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土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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邵江一准时去警备司令部报道,被带入一间狭小的屋子里关了起来。禁闭室这间屋子并不大,除了床,他只能在屋子里笔直的来回走四步半。在狭小的空间独自呆着的经验他有很多,不喜欢,也不畏惧。

最初的几天,他很坦然的抱着被子沉睡。剩下的时间,他会独个儿,按时吃带来的药品,他每天早上清洁自己,尽量令这个厕所与睡床只有一米半距离的屋子异味降到最低点!

当人独处,那些被忘记的事情,久远的事情就会逐渐,逐渐的被再次想起,再次被复习一遍。

最初的几天,睡得昏昏沉沉,时间过得很快。这里的饭菜不好,几乎难以下咽,但是他依旧将那些咽不下的面包储存起来。第五天,他逐渐恢复了力气,吃了很多东西,开始抱着被子仰看着那扇狭小的窗户打发时间。

他回忆起很多窗户,大的,小的,圆的,长的,豪华的,破旧的,有的地方干脆……也就没有窗户,但是有个大大的天空,可以看到星星,可以……在那之下借着从天而降的雨水洗澡。

在很久之前,邵江一的卧床对面,是一整排的水晶落地门窗,每天清晨管家悄悄打开窗帘将阳光释放进屋,这个时候,他会抱怨的嚎叫,死也不起来。母亲常常会进来温声劝阻,但是每次都不奏效。毫无办法的女人只好叹息到:“好吧,好吧,宝贝儿,如果你不愿意去学校,那么就睡吧,我会给你的老师打电话,嗯……叫我想想,就说你牙疼如何?”

达到目的的他,会将脑袋拱出被子,迷迷糊糊的坐起来讨好的对妈妈说:“妈妈,我爱你。”

“当然,宝贝,妈妈也爱你,继续睡吧,我会给你的老师打电话的。”

他想起来了,那个女人每天都要说很多次,宝贝,妈妈爱你。

她从不亲吻自己的额头,就像亲吻姐姐,哥哥他们一样的双手伸出抱入怀里,大力的亲吻。

她从不问自己是不是祷告过了,也从不告诉自己什么是错的。

她只是一遍又一遍的说,宝贝,妈妈爱你!

邵江一拼命晃动着脑壳,将那些记忆努力的甩出去,他去追寻记忆中在哨所周围爆炸的炮弹数量,一遍,一遍,又一遍!

十五天孤独的禁闭期终于结束,邵江一走出禁闭室的时候,卫兵吓了一跳,他感觉这人在飘忽,一阵风便能把他吹跑,但是他偏偏又背着一个看起来硕大无比的行军包。那种一米多长的包袱几乎要压塌这个可怜人的脊椎骨。

来到警备区大楼,邵江一在判决书,处理书上签了名字,有人扒下了他的军衔,扒了他的军装,他只好穿着唯一的一套衣服,参加葬礼的常服离开那里。

拿着自己的处理书,邵江一的内心并没有太多的难过,唯一令他遗憾的是,他的薪水,军官福利,还有保险,都拿不到了,十多年了。如此轻易的被擦去。他并没有多大遗憾,他想,幸亏自己还有个梦想,而且一直没断了学习。做一位自给自足的农夫,他想他应该可以。

“这不是最坏的结果!”他安慰着自己,努力平静。

他检查了账户,那笔所谓的补偿款子并未到账,倒是有一件事很意外,他的社会福利点数,满了十点。

看样子,亚历克斯先生终于胜利了。正义战胜了邪恶。

十个社会贡献点,可以做许多事情,一大片土地,一世希望。

四百年前,大陆从新组合的时候,一件奇怪的产物出现。社会学家跟一些科学家贡献出了“社会贡献记录器”。

自人类诞生,金钱一直是随着人类进步不可缺少的一种衡量器具。但是世界延伸于此,土地越来越少,金钱可以换取一切物质,却无法挽回基本的道德。人们活的独立,毒辣,偏激,一切以自我意识为主轴。于是,社会贡献器变成了一种人类价值衡量的新产物。

只有社会贡献点能带来土地,只有社会贡献点能体现人类的最大价值。

而贡献点的计算方式,又以承受教育基础为基准点。接受教育水平越高,社会贡献点获得率越大。

如:最高教育机构毕业生就业,他发明了一项东西,给社会带来便利。那么,他的贡献点就是1.

