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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后那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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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夜,邵江一一夜未睡,他开着窗户,躺在他的新床上,盖着他的新被子,枕着他的新枕头。一切都是新的,地板,家具,杯子,椅子,茶杯垫,一切都是新的。他打开大门,将羊还有那几只鸡放进了屋子。

他总要跟谁告别,这是一次可以留下记忆的好经历。

以前从未经历过的事情,与“家人”告别,他觉得应该从头至尾做一次。

一起分享好吃的,说一些告别的话,虽然有些人同羊讲,可是,他的意见,它们全不反对。没有别离的难过,这也不错。

邵江一将一个布袋打开,月光轻柔的环绕在银钉上,那些柔和的光泽将它们打扮的价值不菲,犹如银器闪着动人的光芒。原本,在屋子里,有一纯个木质的的楼梯,一直通到阁楼,在阁楼他有个斜窗,过那窗,就能看到他整片的土地。是的,那些钉子的位置在那里,在每个台阶上成就一个楼梯,但是,怕是没时间帮助它们完成使命了。

收起钉子,他回到床上,将自己卷到被子里,侧着身,一只手托着自己的头部,双眼透过打开的窗,斜看着天边那颗最亮的那一颗星星,这颗星星,他想他认识。

幼年,他是那么的淘气,跑的飞快,没人能抓住他。他尤其喜欢黑夜钻进隐秘的地方看别人找他,那些人焦急的喊着他的名字……他就是不出去,他喜欢看他们这样的表情,他喜欢全家都围绕着自己。给所有人制造麻烦,那正是他喜欢做的事情之一。

这种游戏他玩了很久,一直乐此不疲。那一年几乎每夜他都要奔跑一次,一直……奔跑到,他迷路了,站在一个陌生的街角哭泣。后来,哪个叼着大烟斗的人找到了他,他笑着,用他粗大的手擦着他的眼泪说:“小傻瓜,我找到你了。”

他紧紧拉着他的大手。默默跟随于星空之下,他的每一步,自己便需要两步才可以,他喘着气快速跟随着。

“爸?”

“嗯?”

“要去哪?”

“去见一个朋友。”

“谁?”

那停下脚步,指着天空的星星说:“看到了吗,天边最亮的那颗星星,他是一颗王的星星,所有的星星都要听从他的命令,现在开始,我要给你施展一个魔法,明天开始,就再也没人跟你了,我会派它跟着你。”

“爸?”

“嗯?”

“虽然我很胖,但是不表示我是笨蛋。”

“呵,小傻瓜,我知道,你不笨。”

那个人又对他说:“你知道吗,那颗王星,我跟它有过一个契约,他会帮我看着不听话的小孩,你可以跑,迈着大步跑。无论你前行,还是后退,这颗魔力之星他都会如影随形。”

他使劲甩开他的手,开始奔跑,跑了很远的路,那个人在他身后哈哈大笑,他则一直跑到大哭不止,他果然无法摆脱它。

再后来,再没人找他了,只剩下这个星星,无论身在何处,它如影随形,从深夜监狱的窗户里,深夜从浑浊的矿坑巷道出来,躺在地上装三天尸体,在空军基地,在舰艇上,在特里娜的那个有千万只眼睛窥视着他的洞穴缝隙里,只要一到深夜,他睁开眼睛,他就能看到它,依旧无法摆脱。

公羊咩咩叫着,在屋子里转悠,还有那几只鸡,它们随意拉下一些粪便在新木头上。夜里视力良好的邵江一能看到鸡屎上冒着的腾腾热气。他笑了一下,开始唾弃自己,那种无聊,懒散的,犹如一个老人一般的坐在摇椅上,追忆人生的生活似乎真的跟自己无缘。甚至,这舒适的床铺他都无法适应,他浑身不得劲的爬起,披了衣服来到院子里,躺在大地上,连着天际的薄雾将他包裹,他曲卷着,不久便睡去。

