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家书玉才发现木簪丢了,懊恼得很。
阿姆今日和齐婶一起上山采茶。书玉把家里的脏衣服全洗完晾上后,时间不知不觉已经到了正午。
她忽然一拍脑门,齐婶交代要她给小婉送便当,差点把这事忘了。
匆忙套上一件布衫,她拿起便当就出门。
齐小婉在一家西式学校念国中。书玉在学校乱七八糟的走廊里很快迷了路。
教学楼走道上光线微暗,这里似乎不是教学区,一点人声也没有,寂静极了。
突然,走道上传来一阵悦耳的钢琴声。熟悉的旋律让她不禁驻足。
她觅着琴音来到一扇门前。推开门,门内是一片晕黄的明亮,大片阳光被窗帘挡着,弱了色的光照进室来,暖而不热。
室四周是一排书架,室中央立着一架钢琴。
琴音并没有因为外人闯入而停止。她走过去,按住弹琴的那只手。琴音戛然而止。
“你弹错了。”她皱眉。
她坐上琴椅,重新将那首曲子弹了一遍。她无需看谱,因谱早已熟烂在心中。
最后一个音符消失后,她抬头望着已退到一边的男孩,心里有些不好意思。她占了他的位,抢了他的琴,还对他指手划脚,实在是失礼。可是她容不得有人把这首曲子弹错。
那男孩一身干净的校服,神色间毫无恼色:“你喜欢这首曲子?”
她没有说话。
“《帕斯纳的原野》,北方一位相当有才华的政要为爱人谱的曲,很浪漫不是?”
她顿了顿:“希望这位政要和他的爱人能白头偕老。”
男孩笑了:“诶,你真不记得我啦?”
她盯着男孩,这么一说倒还真有点眼熟。
“清早,南巷口。”男孩提醒。
她恍然大悟,原来是那个害她差点跌倒的家伙。不过前后着装反差太大,她居然没认出来。
“这个便当看起来很好吃的样子,我可以尝尝吗?”他指指琴架上的便当。
便当?她如梦初醒,捧起便当冲出门去。
“诶诶,不用这么小气吧?我叫程起丰,你是哪个班的?喂……”
他追出门去,她已消失在走道尽头。
“书玉,你可来了。我快饿死了……”齐小婉泪眼汪汪。
书玉忙不迭地道歉:“对不起对不起。”
“哟,小婉,你家什么时候多了一位姐姐?”前桌男生转过头来。
“哪边凉快哪边呆去,不要影响我吃饭的情绪。”齐小婉没好气地开口。
那男生却充耳不闻,对书玉说:“你不是本镇人吧?”
齐小婉一把推开男生凑近的脑袋:“你丫敢打我家书玉的注意,找死?”
男生悻悻地转了回去,还不忘向书玉做了个鬼脸。
书玉不禁失笑。
齐小婉一边往嘴里塞土豆,一边拿起一张纸递给书玉:“拜托,帮我译一下,我的命全押你身上了啊。”
书玉接过一看,英文版的《飘》中大段的内心独白。小婉不看西方名著,没联系全文自然译不出来。
书玉认命地提笔开始译,很快就译完了。
齐小婉最后一口饭还没咽下去:“这么快?”
“你看看行不行。”书玉递上译稿。
这时有人走进教室来,齐小婉激动地扬起手中的译稿冲那人喊:“英语课代表,你不帮我译,我自己译,怎么样,不赖吧?”
书玉抬头,讶然,那人不是刚才琴室中的男孩吗?叫什么来着……程……起丰?
程起丰走到齐小婉面前,拿起稿子看了起来,半晌开口:“你译的?”
齐小婉大言不惭:“那当热。”
“译得很好。”程起丰说,“我们英语社正缺人手,你加入帮忙译稿子吧。”
“嘎?”齐小婉傻眼,“我不去。”
“没有拒绝的余地,章老太的意思,挑各班译稿子的能手。”
齐小婉傻眼。
书玉忍不住笑了,起身准备走,却冷不丁被程起丰叫住:“这位同学,请来我们英语社吧。”
书玉狐疑:“我?”
程起丰点头。
书玉笑得玩味:“凭什么?”
程起丰愣住,搔搔头却掏出一支木簪。
书玉的眼睛眯了起来。
“不好意思,我国中毕业很多年了,实在对加入着这种英语社没兴趣。”
她推开教室的门走了出去,独留程起丰呆愣在原地。
书玉回到老屋,蓦地发现老屋旁的槐树下,辜尨手插裤袋,斜倚着树。他依旧是一身干净的白衬衫,说不出的俊逸风流。
他看到了她。
她没有说话,径直走道老屋前推门走了进去。
他也不说话,目送着她一步步踏入屋内,直到她的背影完全消失在他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