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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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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昧咳了一声,王砚瞥了张屏一眼:“你以为,墓主不是和王?那上面坐的铜像是哪个?”

张屏道:“和王。”

无昧再咳了一声,偷偷挪移到张屏身后,扯扯他袍子。

王砚道:“你觉得,墓主把不是自己的像摆在主位上?从古到今,有谁死了之后这么干的么?”

张屏道:“下官是以为,此墓非墓,故无墓主,或可说,一直祭拜供奉和王之人,才是这些年来的墓主。”

王砚道:“具体指谁?”

张屏道:“以现有的证据推测,下官觉得,是蒲氏。”

无昧抓着张屏后背衣料的手渗出了汗,王砚却挑起一边唇角:“哦?才看到这里,你已作出了推断?说来听听。”

张屏再躬身:“下官方才进来时,查看入口,石料磨痕明显,非常光滑,应是长年被人踩踏所致。能开合的石门阴阳双眼,也甚光滑,乃常被触摸。下官想,当年蒲氏院中的井口,应就是通往此处地宫的入口。”

王砚点头:“嗯,不错。这就对上了你我之前的推测。蒲与仆同音,蒲氏,就是当年和王的旧部,楚臣余党。熬到前朝都亡了,竟然还在,也是能藏。”

他抬手拍拍张屏肩膀。

“你能在见此证据前,先凭《抱朴子》中缺失及存余的卷名,就推测出蒲氏的身份,甚是不错。”

张屏垂下眼皮:“是侍郎大人拿到了书卷,又提点去君道存臣节,下官方才醒悟。”

王砚哈哈一笑:“拿住那个冒充粮贩的番子,于本部院来说不过手到擒来,你说的那句提点,本部院确实是无意说了说,这些功劳,都算成你的。”

张屏干巴巴地道:“多谢大人。”

无昧颤声笑道:“侍郎大人如此栽培下属,真是张知县的福气。”

阿屏,你这样当官真不行啊。

王砚呵呵一笑,转而向兰珏解释《抱朴子》与猜出蒲氏身份之事。

兰珏一叹:“原来如此。这蒲氏身为楚朝余党,却也忠义于旧主,只是这秘密不得见天光,唯能以这种隐晦之法委婉道之。臣节、时难、守塉、安贫……此心机也,亦可叹也。但,如若此墓非墓,并无和王尸首,蒲氏一族以仆为姓,在此上建屋居住,暗暗守护,意义何在?”

就是天天爬井通过密道进到这间厅内祭拜铜像?

不甚合理。

王砚转向张屏:“你来答吧,为什么要说此墓不是墓,和王没葬在这里?”

张屏侧转身:“禀大人,下官从入口行至此,只见处处故弄玄虚。却无一处合乎葬仪。”

兰珏赞同地看着他,不论那几座石碑,还是这些铜像,都可称得上古怪,他从未在典籍中见过前例。

无昧怯怯道:“无上天尊。贫道冒犯,多言一句。似空不空,无形无象乃明经度世之句,置于暴戾咒诅之言旁侧,悖善渎德,咒不到旁人,自己反要不好。听说那和王曾修道法,着实不当如此为之。”

张屏道:“那些石碑,即是故弄玄虚之一。那些碑,不是一起刻的。似空不空,无形无象两碑,赑屃上有风雨侵蚀痕迹,碑身乃被重新漆刷,字也是重新描的。”

无昧一怔:“这样做可不好啊,为什么……”

张屏再抬起眼皮看看兰珏:“大人已看出石碑上字迹的不对了罢。”

兰珏颔首:“玄色石壁上字迹,不似白碑与小碑字迹般流畅,撇捺相接处甚是僵硬,尤其那死字,与入门白碑上死化生归皆尘土一句的死字一模一样,只是大小不同。”

这世上,即便同一人笔下,也绝写不出完全一模一样的两个字。白碑上生归尘,死归土,死化生归皆尘土中的两个死字,便不相同。

“故,此碑应是将同一人书于他处的字迹拼凑而成。”

张屏道:“大人说得对。黑色石壁,是蒲氏或其他和王旧臣伪造,做震慑之用。”

王砚慢悠悠道:“若不是真墓,为什么要震慑?”

