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龙凤错(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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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姐姐,你又错了,蜈蚣比蝎子大。”

“你不是说蟾蜍吃蝎子,蝎子吃蜈蚣?”

“是蟾蜍比蜈蚣大,蜈蚣又比蝎子大。”

柴房里传来人声,白慕南跟在那两个阉人身后,摇着头,这两人居然还有心情划五毒拳。

门被推开,慕容缘眯着眼,楚何站起了身,那两个阉人看了看两人早已被松开的绳索,一人走过去在楚何的手脚上都锁上了铁链条。

慕容缘跳了起来,“干嘛呢?”

“私通秀主,押往无烟宫。”

楚何朝他微微摇了摇头,他看着她被人拉着铁链像是牵着一头拉了出去,也跟了出去,其中一个阉人站在他身前,“你也是待罪之身,至于如何处置,都将交由宫主处置。”

慕容缘翻了个白眼,在那阉人背后做了个鬼脸,谁理你们,要不是何姐姐似乎想要进那无烟宫,他才懒得继续装。

几人从底舱往上走,慕容缘走在最后,白慕南突然回身看了他一眼,他正抬眼,莫名其妙道,“干嘛?”

“你…”

“我什么?”他歪了歪眉毛,白慕南怔了怔,那日见他,额际还带着平安扣,此时那一点朱砂痣映着双眸,仿若流光溢彩交相辉映,让他呼吸一滞。

慕容缘也不再理他,走到了他前面,看着楚何的背影,回到了甲板上。

***

长堤上等着十几辆马车,每一辆的两边各有一个守卫,而在那些马车前面,站着五六个男人,大多是四五十岁的年纪,只有一个看上去不过二十出头,三十不到,穿着一身象牙白的长衫,一根宽绸带束着发,一双吊梢桃花眼一个个打量着从甲板上下来的女子,目送她们都进了马车。

慕容缘走在最后,那两个阉人带着被锁住的楚何也下了甲板,走到那年轻的男子身前行了个礼,“羽衫公子。”

“这是怎么回事?”那年轻男子侧头把楚何从头到脚扫了一遍,那阉人把她推到了他跟前,“这人和船上一个秀主有私情,就交给公子了,一切都交由宫主发落。”

那年轻男人伸手扇了扇他的衣摆,楚何和他面对着面,清清楚楚在那双黑白分明的眼里看到一抹一闪而逝的遗憾,他曲起拿着折扇的手抱拳朝那阉人道,“有劳两位公公,剩下来事的就交由在下来处理。”

他拉过了绑着楚何的铁链,就听得咔咔两声,他运劲捏断了她手腕上的铁铐,朝她歪了歪脑袋,“跟上车队,别想跑,我看着呢。”

楚何勾了勾唇,“我不是你的对手,自然不会自讨苦吃。”

和那年轻男子站在一起的几个男人已经跟着车队离开长堤上了岸,他走在最后,“苏羽衫。”

“楚何。”

楚何走在苏羽衫身前半步,偏了偏头,“你在遗憾什么?”

苏羽衫展开了折扇,“这都被你发现了。”两人一前一后也上了岸,楚何抬头放眼望去,街肆林立,靠海的房屋底部都用磨块岩石加固了一圈,一上市集就看到好几家鱼肆,甚至连街道上都飘着一股咸腥味。

她正在看,冷不防那把扇子突然攻向她面门,她险险地侧身闪过,伸手架住了那扇骨,才发现那折扇虽是纸糊,扇骨却都是精钢所铸。苏羽衫没用全力,见她侧身就已经收势,楚何松了手,他把那折扇柄敲着自己的肩膀,“不错嘛,虽然不是我的对手,可对付那两个不男不女的应该是绰绰有余,怎么在船上没动手?”

楚何挑眉看着他,“这就是你在遗憾的事?为何?”

苏羽衫但笑不语,马车行进的速度很慢,街上的行人一见都是退避三舍,让开了道,走了近一个时辰,进到无烟岛的腹地,街肆越来越和陆路上面一般无二。

“来往的船只多久会来一趟?”楚何突然开了口,苏羽衫比了个食指。

“一天?”

