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刹那间,仿佛整个天地都在摇晃中。
顷刻间桌案摇摆、茶杯翻倒,屋梁椽柱发出折断的声音。
地面剧烈的摇晃着,即使是像万里长空这样站桩站过十几年的人脚步也是不稳的。
药臼和药杵也掉在地上,研磨的药汁流出,空气中荡漾起淡淡的药味。
却没有一个人注意。
这自然的威严,是人无法抗拒的。
天空好像一刹那间变得昏暗起来了,外面好像有雷声传来,距离有些远,听不真切。
遇到这天地之威,冷静如万里长空也不自然的有一瞬间的失神,当然也只有一瞬间。
幸而后世对防震知识的普及还算到位,万里长空也是一个博闻强记的人,马上便在脑中迅速回忆起了以前的学过的知识。
房间剧烈的摇晃着。
西门吹雪面色在感觉到地震的时候也凝住了一下,然后迅速转身拿起自己的剑。
这间客房是客栈最好的房间,但是在这次大灾之前也是同样的脆弱。
就在西门吹雪握紧自己的剑的时候,便猛然转头,虽然在这地震之中,他敏锐的感知并不能很好的发挥,但是此时万里长空的动作还是很容易引起西门吹雪的注意。
万里长空的动作很快,几乎没有任何迟疑,脑中浮现出来防震的资料之后,万里长空便迅速的扫视了整个房间并且头脑中也回忆起来整个客栈的地形图。
因为是最贵最好的,所以这间房子的位置在三楼,上面有一个隔层,下面还有两楼。
房间中所有的东西都处在一种剧烈移动的状态下,从地底传来的震动不断侵蚀着这座还算坚固的小楼。
此时从楼梯下去已经来不及了,目光扫到房中那黄梨木的雕花床榻时,万里长空迅速分析得出,房间里的东西这张床还算的上坚固。
古代的床不比现代,这些床都是实打实的手工打磨出来的精细品,不是那些用粘合剂直接粘连的积木,都是相当的牢固的。
地板上传来的震动越来越大,心中不安的感觉越加明显。
瞄到依然拿着剑的西门吹雪,万里长空根本没有任何思考,动作迅速的翻身直接扑倒了西门吹雪,滚入床底。
刹那间,房梁断了,重重的掉了下来。
若是此时有人可以在天空中俯览此刻的小镇便可以发现,自南向北,小镇上所有的建筑都在这一刹那间化为尘土,好像有一只无情的手毫不犹豫的抚平了这些建筑。
极静。
思维好像要飘散了,如此的接近死亡,可惜,这不是第一次了。
“你似乎一点也不害怕。”
黑暗而狭小的空间中,万里长空和西门吹雪的身体紧靠在一起,通过不是很厚的衣服还能感觉到彼此的体温和,心跳。
西门吹雪还带着温热的呼吸的声音就在万里长空耳边响起。
把陷入沉思中的万里长空唤醒,眼帘微动,万里长空静默着,并没有马上发出声音。
在这几乎没有一点声音的地方,西门吹雪能很清楚的听到万里长空的心跳,那种心跳的速度只能用两个字来形容,那便是平缓。
如此黑暗密闭的空间,让人感觉得到死亡的临近,西门吹雪握紧手中的剑,缓缓说道。
西门吹雪是个不喜欢说话的人,在这安静的空间中,只有咚咚的心跳声在回荡,寂静的让人害怕。
“我一直离死亡很近,所以没有什么害怕的。”
西门吹雪听到了万里长空平静的声音。
即使这这种情况下,那个男子也是如此的平静,西门吹雪嘴角微勾起一点淡淡笑意,彷如春风化雪一般,可惜在这里没人看得见。
明明是如此紧张的气氛,随时都要陷入死亡中,西门吹雪却觉得无比的轻松,这种什么都没有的空灵状态让西门吹雪想拔剑练剑,可惜这个空间太多狭小,西门吹雪只能手握着自己的剑,连动也不能动。
“我一直知道,你是个不凡的人。至少你的镇定,是我平生仅见。”
不能练剑的压抑,需要转移,所以西门吹雪开口了,他的声音依旧带着少年特有的冰冷和清澈。
缓缓睁开眼睛,什么都看不到只有一片黑暗在眼前晃动,但是透过身体的接触,万里长空知道西门吹雪就在自己身边。
狭小的空间使得万里长空和西门吹雪的身体都不自觉的卷曲,他们靠的很紧。
“西门吹雪也很冷静。”
黑暗的空间中,万里长空的声音很清晰,几乎他话中每一丝的情绪西门吹雪都触手可及。但却隔着一层无法捅破的纱,明明看到了什么,却不能辨析出来。
