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诸位,我是洪总督麾下先锋官,还有几百骑马上就会赶到,流贼大军很快就要赶到,而渡船每次只能运走少数人,为何不先进城,有我等正经官军在此, 平陆县城势必稳如泰山”
“那流贼大军随时可至,你等若稍迟些,恐怕会化为齑粉!”
在他的鼓动下,这些人中的绝大多数都放弃了继续等渡船的心思,都跟着李占春进城了。
见到这一幕,袁枢更是羞惭不已。
进城后, 李占春说道:“平陆县城只有南北两座城门,须臾怠慢不得, 就由我等守卫好了”
袁枢是既感动又羞惭,只能说:“白将军高义,袁某在事后奏章上少不得多写上几笔!”
于是,李占春的人就控制了城门!
晚上,第三旅的袁宗第也带着五百长枪兵赶到了,袁宗第一到,李占春顿时眉开眼笑。
“三当家,你拿下解州的事情大当家已经知晓了,眼下已经派老回回等镇守解州,而我一直等到虞阪古道的道路稍稍空了一些才赶紧赶过来,剩余一千长枪兵还在路上”
“那堵截盐车的山贼退了?”
“退了,估计是知晓了我等的消息,抢到一半就跑了,于是我等就跟着盐车过来了,得知我等是官军后,看着天色已晚,便跟着进了城池”
“安邑县呢”
“还不知,不过那里有大当家的第一旅,二当家的第二旅, 四当家的第四旅人马,应该问题不大”
“我走之前,大当家已经让队里的青壮、准青壮在县城北面用草袋子装填泥土垒砌了两座大营,一座老营五万人和大当家第一旅、第四旅入住,一座由剩余人员和二当家的第二旅驻扎”
“安邑县呢”
“尚没有动静”
“三当家!”
此时,门外传来一阵叫唤,霎时,李占春的亲卫那张脸就出现在房间里,李占春相低声骂道:“你个驴日的,眼下我等还扮着官军,你三当家三当家的叫唤,生怕旁人不知晓?”
那人搔搔脑袋,讪笑道:“哎呀,刚才忘了”
李占春与袁宗第对望一眼,半晌还是袁宗第说道:“如何处置城里的人?”
......
安邑县,小强旅大营。
十月中旬,秋寒乍起。
龙十三在离开赵城县之前让老营准备了二十万条草袋子, 这一次终于派上用场了。
抵达安邑县附近后, 他立即用着草袋子装填泥土,砌筑了两座四四方方,每边约莫千米,围墙高约1.6米,厚约1.5米的大营。
每座大营周长八里,几与一座中等州城相差无几,面积逾百万平方米,若是按照10平米/人来粗略计算,可以容纳十万人入住。
当然了,小强旅还携带了大量的车辆、牲口等物,不可能容纳十万人。
不过在李占春阴差阳错接收了霍州城之后,龙十三与马守应等商议后,便让马守应、贺一龙、蔺养成带着所部一千五百骑兵以及一万五千老营入住该城,他那一万五千老营里至少能抽调三千青壮。
四千五百人人马,足以抵挡住明军的进攻了。
而小强旅老营十万余人,除去李占春的第三旅后的七千余士兵全部入住大营。
在盐池周围,还分布着大大小小好几个城镇,小强旅一来,所有的镇子几乎人去楼空,不过龙十三并不准备住在镇子里,因为各个镇子大多是是用木头建成,一旦敌人用火攻,就会欲哭无泪。
不过,将最靠近县城的那座镇子木料拆卸下来,然后让大营里的木匠制成一条条可以贴着土墙打入地下,以作坚固草袋子土墙的木条还是可以的。
自从去年年底以来,龙十三先后拿下了交口堡、临县县城、介休县城、灵石县城、霍州州城、赵城县城,手头已经有了大量的工匠。
其中人数最多的就是木匠,约莫有一千百户;
铁匠次之,约莫五百户;
皮匠、石匠加起来有五百户;
最可喜的自然就是朝廷在灵石县城设有火药作坊,收获了约莫两百户在山洞熬硝、煮硫、制作黑火药的火药工匠;
余者矿徒家庭两千余户。
还有医师、商户等约莫百余户,医师都是读过书的,实际上用途远不是制作药材、看病那么简单。
龙十三不让自己的家眷住进解州城或者平陆县城,也是有所考虑的。
眼下已经来到十月份,很快就要正式进入冬季,一般来说,黄河从十一月份开始就会慢慢结冰,到年底的时候就会冻得很结实。
眼下是小冰河期,兴许到了十一月底、十二月初就冻结实了。
于是,他还有一个月的时间来与敌人作战、继续筹备粮草。
他的粮草应该还能支撑半年,最多八个月,也就是到明年五月份,实际上他本是可以携带更多的粮草的,但一来他人手有限,大车也有限,二来如果携带粮草太多,就必须需要专门的人员保护。
而眼下他只有万余人,还要分驻两地,自然捉襟见肘。
他不是寻常流贼,走一路吃一路,快吃完时再打下一个城,如果实在没吃的了,就彻底牺牲掉老营,只保留骑兵。
这样的流贼,对于后世的龙十三来说,不做也罢。
于是,眼下这个人马万余,青壮两万,老营七八万,粮草半年的水平已经是他能想到的最佳规模了。