他摇头,“一月一趟,除了饮水,其他我们都可以自足。”他话音落定,突然抬眼看着街道边的一家书铺。

楚何正分神看着那最后一辆马车,走的不是太稳,有些晃悠,慕容缘似乎在里面折腾。

“楚兄。”

“嗯?”

那书铺有两层楼,二楼设了一个临空凸出的阳台,仰头透过雕窗还能看到里面的排排书架和墙上挂着的字画,楚何顺着他的视线扫了一眼,他伸出折扇指了指那二楼,她这才发现那阳台一角坐着一个男人,和苏羽衫差不多的年纪,正向下看着两人,眉目宛然。

“我们谈笔交易如何?”

“怎样?”

“你帮我一个忙,我保证你和你要的女人安全回到陆路。”

***

慕容缘穿久了女装,主要还有那兜衣,正别扭着,他不断从马车里探出脑袋朝后瞄,确定楚何还在,却发现她和一个男人并肩而走,似乎交谈甚欢。

他撅着嘴,酸溜溜地缩回马车里,过了会又探出头来,清了清嗓子,努力地发出尖细的音色,拍拍那驾车的男人,等他回头时娇滴滴地眨了眨眼,“大哥,我突然想解一下手。”

“马车后座下面有个小马桶,要出恭自便。”

他愤愤然地钻了回去,没多久,马车驶进了一座足有十余丈高,数丈宽的巨石城门,门内一座一眼都看不到边的花园,繁花香草,郁馥熏染,已经进入了无烟宫。

这无烟宫,当真说是宫殿一点都不为过,他记得何姐姐之前说过,无烟岛势力很大,加上海域下的矿产,财力更是不可言喻,那么作为岛主,或者说宫主所居住的地方,奢侈也就没什么奇怪了。

慕容缘跳下了马车,和那些女子都被十几个阉人朝殿内带,之前跟在她们马车后面的几个年长男子转了道,慕容缘回头看去,楚何却是不见了踪影,连那和她走在一起的男人也不见了。

他喉咙口发出了一声猫叫一样的低哼,惹得那走在他身侧的阉人奇怪地转头看了他一眼,他瞪了回去,人家在伤心,有什么好看的。

“小秀主这边请。”十几人都被分了道,分别带入了分散在另一处花园内的几个错落的小殿,慕容缘身前有一人,带着他进了一个宽敞亮堂的内室。

“小秀主请沐浴更衣。”

慕容缘双眼朝着房顶翻,当着你的面沐浴更衣那不什么都穿帮了。

不过那人转了身,只留下他对着一个热气腾腾的大木桶,水面上飘着密密一层玫瑰花瓣,他在船上被关了那么些天没洗澡,还真有些不舒服,脱了衣服泡下去,那花瓣浮着一层,倒是挡住了下面的所有视线。

那阉人听见水声转了身过来,“小秀主可需要擦背?”

“别,不用了。”慕容缘坐在木桶里玩水,“我说,等会我要上哪里去?”

“傍晚宫主就会接见各位秀主,接下来几天挑出能够成为主母的女子,其余会在一个月后返程。”

“怎么挑?”

“这个老奴也不太清楚,样貌武功都是需要挑的,不过我看小秀主肯定能够雀屏中选。”

他整个身子都被盖在玫瑰花瓣下,面上还有一层朦胧的雾气,慕容缘撇撇嘴,“那你知不知道这奇怪的规矩是怎么来的?”

“前前前任宫主在的时候,就定下了这样的方式,之后每三年一次,每次都会挑数名女子,不过其实…”那阉人顿了顿停下来,慕容缘背靠在木桶上的身子直起来,好奇道,“其实什么?”

“前任宫主刚继位那年,就只挑了一个女子。”

“然后呢?”

“那女子一年后生下了前任宫主的长子,被封为少宫主,谁料两年后,这位前任主母带着几个月的身孕离开了无烟岛,从此再不知下落。”那阉人叹了口气,“之后前任宫主的脾气就变得很暴戾,那一次发放铜掌令,甚至下令在陆路灭了一个世家,就我所知,其实便是前任主母的家,之后接到铜掌令的,也是她的嫡亲妹妹。”

慕容缘在木桶里撩着水朝自己脸上泼,“再然后呢?”