清晨,几辆军车秘密的驶入格里芬士兵前哨。当军车挺稳,一些穿着防弹背心,带着防弹面具,身着沙漠颜色迷彩的大兵悄悄下了车,他们警惕的端着手中的小口径机枪四下观望,警觉非常。

螣柏无奈的扶着额头,带着一丝强按住的笑意靠在驾驶座对华莱士说:“没必要这样!夸张了华莱士。”

华莱士则是强按住发自灵魂的颤抖,对他说:“啊哈,不必这样?这是什么,这是300+,你见过比它纯度更加高的矿石吗?没有,无论是老比尔,还是那只驴,随便那个,他们知道了会怎样?他们会派着成千上万的空降兵登陆这里,他们进行垂直降落,登陆后!占领这里!他们会把那个农民带走,供在神坛上……”

螣柏无奈的伸出手,大力的拍打他的肩膀:“好吧,我错了华莱士,你去吧,快点去,小心他被别人带走。快!快!快!……不要停歇,要小心万分的警戒……去吧!去吧!去吧!”

华莱士孩子气的点点头,打开门,下了车子。

依旧是那个奇怪的农庄,几天没见,这里的庄稼竟然有模有样的,华莱士有些惊异的看着自然的奇迹,他不得不承认,这里的风景在那个老兵痞的侍弄下,犹如人间仙境。他慢慢的走着,脚下是崭新的农庄小路,山那边的雾气还未消散,缠着他的军靴。

“咩……咩咩!”

一直种羊因为无人阻止而跑进农田,它愉快的啃着青苗,并未因为这些大兵的到来而停止自己的咀嚼,它抽空抬起头,咩咩的叫了几声,招呼别人过来也啃几口。

只是几声羊儿咩咩的叫声,华莱士的心脏却都要蹦出来了,他果断的于薄雾中挥舞一下手,两个大兵警惕的卧倒,不动声色的迅速接近那只羊,蹦起来,捂着羊嘴,将其制服。

邵江一眼睛眯成一条缝的看着自己那只可怜的羊,心里暗叹:“太夸张了。”

华莱士慢慢走到他的身边,咳嗽了一声。

邵江一翻转身体,扭向另外一边。

“我打开了……那个盒子。”华莱士说。

邵江一没理他。

“你不该给我,原本,我已经想好了,放你做个普通的农夫。”

“嗯……要说谢谢吗?”

“不必了。”

华莱士慢慢坐到他身边,邵江一也慢慢坐起来。在田那边的螣柏悄悄冲着那些大兵招招手,大兵又端着武器,背着那只倒霉的羊,跑到田的尽头背对着他们拉开了警戒圈。

他们就这样坐着,坐在田埂边,螣柏蹲在地上看着被捆绑好的羊,偶尔他会抬起头,带着一丝关切,关注,关心的神色看看那两人。

华莱士很主动的递给邵江一香烟,邵江一没有接。

“我以为你恨我。”华莱士吸了一口烟说。

邵江一看下他,恨他?不,他不恨他,这个世界鲜少有值得他去怨恨的地方。怨恨会刺激胃粘膜充血,胃酸分泌增多,这不划算。

“连我自己都不会相信我会在特里娜找到什么,要知道,老比尔去过,我的父亲他也去过,他们都无功而返,昨天晚上,你给了我一个大惊喜,不管你目的如何,不管你是有意还是无意,我们都必然要捆扎在一起了。”

邵江一依旧沉默。这个男人他精神世界如此的丰富,他拥有崇高的理想,他侃侃而谈,他的话包含了许多邵江一不懂,也懒得去分析的东西,大约的意思就是,他要上天,虽然有梯子,但是那个梯子并不适合他。他有个远大的理想,这个理想包含了拯救全世界人类。他要爬的很高,当他爬到最高点,他的目的只有一个,就是踢老天爷的屁股。

