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后的几天里,夏如渊每天都会按时给程沐风送来解药,看着他服下方才离开。
五天后,一行人扮作商队,一路往东而去。
路上自是不断有官府的人前来检查,但马车中的程沐风早已易了容,因此倒也相安无事。
“什么时候能休息?”程沐风打呵欠,懒洋洋的往窗外看。
“这才中午。”夏如渊满脸诧异,“程少侠累了?”
“马车里太热了!”程沐风不耐烦的挥挥手,“把暖炉扔出去两个!”
“好。”夏如渊点头,吩咐下人撤了暖炉。
谁知暖炉撤走后,程沐风非但没有平静下来,反而愈发的焦躁了几分,先是撕开了自己的领口扇风,接着又出去骑了阵子马,最后终于闹腾累了,才一脸萎靡的蜷缩在马车内睡着。
夏如渊看在眼里,眼里闪过一丝阴笑。
直到一行人到了出海口,程沐风才在一次毒瘾发作后觉察出了不对,恶狠狠的抓住夏如渊的领口问他讨说法。
“程少侠勿需担心。”夏如渊轻而易举的拿开程沐风搭在自己身上的手,“到了我的地方,我自然会给程少侠你想要的东西。”
“你给我吃了什么?”程沐风双目血红。
“尸蟊粉而已。”夏如渊拍拍他的肩头,“这也是上头的命令。”
“把我拖垮了,你们也得不到任何好处!”程沐风咬牙切齿的提醒。
“所以我让程少侠尽管放心。”夏如渊满意的看着眼前这头发怒的狮子,“只要程少侠这一路上乖乖的,我们最多三天就能到,那时候,这玩意自然是要多少有多少。
“从这里到莽国,最少也要十天。”程沐风双目失神,却还是强撑着怒视夏如渊。
“谁说我们要去莽国了?”夏如渊笑的意味深长,示意手下扶了程沐风上船。
碧海青天之下,一艘大船展开白帆,缓缓驶向深海。
船上没有货物,有的只是丑陋的阴谋,还有无尽的贪欲。
在海上行驶了三天后,大船在一个小港口停了下来。
“这是什么地方?”程沐风皱着眉打量着这个荒草丛生的小岛。
“程少侠请。”夏如渊笑而不语,只是带着程沐风往前走。
穿过一片小树林,前头竟然出现了一座精巧的宅院。
进了前厅,屋里有一个绿衣男子,正背着手站在窗前,听到有人进来也没有回头。
“主子,人来了。”夏如渊恭敬说完后便退了出去。
“哦?”绿衣人转身,眼里满是笑意,“程少侠。”
“阁下是?”程沐风疑惑。
“在下姓俞名如。”绿衣人抱拳,“若是程兄不嫌弃,叫我小如就好。”
“小如?”程沐风在心里恶寒,这人看上去最年轻也得三十了吧?比自己大十多岁,还小如?于是抱拳敷衍,“连莽国的王爷都要叫你主子,我怎么敢直呼阁下名讳。”
“我说叫得便是叫得。”俞如上前执了程沐风的手,眼里别有深意,“我可是诚心想要与程少侠相交。”
“多谢抬爱。”程沐风不动声色的把手抽回来,“我还不知道,阁下不远千里把我弄来这里,到底所为何事。”
“这个,过几日再谈。”俞如抬脚出了门,“程兄这边请,我们去看你的卧房。”
晚上吃饭的时候,程沐风推脱身体不舒服,连门都没有出。
片刻之后,果然就听到有细碎的脚步声传来,虽说刻意用了内力想掩饰,但对程沐风而言,却依旧是听得一清二楚。
等俞如推开房门,第一眼看到的便是程沐风蜷缩在床上,脸色惨白,眼神涣散。
“程兄,你没事吧?”俞如一脸诧异的坐在他床边。
娘的,果然和那个姓夏的是一窝,连假惺惺的表情都一模一样。
程沐风一边在心里骂娘,一边虚弱的抓住他的衣袖,“药……药给我。”
“什么药?”俞如睁大了眼睛。
程沐风眼里满是红丝,狂躁的就想往墙上撞。
“程兄!”俞如眼明手快的拽住程沐风,展开双臂把他抱在自己怀里。
“药……”程沐风看上去虚弱的连睁眼的力气都已经没有。
俞如嘴边扬起一抹阴笑,从袖子里掏出一丸药塞进了程沐风嘴里。
程沐风得了药,很快就平静下来,昏昏沉沉的睡了过去。
俞如伸手探了探他的脉搏,随后便出了门。
程沐风躺在床上大喘气,这可比杀人比武累多了。
以后的每一日,俞如都会在程沐风毒瘾发作时送上解药,让他饱受噬心之苦却又不至于自残,不早也不晚。
五天后,程沐风终于忍不住,主动黑着脸去找俞如。
“原本是想着要程少侠多休息几天,不过既然程少侠着急,我也就不再绕圈子了。”俞如扬扬嘴角,“在下是想请程少侠助我,灭了莽国。”
“灭莽国?”程沐风挑眉,“我原本以为你是想要我助你宰了花千琅,没想到竟是这等小事。”
“姓花的是迟早要灭的。”俞如眼里闪过精光,“但在这之前,我要先拿回属于我的东西!”