“前任宫主娶了很多的女人,孩子却再不曾有过,他七年前仙逝,少宫主继了位。”

“就是现在这个下铜掌令的。”慕容缘了然地点了点头,“那你还知不知道为什么三年前,铜掌令莫名地断了,没有下?”

那阉人突然噤了声,“这事 ,老奴不便开口,小秀主洗得差不多了,不如起来更衣吧。”

“我自己来就行,你转过去,一会给我束发。”

***

楚何靠在那书铺二楼阳台的栏杆前,看着对面坐着那男子许久,突然勾了勾唇,“这于你有什么好处?”

“我刚继位的时候,就打算废了这规矩,可惜岛上势力最大的那些长老们说什么都不同意。三年前我强压下了所有的铜掌令,这一次,却是压不下去了。”

楚何伸手敲着栏杆,转了身看着大街,“轩辕易,你这宫主做的,还真是可悲。”

那男子微微愣了一愣,“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

“无烟宫主的名字,想打听不是很容易吗?”她头也没回,那柄折扇突然顶到了她喉口,苏羽衫含笑的声音在她身侧响起,“宫主的名字,在无烟岛是不允许被人提及的,能知道的人不会超过两只手,你究竟是什么人?”

楚何低了低头,看着那柄折扇,轩辕易站起了身,“小衫,你放开他。”

苏羽衫看了他一眼,松开了折扇,楚何转了身,轩辕易转头看着苏羽衫,“小衫,你觉没觉得?”

“觉得什么?”

“他,长得很像我父亲。”

***

慕容缘穿着一身碍事的拖地长裙,跟着那阉人,穿过弯弯绕绕的花园,朝着主殿群走去。

“你们宫主长什么样?”

“很美。”

“美?”

“宫主长相酷似曾经的主母。”

“哦。”

“只是宫主的鹰印生在脖颈里。”

“什么鹰印?”慕容缘脚下一顿,那阉人还在朝前走,“凡是无烟宫正统轩辕氏的血脉,都会生有鹰形胎记。”

慕容缘彻底停在了花园草径小路的半道上,鹰印,那天他看的不是太清楚,但是何姐姐胸口那个胎记,确实有些像是一只展翅翱翔的鹰。

他当时没当回事,可现在细想想,只除了说自己父母双亡是个孤儿,她从未提过任何关于她身世的事。

她突然离开了枫霞派,看似是因为他被赶了出去,可后来她又说是本来就准备在丹枫会结束后离开,之后一路上了云州城,又这么赶巧正是铜掌令下来的时候,还特地去看罗晰月,既然是牧南郡出名的美人,不想嫁人还没有定亲,待字闺中,肯定会收到铜掌令。

何姐姐,原来这从一开始就是你的目标。

如果她真是无烟宫的人,是那前任宫主的女儿,算来算去,也就是那个出走主母当时怀着的孩子。

外婆家被人灭了满门,何姐姐,你是来报仇的吗?

如果真是的话,那她瞒得还真是够好,他从来没看出来一点迹象。

那是不是,他也是她计划内的一部分?慕容缘站在原地,那阉人回头看过来,“你怎么了?还不走?”

慕容缘突然间猛地伸手扯下了那条长裙,那阉人大惊失色跑过来,“你干什么呢?”

他拉下了上身的衣服,露出平坦胸部和明显的喉结,“你说呢?”

***

“小楚,你是小楚。”轩辕易惊喜地抓着她的手,“父亲每次喝醉酒的时候总是颠来倒去地重复娘亲和你的名字,他还提过,那个时侯就决定,生下来的孩子不论男女,都用娘亲的姓氏来做名字。”

楚何由着他抓着自己的手,看着他脖颈内的鹰印,浅笑着弯了弯眉,“被你发现了。”

轩辕易显然激动万分,苏羽衫退开了几步,砸着唇像是不满道,“宫主你还真是有了兄弟就不要,不要…”他正在想着该怎么说,突然间发现楚何的右手动作不太正常,飞身朝着两人扑上去,却已经来不及。

轩辕易的喉咙被一把锋利的长剑压着,“小,小楚,你做什么?”

