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润,你别再吃了,越来越胖了。”
“我哪有?”厨房里的锦衣男子回过身来,嘟着嘴,圆圆的小脸蛋上白腻得像是能滴出水来,脸颊上泛着健康的红晕,粉扑扑的。
“还没有,你看看你,丰州城里还有比你更,额,更圆的年轻男子吗?”
“怎么没有?包子铺老板的儿子就比我胖。”
“清润,你怎么能跟他们比?我说的是世家公子里面。”中年男子叹气,“你再吃下去,小心你未婚妻主不要你。”
“真的会吗?”他小心翼翼地问道。
“当然会。”中年男子信誓旦旦地点头。
“可是,这个糕点真的很好吃啊。”他两手一起抓着往嘴里塞,“不吃多可惜。”
“夏清润。”
“爹。”
“出来。”
“哦。”
“回房去。”
“哦。”
“手里糕点放下。”
他飞快地塞进嘴里,脸颊鼓起,摇着头,中年男子恨铁不成钢地摇头,“我看你,你那未婚妻主见着你就会悔婚,就是嫁了人也会被休。”
事实证明,乌鸦嘴,往往是很灵验的。
+++
“妻主,是真的吗?”李氏满脸担心,看着书桌前的女子,“她,她竟然娶了丞相公子?”
“她现在是状元及第,而且甚得太女的赏识。丞相又是太女的心腹。”女子叹了口气,“罢了,我也不想我们润儿扯进这些事里,悔婚就悔婚吧。”
“可是,润儿从十岁开始就以为自己会嫁她,现在这样,他岂不是会被全丰州城的人笑话。”
“他在哪里?”
“我今早扣了他的早膳,这个时辰,怕是在厨房偷吃着呢。”
“只要有好东西吃,他才不会在乎这些事。”
“妻主。”李氏叹气,“润儿贪吃归贪吃,他终究是个待嫁的男子,男孩子的心事你又怎么会懂?他是被人悔婚啊,你以为是桂花糕被人抢了,再买一块这么简单的事?”
女子收起信纸,“那要不,让他出去散散心?”
“去哪里?”
“京城?”
“你要命了,那个女人就在京城,你还让他去京城,怕遇不上啊?”
“那就郅都吧,官路要道必经之地,繁华不输京城,最重要的是,那里美食众多,他肯定会忘记这件事的。”
+++
夏清润觉得冤家路窄这句话,还是很有道理的,比如说他现在这样。
娘让他来郅都散心,大概没想到,那个负心的女人也会在这里,还带了两个年龄相仿的女子,不过,怎么不见她的新婚夫君?
他死死咬着糕点,身边小侍担心地看着他,“公子,要不我们换家客栈?”
“换什么换?我会怕她?”他的声音太大,惹得那桌上的女子回过头来,胡瑛大概很惊讶会在这里看到他,和那两个女子说了句什么,走过来,“清润,你怎么会在这里?”
“关你什么事?”
她低下头,“你,还是这么能吃?”桌上的菜,比起她们三个人一起点的,也差不多了。
他抬高了下巴,“我此生的目标就是要吃遍天下美食,碍着你什么事了?”
她摇了摇头,坐回桌上,和那两个女子说着什么,这次,他听到了。
“这就是你悔婚的未婚正君?果然,很,很…”
“珠圆玉润。”一道清雅的嗓音,带着浓浓的调侃,夏清润怒目而视,却正对上那白衣女子含笑的视线,她举高了酒杯,作势朝他敬了一下。
夏清润愣住了,他以为胡瑛已经算俊了,可是和这两个女人一比,那简直是云泥之别,当然胡瑛是那个泥,尤其是这个笑他什么珠圆玉润的恶劣女人。
他怒瞪了她一眼来掩盖自己片刻的失神,继续狠狠地咬着自己的糕点。
“这里有什么好玩的地方吗?”最先开口的青衣女人问道。
“当然,等一下…”胡瑛的话还没说完,楼梯口上来了一个看上去就很傲慢的年轻公子,趾高气昂地对那小二道,“本公子要靠窗的座位。”
“公子,靠窗的座位已经满了。”
“那就把人给我轰走。”
“这,这…”
“那边那个胖子,你给我赶走,他往那里一坐,你怎么不嫌他挡着光了。”
夏清润转过头,才发现那只手指正是指着自己,他站起身怒道,“你骂谁呢?”