“随便你。”程沐风喝茶,“你计划,我帮你干事,只要你别忘了答应过我的事情。”
“这点程少侠放心。”俞如点头,眼角眉梢都带了一点邪魅,“我保证能得到的,会比你想要的更多。”
程沐风闻言嗤笑,不置可否。
俞如脸上却看不出是什么表情,眼里有野心,有贪欲,却又似乎带了些……羞怯。
与他坐了小船一起前行了一阵子,转弯便是一个避风港。
若非是亲眼看到,程沐风断然也不会想到,在这个小小的岛屿附近,竟然能隐藏这么一批浩大的水军。
整整齐齐的战船,统一降下的白帆,一看就知道有不少人。
“怎么样?”俞如很满意他眼里的惊讶。
“俞公子果然非凡人所能及。”程沐风面不改色心不跳的称赞,别的不会,这些话可是从小听到大——每次辰堡主犯了错,都会蹲在师父跟前说个没完,自己都会背了!
听到他那声俞公子,俞如稍稍有些不悦,这些天不管怎样,程沐风都不肯叫自己的名字。
“听闻程兄在南海训练了三年的水军,那我可就把这批人交给程兄了。”俞如递给他一块令牌,“凭这个,就没人敢忤逆程兄的意思。”
程沐风不动声色的伸手想接过来,却被俞如一把握住右手,指尖来回轻轻摩挲。
对上他有些暧昧的目光,程沐风强忍着才没有把手缩回来,由着他摸来又摸去。
狂躁啊!
老子这下亏大了!
之前说的好好只要打架,怎么现在看来还要出卖色相!
回去要好好问师父要补偿!
晚上吃饭,俞如穿了身雪白的衫子,手指上带着通透的琉珠,在灯火下泛着五色光华。
“程兄,我敬你。”暖玉的酒杯,上好的佳酿,被玉葱似的手指端着凑在程沐风嘴边。
躲不过,程沐风只得仰头喝下那杯酒。
俞如眼里含了笑,收了酒杯凑在自己唇边,伸出舌头轻轻舔了舔。
这人怎么这么淫|荡!程沐风心里差点抓狂,脸上还得装平静。
于是更加想小孩,不会故意做作,连亲吻都会青涩的忘掉呼吸,却总是能在举手抬眼之间,勾起自己最热切的欲望。
这样才是爱啊……
傻笑。
俞如见状很不满,自己如此明显的示好,可他,这是什么反应?!
另一边的星幕城,方栩正趴在书房写东西。
“写什么呢?”周梓路过书房很好奇,探进来半个脑袋问他。
“呀!”方栩七手八脚的扑在案几上,“不许看,出去!”
“不许看我就不看,你说一声我又不会跟你抢,你趴在砚台上干什么!”周梓哭笑不得。
方栩脸红,等爹爹走后找了块布,蹭蹭自己肚子上的大墨印子。
然后小心翼翼的把那张纸吹干墨迹,叠好后揣回自己房间,打开柜子小心的和其他纸放在一起,最后压上一个糖罐子。
和沐风分开快三个月了。
小孩叹气。
虽然爹爹不让自己出门,可是府里的丫头下人,闲的没事总会凑在一起叽叽喳喳,有意无意,总会有一两句话随着风传到自己耳朵里。
原来沐风被贴了皇榜,当朝天子悬赏黄金万两缉拿他。
全江湖都在找他,可是他像是遁了地,谁也找不到。
于是心情就很差,连装也装不出笑脸。
后来从盛京传来了书信,明黄的信封上写着自己的名字,朱红的火漆封口,上头还盖着龙印。
疑惑的打开信封,里头是当今天子龙飞凤舞的字迹。
皇上说先跟自己借沐风用一下,等事情解决之后,就赐婚给自己和他。
“不借行不行?”小孩扁了嘴,伸手戳信封。
没人回答,可是自己也知道,不行。
那就借吧。
借的不甘又不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