“他死了,就由你来尝,还有那几大长老,我一个都不打算放过。”

***

慕容缘哪里有心情和那阉人磨叽,打晕了人就朝着夜宴的大殿赶,扒了长裙只穿了那身内衫,又解了那阉人的衣服穿上,裤腿翻了两圈,袖子全都撩起来。

大殿内灯火通明,他跑得快断了气,才到大殿前门的台阶上,突然听到里面的丝竹声戛然而止。

他站在殿门口,正看到楚何的背影,手里挟持着一个年轻的男子,殿上那些人全都起了身,侍女阉人都匆匆地从偏门撤离。

慕容缘站在那里,口中低声地喃喃开口,“何姐姐。”

楚何背对着殿门,没有看到他,朝着殿角一个守卫努了努嘴,“拔剑,丢过来。”

那守卫颤巍巍地照做了,她一脚踢起那长剑朝着一个年长的男子过去,剑插在他身前的案几上。“大长老?我没叫错吧,不想你们这唯一血脉死的话,自己了断吧。”

慕容缘还站着,身后突然席卷来一道强烈的气息,他阻挡不住,瞬息间,被人掐住了喉口,扫了他一眼,手下摸得到他的喉结,一道带笑的声音在殿内响起,“楚兄,没想到原来你也好这一口。”

楚何回过身来,轩辕易还在她手里,她眉头动了动,“苏兄,你想做什么?”

“你这样不公平,宫主觉得他对你有愧,你知道他宁死也不会想伤到你,你就在这里为所欲为。”

“那么当年牧南楚家二十多条人命,该怎么算呢?”

“老宫主在气头上确实做错了,他这一辈子也未曾再开怀过,逝者已逝,不如大家都退一步,你放了宫主,我一定让你们安全离开。”

“你没这个资格。”楚何手里用力,剑锋几乎贴上了轩辕易的脖颈。

“那么他呢?”苏羽衫一手掐着慕容缘的脖子,另一手捏着他的下巴,“你可以杀了这里所有人,杀了宫主,但是我向你保证,你也别想看到这漂亮的小嘴还有气出。”

慕容缘定定地看着她,他清楚地看到她胸口起伏,僵持许久,猛然间右手挥出去,长剑插入了殿墙,砍落了剥啄的石灰。

苏羽衫松开了手,拍了拍慕容缘的肩头,“小公子肯定也累了,不如你们好好回房休息。”

***

“为什么不继续了?”慕容缘一脚用力踢着床,从一头走到另一头,楚何抱过了他的身子,“缘缘。”

“这不就是你的目的吗?来报仇?为什么骗我?”

“若是你死了,就算我真的报了仇,活着又还有什么意思。”她的呼吸喷在他后颈,慕容缘终于软下了身子,“那你干嘛一直瞒着我,就算你要利用我,你倒是也说啊。”

“我没有。”

“那这算是什么?”

楚何瞥了他一眼,“没有你我也能上无烟岛,就算没有铜掌令,我也可以。”

“那…”

“带你一起来只是我不想和你分开,”她叹了口气,“晰月是我少数几个朋友,既然能帮她也是顺便。”

慕容缘回身抱了抱她,“何姐姐,别难过了。”

“娘亲逃回了外婆家,却没想到会发生那样的事”她把脑袋埋在他颈间,声音闷闷地,“他们大概没想到还是有两个漏网之鱼。”

慕容缘伸手拍了拍她的脑袋。

“后来,她带着我找到了师傅,只给了留了一封信便自尽而亡,我当时还不记事,再后来,缘缘,我没想过会遇上你。”

“何姐姐,不过说句实话,你真的想杀人吗?为了一件你都没有经历过的事,虽然我知道你肯定一直耿耿于怀。”

“我不知道。”她摇着头,双手抱着脑袋,“缘缘,我很乱。”

“那就别想了,有什么事明天再说,也不知道那些人准备怎么对付你。”

楚何扯了扯嘴角,其实她并不担心这些,这么短短一些时间,也够她了解轩辕易的为人,他不会伤她。

所以,她真的下得了手杀了他吗?如果今日没有苏羽衫用慕容缘来威胁她,她也真的下得了手吗?

她皱着眉,慕容缘把她朝床上推,“不许想了。”

她还是皱着,他翻身坐在她身上,“干什么,这事对你的吸引力就这么大,还在想。那我们找件更有吸引力的事好不好?”

