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饕餮小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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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着镜中逐渐恢复了女装的林继,珑夏的神色很是复杂。

林继自小到大,从未作过女装打扮,如今骤然改了打扮,看着虽然别扭,却也不失为一个美丽的女子。

珑夏为她挽了一个清雅的女子发式,要上胭脂时,却被她摆手阻止了。

“不必上胭脂了,我……不习惯。”不过要她选,她宁可脸上覆着鲜血,而不是脂粉。

珑夏也不明白自己为何会松一口气,她放下胭脂,笑道:“想不到少将军换上女装,也一样好看呢。”

“珑姐你就不要笑话我了。”林继面色微红,抬手掩住了脸颊上那道疤痕。

“你不是从小就想穿回女装的么?现今如了愿,怎地还不高兴?”

林继怔怔地看着铜镜中的自己,半晌,轻声问道:“珑姐,你说我还能做回一个正常的女孩子么?”

“傻瓜……”珑夏轻轻按住她的肩膀,叹了口气。

不论她在战场上是多么威武刚阳的样子,无论她是多少男人心中的英雄……她终究,还是个女孩子,是个想做回正常自己的女孩子啊。

“一定可以的,”她道:“待天下真正太平了,待天下不再需要你时,你一定可以脱去武装,做一个再普通不过的女孩子。”

“珑姐……”林继轻轻一笑:“谢谢你。”

“好了,别再胡思乱想了,你与人约在巳时,可莫要迟到了,给人留下一个不好的印象。”珑夏取出一套素白的女子衣裙伺候她穿上,最后仔细地给她围上面纱,免得被有心人看到她的样子,引起不必要的麻烦。

“老师不去么?”

“先生的行头实在太过醒目,他说,那个人你必须自己去面对,在这个地方,他不能帮你什么。”

林继点了点头:“我明白了。”她最后向镜中若隐若现的绝色女子看了一眼,起身离开。

“等一下,”珑夏从袖中取出匕首,塞在她手中:“带上防身武器,这京中不比北关,想对你不利的人多得是,谨慎些好。”

林继依言将匕首收好,见她没有什么话要吩咐了,这才推门出去。

她与人约在饕餮小筑见面,她到时,已有人在约好的位置上等候。

“东边的海如何?”她在他对面坐下。

“都结成冰了。”男子微微一笑,举酒杯向她示意:“在下唐赋,不知……应该如何称呼姑娘?”

林继此时此刻,确实不适合用真名,她想了想,道:“唐公子不妨称我为木丝。”名字各取一半,倒也别致。

唐赋会意一笑:“木姑娘。”

“唐公子久候了。”

“不,在下无事之时,亦喜欢在这饕餮小筑中小酌一番,此处的鲈鱼与花雕闻名长安,木姑娘不妨一尝。”

林继没有吃鱼,却端前面前的酒杯,一口饮尽:“酒是好酒,只可惜太淡了。”

唐赋笑道:“姑娘久在边关,喝的是呛喉的烈酒,自然看不上这等淡酒。不过烈酒多饮伤身,淡酒却可养性,各有千秋。”

林继道:“这京中不比边关,木丝自当入乡随俗。”

“好,”唐赋点了点头:“姑娘再尝一尝这鲈鱼与鲜蕨。”

林继看他一眼,依言夹了菜,放入口中——事实上,她并不喜欢吃鱼,却仍是咀嚼过后,咽了下去。

“这两道菜,似乎并不合姑娘胃口?”

“合不合胃口,饿的时候,都得吃下肚去,不是么?”林继淡淡地道。

“好,”唐赋眼中已有了些赞赏,他举筷敲了敲手边的菜盘:“这饕餮小筑的熊掌亦是天下美味,俗话说鱼与熊掌不可兼得,不知木姑娘是选择向熊掌下筷,抑或是鱼?”

林继不喜食鱼,却对山珍一类情有独衷,这答案,似乎已呼之欲出了。

林继拾起筷子,挑了一块鱼肚子上的嫩肉,放入口中。

“哦?”唐赋略略挑眉:“木姑娘选择了……鱼?”