哦,那可是踢老天爷的屁股,只要他的脚丫子足够大,邵江一想自己应该没意见,再说,他跟老天爷没什么交情。

华莱士说了很久,邵江一基本没听进去。后来他站起来,对邵江一说:“我们走吧。”

邵江一站起来,走到放置在农庄外面的那个军装包前,他深深喘了一口气,背起了自己的行囊,默默跟随在华莱士的后面。

“我会找人照顾你的……你的哨所。”

“谢谢。”

“不用客气。”

“我会尽量尽快的解决你的军籍问题。”

“哦。”

“不过还要等几天。”

“哦。”

“螣柏给你收拾了一个不错的房间,那个房间窗户外的风景,是最好的,你能站在窗户边,端着柠檬茶看到我花园里最最茁壮的大树。”

他们一起走到车前,螣柏主动接过邵江一的行李,温和的拍拍他的肩膀:“无论如何,我要对你说谢谢。发生了那么多事情,无论您出于什么目的,我想,我们都应该抛弃前嫌,成为最好的合作伙伴。”

此刻,最后的薄雾已然消散,阳光无比温暖的照射着农庄的年轻主人。这些日子,营养充足,他的面颊有了一些本钱,他的眉毛轻轻上扬,好看的眼睛闪过一些笑意。嘲笑,冷笑,无所谓的笑,迷蒙的自我解嘲的笑,无论如何,他在笑。

他薄薄的嘴唇向后牵了一下,华莱士发现,这家伙竟然有个酒窝,竟然只长了一个酒窝。

“不必谢我,我有我的目的,我只想问一个问题。”

螣柏点点头:“你问。”

邵江一指指华莱士的屁股说:“这家伙,他的屁股够大吗?”

螣柏哈哈大笑,华莱士愤怒的坐进驾驶室,狠狠的拍上车门。

邵江一得到优待,第二次坐到了华莱士先生先生的车驾里。他靠着窗户看着消失的农庄,消失的田野,那条消失的寂寞之路,他想,也许……我可以后悔,不,我不应该后悔。我不能背负那颗沉重的星星,它比千万条灵魂笨重多了。

车子里的三个人都那么的沉默,华莱士会偶尔回头,冲邵江一笑一下,他找了很久的话题,仔细想来,自己对于这个老兵痞却也没有干过什么好事情。

“邵江一先生,不要紧张,你需要放松。”他磕磕巴巴的说。

螣柏失笑的拍拍他的肩膀:“嘿,华莱士,是你该放松才是。”

螣柏说完,打开电台,很诡异的,那支歌又响起了。

“远方的恋人,

你可看到,

连接天地的地方我在那处遥望。

曾有过的爱,如昨日之风。

但我并不介意!

你说你不再爱我,

如今我远走他乡!

远隔万里,

我依旧……

如此的……

如此的……

如此的……

如此的……

爱你……”

远方的游子,

你可看到。

连接天地的地方妈妈的星辰闪耀。

曾有过的生活,在记忆中发酵。

我总在回忆。

你是不是爱我?

如今我魂归故里。

身在异乡,

我依旧……

如此的……

如此的……

如此的……

如此的……

迷茫……”

肯•贝尔先生,伤心的收拾着自己的行李,他的行李就犹如他这个人,干净,简单,物品很少,每一件都不多余。

肯的长官,泽维尔•亚历克斯背着手,站在窗户边,看着外面。他的心情很不好,自己花了多年写下的特丽娜登陆计划似乎搁浅了。虽然新长官依旧将他推到了训练基地这一边担当重任,但是,敏感的他依旧发现,现在,自己并没有被推倒想象当中的那个台阶上。更不要说他期盼当中的种种优待了。他的心情很不好,不好到懒得搭理这个泪包。他的那些泪说来就来,就像讨厌的永远关不紧的水龙头。

肯抬起头,带着一丝哭音说:“长官,我不明白,我是您的侍从官,他们没权利将我调离这里。我那里也不去……”