张屏道:“故弄玄虚,更需要震慑。”

王砚挑眉:“什么玄虚?”

张屏转向那堆盛着头发的盒子。

“一是做饵,杀人。”

他俯身,拿起一束头发,这绺发虽已干枯,但仍比常人之发更乌黑坚硬,还是卷曲的。

这是胡人的头发,这样的发,有很多。

“东真人一直在寻找被和王拿走的宝藏,蒲氏将这里伪装成和王之墓,引他们到来。”

放饵垂钓,请君入瓮。

王砚道:“可这屋子周围挖出的几具尸首与那树下的女尸发髻却都完整。”

张屏道:“这个下官也疑惑着,尚无论断。”

王砚摆摆手:“罢了,就算不谈那几具尸首的头发。单说蒲氏,他们隐姓埋名是为了潜藏,你却又说他们故弄玄虚让人以为这是和王之墓,岂不矛盾?”

张屏摇摇头:“兰大人说过一句话,下官觉得很对。整个慈寿村,下面全都是空的。若这里是疑冢,那疑冢实在是太大了些。可这里的确就是一处疑冢,除了这几块石碑、铜像,之前挖到的那口石椁亦是最大的证据。这个计策,还很可能是和王亲自订下的。下官推测,除了疑冢之外,这里或许,还另有用途。”

王砚哦了一声:“什么用途?”

张屏再躬身:“下官能否等看了后殿之后,再回答大人的考问?”

王砚嗯道:“行。”

兰珏袖手旁观,颇觉有趣。从王砚言行看来,他此时心中已有了推论,而且和张屏相同,张屏也看出来了。他一直询问张屏,更并非为难。王大公子办案从来都是他说他做,属下一旁跟着即可,责罚下属皆直接斥责直接命拖出去打,从不做绵软刁难行径。这般一直问,一直听张屏说,很不寻常。

更不寻常是,王砚的眉梢眼底,竟洋溢着对张屏的喜,甚至还隐隐带着爱。

不过这些就不指望张屏能看出来了。

兰珏唇角刚扬,兰徽之事又砸得心上一紧,王砚察觉到他得目光,亦踱了过来。

“佩之,你还好罢。是我不对,不顾你这般劳累,还硬请你过来。放心,找人对老冯来讲更不算什么事。等一时上去了,肯定就能听到小徽儿的消息了。”

兰珏自然明白,王砚定然是推测到了玳王失踪十有八九是趁乱拉上了兰徽逃跑,才让他过来帮忙。

送份人情又好像双方互不亏欠,王大公子一向喜欢做这样的事,兰珏便就仍依惯例承情不说破,只道:“谢墨闻兄吉言,冯大人之能乃我所慕,他办此案我心甚安,此时更不可因私误公。”

王砚搓搓手:“正是,这些头发,已看了大致,我准备就留给老冯了。不然,他觉得咱们查这边完全把他撇了,又该恼哭了。他一定每根头发丝都能验出来历,我信他。走吧,咱们先看后头。”

张屏与无昧默默跟上王砚和兰珏,王砚却忽而又停下脚步。

“是了,你们先来猜一猜,单看这间殿,除了咱们进来时的门,其余都是石墙。后面的殿,在什么方位,要怎么进?”

兰珏看向上首:“我这外行人此时倒能班门弄斧一番,做个推论,按照寻常玄宫布局套算,此处乃前殿,往后应有中殿、侧殿及后殿。中、后二殿都在前殿正后方。侧殿可无,但主殿必不可少。所以,若要有门,只应在和王铜像身后。”

王砚哈哈一笑:“不愧佩之。”

兰珏道:“卖弄卖弄,惭愧,惭愧。”

两名侍卫走到和王铜像身后,拉开帷幔,用手一推,一块墙面便侧凹进去,露出漆黑门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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