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鲁阳王与承洐在房屋中一起讨论的时候,方太医跌跌撞撞的跑进来了。
在谈话中的两人,被突然闯入的方太医吓了一跳。
承洐脸色微变,急忙问道:“是不是皇兄出来什么问题?”
方太医是为皇兄诊治的医生,现在如此不镇定的状态,一定是皇兄身体出了问题。
鲁阳王眉头微皱,他倒是知道这些太医,这些太医都是为宫中贵人诊治的,要是心态不好,绝对是做不长久的,即使是治不好承颙,脚步有些虚浮也就算了,但不至于如此失态。
方太医喘了口气,略略平复了一下自己混乱的气息。
“大皇子殿下,不见了。”
此时的万里长空已经在京城城郊了。
月光如练,披散在整个黑暗的天空,如同薄纱覆在天际,微有些模糊朦胧。
伤口被厚厚的纱布裹着,有些不便。
白底金边的名贵锦袍上还可以闻到浓浓的药味,但是被风一吹,却似乎变成了淡淡的青草的气息。
这是一片碧绿碧绿的草地,当然现在是夜,看不到那种绿色的生机,但是,鼻尖嗅到的气息却不会变,这是生命的气息。
夜风轻轻的吹,拂过细嫩的小草,整片草地都微微晃动,这是风的痕迹。
知道是有人算计自己,即使是淡漠如万里长空也不免会有些气愤,但是若是你的生命还剩一个月你会做些什么呢?
至少万里长空不愿因为报复,而让自己连生命的最后一点时间都不得安心。
在这个世界,万里长空找不到归属感,高高在上的身份,带来的只是寂寞与算计。
这样的活着很累,很累。
所以,万里长空出来了。
在生命的最后一点时间,他想要找到的只有一份安宁,一份平静。
就想现在这样躺在郊外的草地上,仰望星空。
不愿去想任何事情,只有自己一个人。
静静的,安息。
在和方太医商量好了一切之后,万里长空就出来了,走出了那个已经困住了他八年时间的地方。
一个月的时间不值得浪费在那些人身上,万里长空只想看看这个世界,即使不是自己出生归属的时间,但是他已经在这片天空下生活了八年了。
原本夜里是不能开城门的,但是凡事都有例外,只要你有足够的权势,城门绝对是挡不住的。
万里长空在这个世界是什么身份?
皇长子,准太子。
即使不表明身份,他也有足够的能力,让那扇城门开启。
但城门打开的那一刻,万里长空突然感觉到自己的心安宁了。
如同一片天空一般的寂寥,却有广阔。
将自己的下属都留在了京城,万里长空独自一人离开了。
不去想那只剩下一个月的生命。
只想再好好活一次。
留下最美丽的刹那。
现在似乎连空气都格外的轻松,没有一丝的沉重,好像整个人都可以和这天地融为一体。
天上的星星好像很远,又好像很近,伸手便可以触摸到。
旁边一匹青骢马,头低着,安静地吃着草,偶尔摆动蓬松的尾巴。
一夜皆静。
久居皇宫的万里长空很少出门,他八年的时间几乎都在那巨大华美的皇宫之中。
所以一出来,万里长空便觉得那已经无比疲惫的身心开始有重新灌注了活力。
没有宫中那令人厌恶的勾心斗角,没有那沉默无比的压抑,没有那些礼教的束缚。
天空如此蔚蓝,澄清的毫无杂质。
“咳咳……”
喉中一丝干涩的感觉,万里长空忍不住干咳起来,然后一股血腥味从喉中上涌,雪白的锦帕上,点点殷红绵延。
连眉头都没有皱一下,脸上始终是淡然的表情。
万里长空此时正坐在一间酒楼的顶楼。
此地是苏州。
君到姑苏见,人家尽枕河。
古宫闲地少,水巷小桥多。
夜市卖菱藕,春船载绮罗。
遥知未眠月,乡思在渔歌。
如此美丽的景色,让万里长空也有些神往。
百年后的苏州,便是万里长空生活的地方。
虽然依然美丽但是已经没有了古时的那份悠然与平静。
其实万里长空看的的苏州也并不平静,这里是古代最繁荣的城市之一。
透过窗户,便可以看到街头巷尾都有一些短打扮的小贩挑着担穿行,他们高声叫卖的声音即使是坐于楼上的万里长空也是听得到了。
但是这只是一种感觉,无比宁静的感觉,即使是在这闹市之中,万里长空也能感觉得到一丝宁静。
这是苏州最好的酒楼,顶楼的装潢也是最好的,看上去并不是十分的华美,但是却是带着浓浓的淡雅。
苏州城中的文人甚多,所以这份带着书卷味道的淡雅很是宜人。
万里长空面前是一张黄梨木的八仙桌,上面只摆了一幅茶具。
茶壶口还冒着徐徐的热气,万里长空续了杯茶。
手中捧着的是带着紫砂粗糙感的茶杯,茶水的热度透过茶杯传递到手心,微烫。
抿一口茶,浓浓的茶香压下来口中慢慢散发的血腥味。
此时还是已经过了饭点,所以这酒楼中的食客甚少,空空淡淡的楼中只坐着万里长空一人。
万里长空便坐在这幽静的酒楼中,缓缓的观赏着楼下的百态人生。
微微斜阳至。
酒楼中开始出现一丝喧闹,有几个人亦上了三楼。
万里长空眉头微皱,似乎是对这宁静气氛被破坏而感到有些不满。
但却随即舒展开眉宇,似乎什么都没有发生。
茶已凉,万里长空挑起衣摆,起身。
酒楼的阶梯正在正中,万里长空从阶梯上走下的时候,感觉到似乎有个人的目光正看向自己。
转头,万里长空看到了一个与自己年龄相仿的少年。
纯白的衣服没有一丝的杂色,从扎发的缎带到脚下的靴都是雪一样的白。
在万里长空眼中有些稚嫩的面容也是带着如同远山白雪一般的冰寒。
微微透出一丝的刚毅,是一个很俊秀的少年。
但也,不像一个少年。
四目相对,万里长空看到的是一双同样冰寒的双眸。
像寒星一般的瞳孔。
在这双眼睛的目光之下万里长空微微恍惚,似乎看到了什么,却有什么也没有看到。
微微颔首,万里长空转头离开。
今天已经是二十九天了。
在那个冰寒的少年身边还有一个鹤发童颜的老者,看到万里长空走下去,老者微微叹息
:“可惜了。”
他似乎在为万里长空叹息。
听到老者的话,远山白雪一般的少年眼神微微闪动,但却没有说什么。
都只是过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