亚历克斯没有办法回答肯的问题,他只是将双眼盯着远处的隔离网。

新兵训练营这边,警戒并不高,几千米长的铁丝网简单的划分了一个区域,除了双足,视线倒是一览无遗。甚至华莱士少帅欢迎所有的人来此采访,这里有个捐赠处,欢迎社会各界人士来此捐赠。一些没有土地的游商在铁丝网外搭建了一个聚集点。很快的,妓院,算卦摊子,倒卖军品的小贩,甚至还有贩卖手工艺品的商人便齐齐汇聚,在那里认真的生活起来。

古老的民族乐器,再次弹拨起奇妙的音乐。几位穿的很少的大妞,腰上缠着铃铛,她们每走一部,都犹如上了电刑一般的乱颤,还用身上披着少的不能再少的薄纱在铁丝网上撩拨来,撩拨去,她们将几千米铁丝网想象成了某个对象,对其进行诱惑打击,大胡子乐手,将他几年未剪的黑指甲划过图着金花图腾的乐器上的长弦子。

那些大妞,晃动着蛇一般的腰身,一步,一步的迈向铁丝网。那些新兵时不时的走神,偶尔会有没听到长官命令的新兵直直的迈步走进障碍泥坑,又直直的走了出去。

蓝底,金花的丹纳姆花在大妞的脚趾甲上发着诡异的光,大妞们终于一步!一步!一步!走到了铁丝网前,硬生生的便把浑身的犹如古代油画当中的美女那一身颤悠悠的肉儿,生生的挤进了铁丝网,网面把那些肉分成了无数块,均匀匀的那么堆着。

一块,一块,又一块……每一块都那么白嫩,每一块都那么的……弹蹦蹦!弹蹦蹦!

一位大妞,暧昧的吐出犹如蛇一般的舌头,一下一下的舔着铁丝网。一只眼还一眨一眨……

“扑通!”

不用说,又有人掉进了泥坑。

泽维尔•亚历克斯少校依旧看着,他是如此坚强,冰山砸下他都不会变色。

肯•贝尔先生含着眼泪,提起了他的小箱子,他给泽维尔•亚历克斯少校敬礼,少校没理他,他只好有含着眼泪离开军营,离开他喜爱的有风度的亚历克斯少校。

他哭了一路,一直哭到少帅府邸。

侍从官将可怜的肯先生带到了餐厅,肯先生有些战战兢兢的站在那里给少帅敬礼,眼角还挂着泪花儿。

年轻英俊的少帅,优雅的放下自己的白色餐布,来到他面前。

“肯•贝尔中尉。”他拍拍肯的肩膀。

“是!长官!”

“以后,在家里,叫我先生。”

“是!先生!”

华莱士满意的看着礼仪周到的肯,他选他是因为,这个家伙他毕业于专门的礼仪学院,他的爱国之心被召唤后,毅然放弃礼仪选择钢枪。华莱士想,一切都是可以解决的,如果在这个人优雅的周到的良好生活习惯的影响下,那个老兵痞也许行为上可以和自己保持一些一致的步调。无论如何,他都必须对他好,这份好,现在他想体现在周密,贴身的生活上。

他指指翘着二郎腿,单脚颤悠着喝着咖啡的邵江一:“那里是你的新长官,关于他的职位,目前还不宜公布。但是,我命令你!”

肯的脚后跟猛的一碰:“是!”

“无论他睡觉,洗澡,上厕所,无论他走路,上树,在地上挖坑,你都必须如影随形,都要一步都不离的跟着他,照顾他,保护他,即使付出你的生命!肯•贝尔中尉!”

肯的目光,慢慢转向一脸无赖相的邵江一,此刻他应该大声的重复一次最高长官的命令。但是……他却呆住了。

这个人,他想认识!

邵江一放肆的双脚,停止了颤动,他咧开嘴,露出一口洁白高尚的牙齿,正午阳光闪耀,牙齿“叮!”的一下发出白光,他无辜的眨巴下眼睛。

哎?这个人,他认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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