***

床下乱堆着衣物,苏羽衫冒冒失失地推开门也没敲门,张大了眼看着床上的两人,楚何飞快地拉起了被子,他只看到两人面对着面,楚何转头看着他,眼里满是怒火。

苏羽衫急匆匆地关上门,“是你哥想要找你去。”

凌乱的脚步声渐渐远去,直到再也听不见,苏羽衫气息不稳地绕过九曲十八弯的长廊,也不通传,一手推开轩辕易书房的门,又一把合上了门。

“怎么了?”轩辕易站在书橱前面,脖子里包着一块薄纱,之前的剑锋还是稍稍磨破了他脖颈上的肌肤,“大长老刚刚走。”

“他怎么说?”

轩辕易勾了勾嘴角,“经历了今日这么一场,你说他还能不松口吗?说起来,小楚真是帮了我一个大忙,以后这恼人的规矩,终于可以清除干净了。”

“他还想着杀你呢?”苏羽衫撇了撇嘴,轩辕易回身继续整理着书橱,“我没觉得他真会下手。”

“这么有信心?”

“他是我弟弟。”

“从没见过面的。”

“血脉之情,割不断的。何况,他心底怨的人,是爹不是我。”

苏羽衫叹了口气,走上前几步,“伤口怎么样了?”

“小事。其实小衫,你有没有想过,现在小楚还活着,我已经没有必要违着心意娶一个女子诞下轩辕家的血脉了。”

苏羽衫鼻子里哼哼了一声,“你想得太美了。”

“什么意思?”

“你们不愧是两兄弟。”

轩辕易微微弯了弯姣好的眉,“我还是不明白。”

“你记得他刚来的时候,说是私通一个秀主。”

“是啊。”

“我在大殿前挟持了人,摸到了他的喉结。”

轩辕易张大了嘴,“你是说,小楚他,他,那岂不是…”

“千真万确,那是个男人,我不会看错,不过有件事还是很奇怪。”

“怎么?”

“我刚不是去找他,我没打招呼,进门的时候,他们两人在,嗯,你知道的。可那姿势,很奇怪。”

“怎么奇怪了?”

“我从来不知道两个男人还能这么做。”

***

慕容缘迷迷糊糊地醒过来,蹭了蹭枕头睁开眼,枕边却没有人,屋内很安静,他急匆匆地从床上跳下来,带来的衣服都是女装,他不想再穿,在那房里一阵乱翻,门被人打开,“你干什么了?光着身子就下来晃悠,有人进来怎么办?”

“进来就进来呗,我一个男人又不怕被人看见。”

楚何伸指弹他额头,把手里的衣物递过去,“换上吧,我去查过了,今晚有一艘运送货物出去的船,我们搭上走。”

“你不杀他了?”

她的手指骨捏得咔咔作响,“你说得对,我其实根本下不了手。”

慕容缘换好了男装,和她出了房来到殿内,几个侍婢立在空荡荡的大殿上,见到两人出来,都跪下地去,“参见二宫主。”

楚何皱起了眉,一道调笑的声音在殿门外懒散地传来,“整夜春宵,看起来二宫主过得不错嘛,啧啧,我都闻不到血腥味了。”

“趁我没改主意,你最好滚开。”

“没有宫主在你手里被挟持,你可不是我的对手。”

“可你不敢动我。”

苏羽衫从那殿门外悠悠地走出来,一路叹气,“你真是一点都不可爱,和你哥一点都不像。”

慕容缘哼哼地斜了他一眼,“偷袭我的小人,你又要干嘛?”

“两位这是要走?”

“关你屁事。”慕容缘拉着楚何的手,在他身边经过,苏羽衫手里的折扇挡在了两人身前,“宫主有话需要当面和你说。”

慕容缘踮着脚尖和他面对着面,“我打不过你。”

“嗯?”

“可不代表我对付不了你。”

苏羽衫还没反应过来,只觉得腰下一麻,手里折扇落地,连忙运气,眼睁睁看着两人出了殿,好不容易缓过神来,拉开腰际的衣服,却见一枚极细的银针分毫不差地插在三焦穴上,“够阴损,算你狠。”

苏羽衫揉着腰慢吞吞地走出去,抬眼却见到两人在花园里没有走远,慕容缘踢着双腿坐在一块假山石上,楚何和轩辕易相对站在湖边。

***

“我会毁了这个规矩,以后都不会有铜掌令强迫女子上岛。这些女子也都会在一个月后送回去。”

楚何看了轩辕易一眼,好半晌才开口道,“他知道娘亲心上一直有人吗?”