“熊掌虽好,而不能多得;鱼固廉价,却可常食。舍易取难,我不为也。”林继放下了筷子:“什么是我的,什么不该是我的,我很清楚。”

唐赋嘴边浮起淡淡的笑容,他搁下筷子,向林继拱手道:“属下唐赋,见过龙师大人。”

“说什么饕餮小筑的美食是天下一绝,我看也稀松平常。”少年丢下筷子,懒洋洋地靠在阑干上。

上官鱼微微一笑:“曲儿的胃口一向挑剔,这饕餮小筑的菜色自是入不了你的法眼。”

司徒毓夹了一块鸡丁,咀嚼片刻,不置可否:“吃腻了宫中御厨的那一套,偶尔出来换换口味也不错。”

“我看你是在宫里闷坏了,”上官鱼含笑看着她:“整整一个月未曾出宫,也确是难为你了。”

“还不是为了那位封狼将军的事儿,”司徒毓悠悠地道:“英雄归朝,朕哪里敢怠慢。”

“听说你昨日去了十六卫率衙门?”

“左右无事,不若去逗逗那林继。”

“那龙牙军大统领对你可倾慕得紧,你这样去找封狼将军,岂不是为他树敌么?”

“他的敌人越多,朕越是开心。”司徒毓啜了口酒,缓缓地道:“朕倒要看看,草木皆兵的时候,林继是否还能那般淡定。”

少年忽插口道:“那周朔对你已不是一般的爱慕,简直已将你当作了神。”

“这不是更好么?”司徒毓笑吟吟地道:“只有这样的人,朕用着才放心。”

“周朔好掌握,李敬亭却麻烦得紧。”少年懒洋洋地把玩着酒杯:“李大人在朝中声望正隆,要掌握他,怕是不那么容易。”

“李敬亭一生所服之人,唯有先皇而已。”上官鱼道:“要让他尽心效忠,基本上是不可能的事。”

司徒毓看着手中的酒杯,微微出神,没有接话。

“不能为你所用的人,只有让他消失在这世界上。”少年略一松手,酒杯便落在了地上,砸成粉碎。

司徒毓的目光落在那堆碎片上,摇了摇头:“此事不忙决定,鱼姐姐,昨日可发生了一件怪事。”

上官鱼微微挑眉。

“昨日朕在十六卫率衙门外看到了安德海,他是来传母后懿旨,请林继过去的。”

“太后要见林继?”上官鱼坐直了身子:“这是为何?”

“为何么……”司徒毓嘴角含了笑:“这个朕便不知了,鱼姐姐若是好奇,不妨亲自去问一问母后?”见上官鱼锁紧了眉头,她笑着歪进她怀中,指尖逗了她的下巴:“朕的后宫一直空着,不若鱼姐姐住进来,朕封你一个妃子如何?”

上官鱼怔了怔,无奈摇头:“毓儿,你又胡闹。”

“这怎是胡闹,”司徒毓凑近上官鱼耳旁:“朕对鱼姐姐……可喜欢得紧。”

上官鱼仍是摇头:“毓儿,这并不是你想象中的喜欢。”

“怎么不是了?”司徒毓不依不饶。

“我问你,若我喜欢上……一个人,你会如何?”

司徒毓想了想,道:“若鱼姐姐是当真喜欢那个人,朕自是不会做那横刀夺爱之事,朕会成全你与那人。”

上官鱼轻笑道:“毓儿,你性子霸道,占有欲极强,若当真爱上一个人,只怕宁可玉石俱焚,也决计不会将那人让出。”

“可是……”

上官鱼轻抚着她的秀发,喃喃地道:“你太过执着于追寻先皇的脚步,以至于连喜欢女人这一点,也学得分毫不差。”

“毓儿,感情不是这样刻意追求来的,你永远也不知道,下一刻自己的心思会有什么样的变化。当真情来到身边时,你会发现,先前的执念是多么地可笑。”

“是男也好,是女也罢,你喜欢,才是最重要的,不是么?”

司徒毓张了张嘴,正要反驳,余光瞥见不远处一道白色的身影盈盈起立,她不由自主地转过目光去,就对上了那双眸子。

纯净,明亮,澄澈如晴空,冰冷若霜晶,仿佛两块最完美的宝石,令人一眼看去,便再也舍不得转开目光。

那人却只是冷冷地向她一瞥,便即转身下楼。司徒毓坐直了身子,呼吸略有些急促。

“鱼姐姐,朕……好象有些明白你的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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