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进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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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咫遥注视着她,看她场上杀敌,直杀到阵心,本来还在喝酒的皇帝,突然将酒杯往空中一掷,人亦跃起,双腿劈叉躲开李纯柏的白马冲撞,然后身体敏捷地一翻,落在她的马背上,从她身后贴上她,环住她。

她战甲上的鲜血,迅速浸透他的紫衣。

皇帝却丝毫不在意,他将下巴搁在李纯柏肩上,嘴角噙笑,轻轻说了许多。

只是隔着太远,赵咫遥又没有内力,他只能看见皇帝的嘴巴张张合合,但他对李纯柏到底说了什么,赵咫遥一个字也听不到。

他猜想,皇帝大抵是调戏吧。

心里不知不觉紧起来,她去破阵,甚至皇帝会调戏她,都在赵咫遥的预料中,但是真正面对这番情景,为什么,自己竟泛上些不安,和……生气。

事实上他猜得八九不离十,聂玄附在李纯柏耳边,跟她说:“与其跟着赵九,到不如跟着朕,朕可以做他能做之事,一样的运筹帷幄。但朕亦能做他不能做之事,朕可以陪你一道,冲锋陷阵,万人莫当!”

这段话说得字字铿锵,豪气冲天,却又饱含着绵绵不断的柔情。

混蛋!她气得猛一拽马缰,白马嘶鸣着高扬起两只前蹄,聂玄不得不搂进她,免得自己掉下去。谁知她又控制着战马往右一摆,聂玄不得不趁着还没有被甩出去,跃起后退,落于远处。

右摆的白马,还滑了半步才停,它的蹄子一转,扬起无数的沙尘,瞬间遮盖了李纯柏的容颜,聂玄只能看见沙尘中朦胧却挺拔的轮廓,和她气直声壮的宣告:“本尊的马背后头,不是你可以做的!”

“哈哈——”他居然大笑起来,觉得心旷神怡。

可是佳人却已在黄尘中回头,利落地策马离去,既然阵法已破,便不再与他纠缠。聂玄注视着她飒爽的背影,最终消失在关闭起的城门后面,他笑着一挥手:“撤兵!”

却说李纯柏匆匆上城楼,却发现士兵们都在纷纷下去,似要出城。不由厉喝止:“谁命你们出兵的?”

话一出口,自己已先明白过来,这些士兵,都是燕云锦骑的。

“是骑主命令我们乘胜追击的。”

她心里一沉,不由一步跨三个台阶,快速走到楼顶,优雅的人儿,还在风中驻足。李纯柏却没有他这种不温不火的性质,过去就问道:“九哥,穷寇莫追。”

“在下以为,那是最荒谬的言论。”

李纯柏屏一口气,又长长呼出来,沉重而迟缓地告诉他:“你放心,我答应过要助你报仇。不急于一时……”

“多谢。”他接的不迟不快,仿佛这不是他期待着的,诱导着出来的许诺,而只是蜻蜓点水,无意般接受了她主动的要求。

燕云城主的确是主动要帮他报仇。

地宫那两个月,她以为赵咫遥已经向她说出了所有的真相:赵家,只是他亲身父亲为保护儿子,扯的一张大旗。

而赵家之所以在先帝朝长盛不衰,甚至迎来公主下嫁,并不是因为别的……而是因为他,赵咫遥。

他的亲生父亲,就是琰国已去世的先帝——难怪魏姨当年会如此痴守这一个人。

他排行第九,不是在赵家的那一支偏脉排第九,而是……大琰的九皇子。他应该叫聂九。

而当今的琰帝聂玄,则是他同父异母的兄弟。

多少夜里,李纯柏的耳畔,曾反复回荡九哥的那句话,他站在幽暗的地宫里,说“这里是留给我哥哥的,他留给我的是另外一样东西。”

他的意思,应该是说,先帝是把皇位留给他的。

只是最高贵的身份和最低贱身份的结合,被聂玄使了毒计,谋夺了他的皇位……再联想到聂玄的为人,李纯柏不由得愈发想帮赵咫遥报仇。

她纠集了燕云的精兵锐部,迅速制定出了详细的计划,然后……只如传说般耸立在西北的燕云孤城,居然第一次主动进攻,铁蹄踏上琰国的土地。

赵咫遥坐在中军帐中筹谋,她领着精兵良将去为他杀敌掠城,所到之处如手拔翠笋,一路无阻连取两城。

今日,来攻昌汉城。

昌汉城依山靠水,易守难攻。

四十里外,燕云大军驻守之地。

“传闻这昌汉城是琰国防守最坚固的城池,且自前朝以来经过多次修缮,城内城外都是机关甚多,关卡重重,很多机关我们见都没见过,即使攻破城门,进入城内,也会迷路。”彭寒烈对赵咫遥道。

近日连取两城,,燕云诸人都是杀到血脉沸张,激情之下,对赵咫遥刻意的生疏隔阂,就不知不觉散去了。

“彭兄无须担心。”赵咫遥说着,从袖内缓缓掏出一只卷轴:“在下昨日,刚绘了一副昌汉城的修筑城池图。”

他先把袖子在桌上整齐地放平,方才徐徐展开这副卷轴,但见这张他手绘的修筑城池图,墨迹犹未干透,上头分为分为城图和图记两部分,图有一定的方位和比例,街坊只绘主要大街四条条。而城壕建筑、军营、官署和桥梁津渡却绘制十分详细,与各街坊相互沟通。城门、城墙、城楼、官署、桥梁、山峰笔笔巨细。

九哥是从哪里弄来的情报,如何会对敌城昌汉如此了然于心!