“怎么,你不胖吗?”
“我,我胖关,关你,你…”他想说关你屁事,可是却发现自己终究不能顺口地骂脏话。
“关你屁事。”一道女子的嗓音响起,却是那个恶劣女人,“我想你想说的是这个。”
他回过头继续和那个公子对视,却发现他突然收起了刚才蛮横的样子,变得像是娇羞起来,他想起那两个女人,有些了然,讽刺地笑着坐回座位上。
“公子,不介意地话和我们坐一桌吧。”那青衣女人突然开口,那男子自然是求之不得,慢慢地走去,行了个标准的礼,“那,打扰了。”
“哼。”他发出一声冷哼。看见美人就这么客气,不就是瘦了点,有什么好看的,他要瘦了肯定比他好看,可他才不要瘦。
那公子坐定,对那小二道,“我要一盅燕窝羹。”
那小二抱歉地躬身道,“公子,今天最后一盅燕窝羹已经被刚刚那位公子定下了。”
“他?”他一手指向夏清润。
“是。”
那公子楚楚可怜地挥了下手帕,“我特地过来,就是为了尝一下这里的燕窝羹,居然,居然错过了。”
那小二见到美人皱眉,立马回头对夏清润道,“公子,你,你能不能让给这位公子?”
“凭什么?”夏清润挑高了眉问道。
“珠圆玉润,”却是那个青衣女人的笑声,“你也该少吃点了,不如让给人家好了。”
他愤怒地拍着桌子站起身,看到那个公子作势的娇羞就觉得想吐,还有那几个女人的笑意,他心里闷闷得难受之极,他不顾小侍的叫喊,跑下来酒楼,那酒楼就在湖边,不远处就有一片草地,他抱着腿在地上坐了下来。
世家公子该会的东西他哪样不会了,他就是喜欢美食,喜欢吃,他就是胖怎么了,就要这么被人羞辱吗?
身后传来轻轻的脚步声,他以为是自己的小侍,声音闷闷地从腿间传出,“小枣,我没事。”
“真的没事?”却是一道女子的声音,他猛然回头,“怎么是你?”
那白衣女子耸了耸肩,“其实那燕窝羹味道不怎么样。”
“谁问你这个?你过来干什么?”
“我说珠圆玉润是在夸你。”
“你放,放…”
“放屁。”她替他说完,人已经走到了他身前,衣摆飘起,传来一阵好闻的香气,他吸了吸鼻子,“核桃。”
那白衣女子突然笑了,他被那笑容晃了神,转过脸不再看她。
“你长的是狗鼻子吗?”她在他身前蹲下,从怀里掏出一个布包,“给。”
“天,城门口那个小气公公的核桃糕哎,你怎么弄来的,我来了好些天都没能要到。”
“嗯,他不肯卖,又不肯送人。”
“那你怎么弄到的?”他埋头咬了一大口,满足地眯起了眼,简直完美。
“偷的。”
他三两下吃完,才发现这是她的东西,他仰高了下巴,“这就当是弥补你给我带来的心理创伤。”
“我怎么创伤你了?”
“你说,说我珠…”
“珠圆玉润。那你本来就是,对了,你叫什么?”
“夏清…你怎么不先告诉我你叫什么?”
“夏清?萧则然。”
“夏清润,是夏清润。”
“润。”她又笑了。
“不许再提那四个字。”他怒道,她在他身边坐了下来,身上还带着那股好闻的核桃香气,故意凑近了重复着同一句话,“珠圆玉润,珠圆玉润…”
“你闭嘴。”
“润儿。”
“你,你不许这么叫。”他涨红了脸,拉大了嗓门。
她掏了掏耳朵,“我不是聋子,你不用这么大声。”
“不许叫。”
“带你去吃好东西,要不要?”
“什么?”
“宝华寺的素斋。”
“那个,不是只有捐香油钱超过五百两才有的吃吗?”他狐疑地问道,虽然他不是给不起,但是他还没有这么败家。
“有个现成的冤大头在,为什么不用?”
“谁啊?”
“不就站你面前。”她曲起手指在他脑门上敲了一下。
“你请我?”
“去不去?”
“去。”干什么要和自己的胃口过不去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