“你练剑的时候是你最冷静的时候。”
万里长空看过一次西门吹雪练剑,虽然时间并不长也只有一眼,但是万里长空依然能够很清楚的记得西门吹雪练剑时候的眼睛。
西门吹雪练剑的时候眼中只有剑。
“练武之时本该心外无物。”
心外无物,万里长空脸上浮起一丝嘲讽的微笑,有些冰冷。
“我冷静是因为我必须冷静,西门吹雪可以为剑而活,为自己而活,但是万里长空永远不能只为自己活着。”
其实为了保存体力,此时不说话才是最好的,但是万里长空可以清晰的感觉到温热的液体滴落在他的衣裳上。
鼻尖闻到的是淡淡的混杂着尘土气息的血腥味,万里长空闭上眼睛伸手着触碰身边的身体。
感觉到万里长空温热的手指在自己身上移动,西门吹雪的第一反应便是避开。
可惜这里的空间真的太过狭小了,西门吹雪的身体避到一半的时候,便不能动。
没有任何话语,西门吹雪只能皱着眉任那双手在自己背后伤口旁边缓缓移动。
双手绕到西门吹雪背后,这个姿势仿佛是在拥抱一样。
彼此之间呼吸交换的气息都可以清晰的感觉得到。
“你受伤了。”
万里长空的声音依旧冰冷而冷静。
因为看不清,所以万里长空只能靠手的触觉来确定西门吹雪的伤口的位置和范围,虽然万里长空的手很轻,但是西门吹雪温热的血液鲜红还是不可避免的染上了万里长空白皙的手指。
“只是小伤,并不碍事。”西门吹雪皱着眉头的说道。
的确西门吹雪背后的伤口只是一个刮伤,虽然面积比较大,但是未伤及皮肉。
“在这种情况下任何小伤都会影响你的生命。”
流血就代表着能量的损耗,直接关系到能在这密闭空间中存活的时间。
万里长空说这句话的时候极为认真,声音平静,只是在陈述一个事实。
“西门吹雪不会如此死去。”
西门吹雪眼神闪烁光芒似乎很寒冷像寒星一样似是又有着无法解释的热度。说这句话的时候也是无比认真,黑暗中,他的声音透出一股坚定的味道,他的手握着剑,很用力的握着。
黑暗中沉默持续了一会,西门吹雪听到了万里长空冷漠的声音。
“的确,西门吹雪不应该在这个地方死去。”
万里长空手腕一转,这样撕裂了西门吹雪背后的衣服。
原本衣服是黏在伤口上的,这样一扯便撕裂了伤口。
突如其来的疼痛让西门吹雪眉峰聚起。
不过他什么都没有说。
西门吹雪不应该在这个地方死去,所以伤口一定要处理。
万里长空的话,西门吹雪明白。
血腥味在空气中蔓延。
裸露在空气中的伤口微微有些不适。
万里长空伸手在西门吹雪背后的几个穴位上快速点了几下,虽然看不见但是并不影响我万里长空的出手,自幼习武的万里长空对于人体穴位的了解甚至在老者之上,毕竟老者所了解的只是这个世界上最顶尖的医术,而万里长空所了解的穴位则是建立在一个西医无比发达的时代。
万里长空身上还带着几瓶药,都是很珍贵的药,是以前万里长空还在京城的时候方太医所开的,包括那瓶连老者都有些眼馋的血蝎丹。
在地震中,也许是装药的贡品瓷瓶质量真的不错,这些药正好好的躺在万里长空怀中。
当然有药还不够,这种大面积的创伤首要的便是要保证伤口的清洁。
西门吹雪是一个洁癖很重的少年,平时即使是鞋面也都是雪白的,但是在这种情况下,西门吹雪即使平时洁癖再重也没有用,整个小镇都因为刚刚的地址而弥漫着巨大的尘土。
“转身。”
沉默的肃静中,西门吹雪听到了万里长空的声音。
这样的位置并不适合止血,西门吹雪和万里长空只能在狭小的空间中缓缓调整者彼此的位置。
鼻尖嗅到的血腥味越加浓重,万里长空的头缓缓靠近西门吹雪的伤口,可惜依然是一片黑暗,看不清西门吹雪的伤口。
指尖微触碰着西门吹雪的伤口,万里长空的眼神微微闪动着。
然后很自然的低下头。
一瞬间西门吹雪的身体完全僵住了。
黑暗能使人的感知格外的敏锐,西门吹雪可以清晰的感觉到万里长空的唇在自己背上的伤口上游移着,一点一点,小心而细致的舔舐着自己的伤口。
明明知道这只是在这种情况下无可奈何的清理伤口的举动,但是根本没有跟任何人有过如此紧密举动的西门吹雪在第一时间还是僵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