不仅是昌汉,李纯柏想到之前攻下来的两城,还有冯城,他似乎对琰国的每一个城都了解得一清二楚。

九哥的心里,到底一个人暗自记下了多少秘密……

她抬头,见他垂首跟众人讲解,众人都是听得眼中放亮,可只有他自己的眸子里,始终没有任何的光芒。

墨黑的,一点也不让你看透。

“打下来吧。”李纯柏悠悠说道,像是命令众人,又像是告诉自己。既然赵咫遥已经讲解得这么清楚了,此时不进攻,更待何时?

“我二人愿为先锋。”

“我二人愿为先锋。”

秦乾和程钰道。

但是燕云城主却摆摆手:“前面两城都是你们做的先锋,这番你们先休息休息吧。”

“阿简愿为先锋。”一个声音冒了出来。

她回头笑笑,用轻快的声音问道:“阿简,伤好了?”

踌躇满志的少年拍拍自己的胸脯,干脆利落的大声答道:“早就好了!”

“那好,这一仗你随本尊去打!”

说着,朝赵咫遥一拱手——燕云城主竟然公然向一个骑主施礼:“九哥,我领兵去了。”

他点点头,将手绘的地图一点点收起来:“这副图你先带去。”

唇角甚至都没有勾动一下,没人能感觉到他对李纯柏有关切之意。

只有李纯柏自己,心里刹那被温暖充溢。九哥关心着自己呢,还嘱咐着要她把地图带去。

自己哪怕浴血沙场,也要为他把这座城池打下来。

她想着,直面着赵咫遥绽放出笑容。

赵咫遥却还是面无表情,甚至连头,也不能再颔首。

直到她都出了中军帐,众人也都四散布置去了,瞬间变得空荡的帐篷里,赵咫遥一直漠然的眼睛里,才闪过了难得表露的一丝情绪。

那情绪是茫然。

他自言自语的轻声呢喃,轻小之声几乎连他自己都听不到:“婉婉,攻城小心。”

****

虽然前方一直没有战报传来,但赵咫遥一点也不慌,反倒在中军帐中,边品茶边慢慢翻些无关的书籍。

他算着,以李纯柏的能力,再加上有阿简替她打头阵,应该会在日落之前把昌汉城攻下来。

但是,眼看着天就要黑了,怎么还不见她凯旋。

他不禁很少见的浮躁起几分,用手掀开帘子,走了出来。在他抬头的那一刻,黑暗正好遮蔽了最后那几寸夕阳。

大地终完全被笼罩在黑暗中。

“来人。”

“骑主有何吩咐?”

“派人接近昌汉城去打听,城主她们,攻城怎么样了?”

“是。”

“不用去了!”几位小校走得不远,就被彭寒烈截了,他慌慌忙忙走过来,赵咫遥觉得自己也跟着心慌。

想脱口主动问一句“怎么了”,却还是没有说出来。

他还是选择了等待彭寒烈主动告诉他。

“赵骑主,城主败了!”

果然,彭骑主的消息,令他觉得心里仿佛突然被木杵撞了一下,不尖锐,所以一开始,赵咫遥只是沉了一下,就恢复了平静。

但他很快发现,这根本不是恢复,他的心越来越虚,越来越慌,犹如溺水之人,周遭没有可抓之物。

什么?!

她怎么会败了?

自己明明都安排部署好了的啊,没人能够对付得了他的排兵布阵。更何况,他还把地图给她了啊。

她怎么可能败呢?

怎么可能……这,是他所未曾预料到的情况。

“那她现在人呢?”他心底理智的关切战绩,嘴却本能地问出了自己最关心的问题。

“城主,城主受伤了……”

“在哪里,婉——”他甚至忘记了一切,差点要直呼出她女性的名字。

“不晚。”还好彭寒烈理解错了:“听说阿简及时把城主救起……”

“那她现在跟先锋两个人呢?”再关切,他的声音也始终是平和的。

“被冲散了,找不到了。”

“什么!”赵咫遥终于失去了平和,一声惊呼,犹如永远平静的水面,乍起波澜。

“什么!”几乎在同一时刻,阿简在隔着七十里外的地方,发出了和赵咫遥同样的两字惊呼,但他的怔动,绝对比赵咫遥要高出十倍。

然后,阿简盯着晕睡在床上的燕云城主,还是难以置信自己耳朵听到的真相,他僵硬而懵住地转过身,对这村里的大夫重复道:“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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