一个没有受过教育的,做了一件有意义的事情,为社会带来便利,虽然这里面同上的价值是一样的,但是他的记录器为他计算的数值会出现0.001.

在社会价值保护法的序言中,作者,社会福利记录器发明人是这样写的:

这样的确不公平,但是你们必须重新接受教育,只有教育能挽救这个世界。也许这样会将社会真正的两极分化。但是,人类发展到现在,他的惰性早就超越了两极分化带来的破坏性。为了抑制人类道德倒退,一切以教育为根本,唤醒道德良知。你可以拒绝为社会服务,你可以拒绝接受礼仪教育,道德教育,你可以去行使恶事。

当你,你做了坏事,这个星球将拒绝给你栖息地。

邵江一没有任何受教育的凭据,服役经年,拿的是最低福利。即便如此,这也是一笔非常可观的财产。他可以得到一块居住地,一块种植土地直至死亡。

人们越来越爱受教育,但是,四百年了,战争依旧在进行。

就如那个老混蛋所说,有许多事情,都该去尝试。

一个人不必畏惧的自由自在的生存,去种植希望,平静死去。

不会再有飞天而来的炮弹以及迫害。

这是一件幸事。

计算机自动给邵江一分配了土地,他拿到土地证书第一件事就是奢侈的雇了一辆车,去找寻属于他的那片土地。

邵江一的土地离城里很远很远,离最近的农庄都有好大一段距离。也许,别人会抱怨自己没抽到好签,但是邵江一不会如此认为,他觉着自己无比好运。

站在那片空旷的土地,邵江一看着远处的连绵起伏的山脉,山脉的顶峰是常年不化的积雪,白云缭绕于山峰,又于山峰顶端滑下送一些湿润水汽于这里。在它的东面是一片属于邵江一的小河,小河那边是一小片杨树林,杨树林那边是上山的道路。一切都如此的完美,极致的好。

丢下沉重的行李,邵江一将衣服一件一件的脱下,开始奔跑,在属于他的土地上奔跑。

他如饿狼一般的嚎叫,大步如飞,他甩去那些布料,直到浑身片缕都无。

阳光普早在浑身是伤痕的躯体上,他觉得并不羞耻,他在自己的家中奔跑,这是无罪的。

他趴伏在那片土地上亲吻,翻滚着感受着属于自己的温度。

他不觉得冷,他觉得自己通过脚下的土地变得有了重量,有了胆气。他终于有了一件属于自己的东西,哦,他的土地。

他跟自己说话,不停的说。

“这里要有个谷仓,这里要养马匹,这里要有栅栏,这里要盖农舍,这里要有苹果树,这里要有梨树,这里要有一小片松林,这里要有……我的家。”

他弯腰捡起一段树枝,开始在地面上划出一栋房子的雏形,他的小屋,他的阁楼,他的铺满石子的道路连接到那边的湖泊。

要买一条可以用一辈子的毯子,还有农具,农机车,播种机,孵蛋器,对,我还要买一些羊……”

