路上市舶司衙门中展开清查,没想到在衙门官吏之内,也有不少服用阿芙蓉的人!”
说到这里,李慕薇脸上明显闪过一丝怒意。
“这之后,我们在高昌、回纥、伊犁几个大卫所私下查点,没想到军中也有人兵士服用阿芙蓉。”
“得知这个消息后,因事关重大,我们没有再追查下去,发密奏入京请旨,却三月不见回应。无奈之下,王府向朝廷上奏,遣我入京,向太后和大长公主面陈此事。”
白秋暝道:“那你应该已经见过太后和大长公主了吧?她们怎么说?”
李慕薇眼底一阵失落,带着些哀其不争:“太后和大长公主只说她们已经知道此事,正在着手调查,就将我支到陛下那里,让我陪陛下聊天。”
“怎么又扯到陛下了?”
李慕薇亦是无奈,道:“事情确实是这样的,太后和大长公主派人把我送到陛下那里,然后我就在陛下宫中宿了一夜。”
“什么?!”
白秋暝猛拍桌子,惊得起身,一双桃花眼睁得又圆又大,茶水都被溅出半壶。
“你跟陛下睡了一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