“也许就是因为知道,娘亲逃回去后,他才会做出那样的事。”轩辕易伸手想要搭她肩膀,楚何闪了闪身,“我要走了。”

“这么快。”

“免得我改主意又想砍了你。”她挑了挑眉峰,嘴角轻抿,“对大家都好是不是?”

轩辕易正待要说话,那丛花树林间突然有一道白色的人影飞快地闪过,在眼前一晃而过,楚何转了身,慕容缘正坐在那假山上看着她,没注意到背后有人侵近,“小心。”楚何大喝出声,可距离太远,她来没来得及过去,一道比她快了很多的人影在身边卷风而去,一掌将那白衣人影打飞落地。

慕容缘从那假山上跃了下来,“怎么了?”

慕容缘转过身,楚何在他身边扣着他的腰看着轩辕易,阴黑着一张脸,“你一直在玩我。”

轩辕易挠挠头,求救地看向慢慢走近的苏羽衫,后者摊摊手,表示无能为力。

楚何面色僵硬,轩辕易这家伙的功夫甚至在苏羽衫之上,对付她简直是轻而易举,那么之前会被她挟持,根本就是故意为之。

楚何的视线在两人之间扫过,苏羽衫揉了揉鼻子,“你别看我,我以为他是愧疚地不愿意动手,要把命赔给你,害我吓得半死,只好用你的小情人威胁你。”

那跌在地上的白衣人咳嗽了几声,吐出一口鲜血,声音甚是耳熟,慕容缘走过去低下头,“怎么是你?”

楚何站在他身后,“白慕南?你来做什么?”

白慕南又咳了几声,盘腿坐起身来,“我以为你男扮女装一被发现肯定会被抓。”话是对着慕容缘说的,他开始打坐运气。

楚何看了慕容缘一眼,慕容缘哦了一声,原来那天何姐姐莫名其妙地吃飞醋,是因为他。其实她真是想太多了,他对男人又没兴趣。

慕容缘拽了拽楚何的袖子,“我们回去吧。”

“嗯。”楚何点了点头,也不再去管白慕南,就要离开,轩辕易还是挡在她身前,“小楚,我不是玩你,我只是觉得你不会真的动手杀我,若是能解了你的心结…”

“顺便让我去闹一场,逼得你那些长老们害怕了,就会答应毁了这个规矩,真是一举两得,轩辕易,说到底,赢得人都是你,我真是低估你了。”

“小楚,我是你大哥。”轩辕易还在强调,楚何朝他翻了个白眼,拉着慕容缘的手,“缘缘,我们回家了,我还要上你家去见你爹娘。”

“嗯嗯。”慕容缘点着头,无视轩辕易讨好的眼神,和楚何一起朝着花园的圆形门洞出口走去,轩辕易跟在她身后,又走到两人身侧,突然间伸手袭向慕容缘胸口,楚何伸手架他,他讪讪地缩了回去,“我就是想确定他是不是真是男人。”

“是又怎么样?不是又怎么样?”

“小楚,我们轩辕氏的血脉,不能绝后。”

“那也是你的事。”

“如果他是个女子,我会传位给你们的孩子。”

楚何正要翻白眼,突然间眯起了眼,“继承无烟岛,都给他?”

“自然。”轩辕易点头,楚何摸了摸下颌,“三个条件。”

“你说。”

“我会让孩子成人后自己决定愿不愿意来无烟岛继位,你不能强迫。”

“可以。”轩辕易满口答应,心里想着他一定会做个好伯伯,经常上陆路去告诉他的亲亲小侄儿无烟岛有多好。

“不限男女。”

“这个…”

“不要拉倒。”

“好。”

“第三…”她勾起了唇角,轩辕易背上闪过一丝冷风,“是什么?”

“那个被你打倒的白衣人。”

“怎么样?”