他唠叨了很久,前辈子所有的不愉快都被脚下这片黑漆漆的沃土深埋。当太阳偏西,邵江一打开睡袋,满足的躺进去,在自己的“家”睡了这十多年来最畅快的一觉。

他想,他之后的日子,会快乐无比。因为,他知道,自己该向何处回。

第二天一早,他卷起睡袋,拿起工兵铲挖了一个大坑,将属于自己所有的家产埋在自己的土地里,然后拿着自己的银行卡去了附近的小镇。

他买了自己要的东西,砖头,木料,钉子,水泥,对,那些车子,种羊,毛毯,家具,他一直买到最后一块钱。花光了所有的积蓄。

当夜幕降临,那些东西堆积在他的土地上,邵江一觉得自己又有了牵挂,他的小鸡,小羊,还有那些木料,都是他的牵挂。虽然他的钱袋空空,但是他却无比知足,他与他的羊滚在一起睡了一晚。当第三天清晨阳光初升,他又背起一包沉重的勋章去贩卖。

他没有钱买种子,所以他必须把那成堆的废铜烂铁(勋章),转换成现金,在冬日到来之前,他想他来得及收割他土地上的第一季庄稼。

螣柏到处寻找邵江一,他动用了一切的力量。那个人犹如在版图上消失了一般,一些隐藏在档案后的东西却被他逐渐的,一层层的扒开。

最初的螣柏单方面的寻找,随着华莱士为邵江一恢复军籍未果之后,就成了两个人的事情。

那个人没有亲密的战友,没有朋友,没有人记得他,没有人知道他属于那里。

没有人跟他说过话,没有人跟他有金钱上的交易,没有人能准确的形容出他的长相。

而残破的档案里,竟然没有找到半张属于他的照片。

他像一个虚无,犹如一团气体,你知道他,却又抓不到。

在华莱士的认知里,人类根本无法将自己隐藏到如此的深,这令他越发的好奇。

最后,他们动用了一些特殊的关系,终于探知到了邵江一最后的去向。他去申请了土地。

这天,华莱士开着车子带着螣柏,好友已经多日未跟他说话。但是华莱士依旧不对邵江一这个人发表任何意见。在他看来,他依旧是个老兵痞,他佩服他活下来的本事,但是,那些档案后面也显示着另一件事,邵江一从来没有做过惊天动地的大事,他随波逐流,整个人生犹如平行线。他的价值到底在那里?

华莱士好奇,也想触摸,但是,却没螣柏那么强烈。

当他们驱车来到那片土地,从公路上下来,又颠颠簸簸的走了几公里之后,他们看到一块牌子。

那牌子是崭新的,牌子上的字迹也是新的。华莱士很纳闷的看着那些字,非常漂亮。

是真正的上层人挂在书房,古董房门上的考究装潢体。

“格里芬士兵前哨”

这真是个奇怪的名字。

成堆的建筑材料堆放着,家具,家用物品被小心的放在一个架子下,两根大木桩下栓了几只羊,还有细线小心的捆着几只鸡在扑腾。

华莱士看着那几个书写的非常漂亮的字迹,沉吟很久。

螣柏在那边转了几圈之后失望的回来说:“没有人,大概去了附近的镇子。”

华莱士四下看看,对螣柏说:“你在此等他,我去镇子看一下,也许他在那里。”