而且,将小强旅、老回回等分作两处,万一有所闪失还能保住一个,以明军时下的能耐来看,拱掉一处也就不错了,但不能不做万全考虑。
还有,他让马守应等大大方方在解州城竖起了“回革三营”的大旗,自己也在大营竖起了自己的大旗,目的无外乎:
“老子就在这里,老营也在,你若是全力进攻我营,那正求之不得,而一侧的老回回部出来与否都无伤大雅”
“一旦敌人觉得解州城的老回回好欺负,全力进攻他那里,自己就能伺机而动,眼下敌人正在从各处赶来,想必不会不知晓这一点”
“眼下,老子多半已经成了朝廷眼里最厉害的流贼众,好不容易逮到一个机会能将其围在平原上歼灭,肯定是不会放过的”
“如果单凭洪承畴、张宗衡估计都不是小强旅的对手,但一旦他们继续抽调围困登州的人马,比如祖大弼部关宁铁骑,以及邓玘的白杆兵,加上洪承畴、张宗衡的人马,那就相当厉害了”
“而且他们的骑兵至少有一半,这样的景象那是在五年后的中原大战才会出现,眼下小强旅虽然有些名头,但官军有这么多精锐在一起,想必也是会主动进攻的”
“此处距离黄河岸边只有五十里,中途也就隔着一座中条山,此战一了,想必要不是我部被全部歼灭,那就无话可说,如果战胜了官军,依着他们的得性,肯定会霎时崩溃,然后作鸟兽散”
“届时,老子就可以大大方方渡过黄河!”
“不过在那之前,必须拿下安邑县等几个县,再补充粮草方可,敌人在聚集起来前,肯定会让周边诸县刚入库的粮草跟着大军运送到安邑县附近”
“于是,我部只要击败彼等,就能多掌握至少一个月粮草!”
想通这些,龙十三原本还拧着的眉毛顿时舒缓了,眼下就只有一个问题了。
“要不要在敌人抵达之前拿下安邑县?”
正在这时,自己帐篷的门帘被掀开了——离开赵城县之前,他已经让老营的妇人缝制了大量的帐篷,基本上能做到每二十人有一顶大帐篷,十万,五千顶帐篷也就够了。
而在范家、王家、黄家、翟家缴获的粗布几乎全部用在缝制帐篷上了。
眼下是秋末初冬,如果没有帐篷,一到晚上那是挨不过去的。
就这一点,龙十三的小强旅就比五年以后实力已经大涨的李自成、张献忠部强得多,那时,他们的老营到了隆冬也只能簇拥在一起睡觉,往往一个月下来,减员过半那是常有的事。
何况,龙十三自己虽未正式娶妻,但并没有阻碍手下这样做,于是,近一年过去后,老营里又有了大量的婴儿,如果没有帐篷,那就是在造孽。
这样的耗费、拖累是巨大的,不过就是如此他龙十三也收获了人心。
小强旅的成年男子到此时终于恢复到正常人类水平。
“老子愿为大当家去死!”
据说,这句梦话是小强旅老营男人们最常说出的,虽然粗糙,但却结结实实体现了对龙十三这位流贼头目的忠爱。
“有了这些人,老子也愿意为你等而死!”
来自后世的龙十三也是热血沸腾。
正想着,龙小石进来了。
到了此时,十六岁的龙小石终于彻底想通了。
“这个世代,官不像官,军不像军,民不像民,只有在小强旅,在大当家这里,才有那么一丝的温良恭俭让,还是在赫赫武功光照下的温良恭俭让,这难道不是自己所追求的吗?”
也幸亏他还是一个十六岁的少年,一个还未成家的少年,如果他按照此时士子的脚步,马上就要参加乡试,依着他的天分,考上举人那是板上钉钉的事,然后无论考不考得上进士,他就是士大夫一族了。
此时的县令,便大部分都是举人担任的。
然后他就会娶妻生子、做官,慢慢在大明这口染缸里浸染,最后十有八九会成为一个满嘴“仁义道德”,内里却皮里阳秋、自私自利者。
大明末世,东林一党绝大部分岂不就是如此?
言行一致,以清贫为乐,以不朋不党为荣,唯以国事、大事、正事者为己任者有几?
龙十三在后世也曾遍览明史,他几乎没有寻到一个,有的也是空有满腔孤愤,真实才具却极为缺乏者。
“大当家”
看到龙十三又陷入沉思,龙小石也是若有所思。
“据萧氏女所讲,大当家的大名叫龙吟,难怪不敢用这个名字,实在太吓人了,不过除了带兵打仗,大当家无论从哪一方面来看都不是流贼,而是一个......”
“说吧,是不是有了安邑县的消息?”
“是的,之前大当家让三当家在安邑县城埋下钉子,眼下这钉子终于送来了消息”
“在我军抵达之前,安邑逸县城就有六千户,我军抵近时,周边以煮盐场为核心组建的镇子除了一部分南下,一部分西去关中,大部分都进入县城躲避”
“于是,该城几乎就有了万余户人口”
“这里的县令叫杨一龙,原本是天启末年乡试榜尾的人物,在正常年景,是很难获得县令这样的位置的,主簿、县丞倒是可以很快获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