“他是个断袖,让他移情别恋别再来招惹我们,否则我的孩子你就别想。”

“那就是说他其实是女子对吗?”轩辕易看着慕容缘,他撇了撇嘴,拉着楚何的手朝外走去,轩辕易站在原地,只听到楚何低低的声音传入耳中,“他不能,我可以。”

***

海风吹起了帆,慕容缘坐在船沿,伸手卷着楚何被海风吹乱的长发,“你就这么走了。”

“其实,我还是没办法恨他。”

“轩辕易?”

“嗯。”

“甚至有点喜欢他是不是?”

楚何抬起了眼,慕容缘撅了撅小嘴,“我又没吃醋,我还不至于连你哥的醋都要吃。”

“那怎么语气这么酸?”楚何勾了勾嘴角,慕容缘哼了一声,跃到了甲板上,“反正你是我的,我有什么好酸的。”

楚何抬眼看着船尾划出的波浪,和那渐渐消失在视线中的无烟岛,她扬起了眉梢,反正,十几年后无烟岛就会易主,她会好好地让她的乖儿子乖女儿整顿一下这无烟宫。

“哦,你还说要生孩子。”慕容缘抬起了脑袋看着她,“那是不是现在就该去努力了?”

***

白慕南慢慢醒转过来,还没睁眼就听见身边传来一声声不正常的□□。

他慢吞吞地睁开眼,侧过头,一口气差点又没提上来昏过去,血腥味又开始在喉口蔓延。

这两个男人,居然当着他的面就…他强撑着起了身就要下去,身后传来了轩辕易的声音,“要走?”

他站定在地上,回过身来,就看到轩辕易本就柔美的脸上带着□□后的妖娆,眉梢上挑,眼里带着嚣艳的水光,白慕南心头一跳,急忙闭上眼去,这是个陷阱,绝对是。

他已经情场失意过,可不想再来一次。

“小楚和慕容缘都走了。”

白慕南苦笑了一声,“我只是一直不想接受,其实都是我在自欺欺人,他本非断袖,又自会移情别恋,喜欢上男人。”

“什么意思?”轩辕易和苏羽衫一起出了声,这他,是在说谁呢?难道说眼前这个男人喜欢的不是那个到现在他们还分不清到底是男还是女的慕容缘,而是楚何。

“慕容缘。”

“他是男人?”

轩辕易转头看着回身抬起头来的苏羽衫,“那孩子打哪来?”

“不知道。”苏羽衫摊手,白慕南莫名地看着两人,“楚何是女扮男装,你们不知道?”

轩辕易张大了嘴,呆了半晌,苏羽衫摇着头,这真是,谁能看得出来,这两人,一个女生男相,一个男生女相,还真是,真是天生该是一对。

***

又一年的腊月,丹枫山的腊梅花开得正艳,双岭下着大雪,慕容天在门前把对门几个小孩堆得雪人都用掌力震成了碎雪花。

“老爹,练功呢。”

一道清脆的嗓音在不远处响起,正要回身的慕容天不敢置信地回过身来,看清了那马上的人,又劈掌飞过去,“你这个兔崽子,还敢回来。”

“为什么不回来?”他翻身下了马,楚何也下了马,“爹。”

“哼。”

慕容夫人听见声响,也从门内出来,大呼小叫,“缘缘,我的乖儿子回家来了。”

“嗯。”慕容缘拉着楚何的手朝屋里走,慕容夫人一手拉着他,一手拉着楚何,“来,小何,正好我做了热乎乎的饺子,边吃边聊。”

留下慕容天一个人在门外吹胡子瞪眼,只听见慕容缘的声音在门里传来,“娘亲,你有辣椒酱吗?大夫说何姐姐有了一个月的身孕,她最近很喜欢吃辣。”

姐姐?身孕?慕容天的脑经打了结,站在雪地里。

那上个月那场楚何跨着马把慕容缘娶走的亲事算是怎么回事?

他飞快地进了门,兔崽子和他另外三个儿子都好好坐着,慕容夫人正在盛饺子,都对兔崽子这话没有一点惊讶。

敢情,一群人一直都瞒着他一个人。

慕容天气得七窍生烟,好半晌,也走到桌前坐下,一个劲地朝楚何盯着瞅,他要抱孙子了,他真的要抱孙子了,居然还是兔崽子先给生了孙子。

活了大半辈子,这样子的夫妻,还真是头一回见到,颠鸾倒凤,龙凤相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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