螣柏点点头,低头看着那幅木棍画出的草图,还有那几只在地上可怜的扑腾的鸡。耳边响起了华莱士驱车离开的声音,他很惊讶他为什么现在的态度突然如此积极了。

华莱士驱车来到小镇,他四处观望,很快找到的农贸市场,仿若冥冥中天定的感觉,他觉得那人应该在这里。

很快,华莱士开始后悔,因为,这里到处充裕着烂菜叶,烂水果的混合臭味,雨季将农贸市场的泥路面浇灌的泥泞不堪,华莱士铮亮的靴子很快浸满泥点。

小镇人对这样的人充满好奇,他们远远的打量他,几位年老的妇女围在一起对他指指点点。

商铺橱窗外摆着廉价白酒,还不到夜晚,已经有醉鬼倒在路边,战后复苏的气氛环绕着这个地方,物资渐渐丰裕,人格依旧茫然。

华莱士穿越人群,一直走到市场的最后,然后,他看到了他。

一块两米长一米宽的黑色布面上,摆着各种各样的勋章,纪念章。邵江一盘膝坐在自己的摊位前,穿着一套灯芯绒的黑色衣服眼睛垂下,正在打瞌睡。

几个小孩提着一个破罐头瓶子呼啸而过,他们踢出的泥水溅到了那张,年轻,清秀,苍白的面孔上。

眼睛依旧没张开,他只是抬起手擦下泥水,薄薄的嘴巴无声的抿抿。他的黑发,向下垂在他苍白的脸上,尖尖下巴犹如刀削,但那刀削的切面上肌肤又在一些光的返照下露出一丝柔和。他的眉骨有弯,露出一丝妩媚,眉形细长向上挑着。

他很漂亮,华莱士不知道为什么会涌起这样的念头。他就这样看着他,农贸市场的场景跟人群仿若被遥望的壳子隔绝开来。

慢慢的走到摊位前,华莱士蹲下身体,伸手拿起一枚纪念章。

邵江一没睁眼的说:“第五兵团第七军预备队大捷纪念章,四百块。”

华莱士又拿起一枚,邵江一依旧没抬眼:“特丽娜登陆纪念章,三百块。”

“我都要了,多少钱?”华莱士开口说。

邵江一缓缓睁开眼,看着他,一刹那,华莱士仿若看到一位将军坐在战马上藐视溃败的俘虏,一刹那,有些讥讽又有些居高临下的感觉笼罩华莱士全身。但是,那只是一刹,他又归于平静,眼神没有了任何波动,就如看一个陌生人一般,他回手拿起一个破布袋子问他:“这些要吗?”

华莱士听着耳边的“卡啦!卡啦!”的勋章碰撞的声音点点头。

“为什么……要卖掉这些?”他问他。

他低头回答:“毫无意义。”

华莱士没再说话,他看着他打开那个口袋,一枚,一枚的很认真的数,他数了很久,那些勋章犹如廉价的农贸商品一般,被他捡起来丢尽口袋里。

许久……他抬起头:“一共三百零七枚,有些勋章绝版了,价格会高。”

“没关系。”华莱士回答。

邵江一点点头,站起来,递出那个口袋:“一万三千四,算你一万三,我要现金。”

华莱士付了钱,邵江一接了钱。

他们就这样一言不发的开始在农贸市场里转悠,一个到处买东西,买完就塞进身边的行军包里。

华莱士看着这个人将成包的种子,面粉塞进行军包,那个包包越来越大。

他看着他满地溜达着,很认真的讲价格,还买了一个大锅扣在脑袋上滑稽的顶着,又突然不知道从那里变出一个水果放进嘴巴里喀嚓,喀嚓的咬着吃。

华莱士只好回去付钱。

卖水果的贩子奇怪的拿着一张钞票看华莱士的样子,就如看傻瓜,邵江一回头看看华莱士,耸下肩膀,背着包包继续走。

他走在归家的路上,心情完美愉悦。

华莱士开着车子默默跟随着,他承认,他做错了,从看到那成堆的勋章开始,就错了。但是,他绝对不会认错,在他字典里没这个词,当然,他想他会补偿他的,只要他愿意成为自己的尖刀,成为自己的工具,他会给他最好的物质补偿。

邵江一没有去想华莱士到底找他做什么,想那个浪费脑细胞,他想着回去之后如何将那些种子种下,想着自己如何盖自己的农舍,对,他还要买个渔网,他有一条河。

终于,邵江一停下了脚步,他看到了自己的牌子。

华莱士停下了车,打开车门走了下去。

螣柏也快步走了过来。

此时,小镇那边的晚钟敲击起来,河那边几只水鸭子呱呱的扇着翅膀扑腾,邵江一将巨大的收获重重的放在地面上后,抬起头看着这两人说。

“现在,请你们从我的土地上,滚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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