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你放弃紧张的生活,投入新的环境,便会有一些属于过去生活的烙印牢牢的打在你的灵魂上,灵魂虚无,不知痛楚,但是灵魂有强大的习惯,它将过去烙进你的□□,影响着你的生理习惯。
邵江一在夜里的睡眠并不好,这严重的影响到了他的身体,他每天晚上干活,上午十点睡觉,但是人类的生活是在白天进行的,他现在努力的将自己纳入正规,以便可以活的更加自然一些。但是,不管他多么努力,他就是做不到。
自从那位讨厌的自以为是先生突然不再来之后,邵江一的美好日子并未支撑几天。他的钱越来越少。计划超越钱包的承受度,一个人的花费跟一个家那是不同的,邵江一的计划出现失误。
他几乎花了所有的钱来建造自己的未来乐园,羊圈的木头需要钱,草料需要钱,鸡舍需要铁网,家中的虽有炉子,但是燃烧起来,却需要长长的十五公里的单向专门架设的燃气管道。勋章的钱并未使邵江一支撑多久,他早就入不敷出。现在,当他播下第一季的种子,并不肥沃的土地毫不客气的打了他的脸,那些种子没有按照教科书上所写的日子发芽,它们静静的躺在地下毫无动静,看样子大地需要滋养,他又需要买化肥了。
这日清晨,邵江一来到了久违的大都市,买了一袋价格并不高的化肥,邵江一背着它舍不得雇车的,在都市中挪动,邵江一看着自己迟钝的影子,想起挂在墙壁上的一幅画,波涛汹涌中的纤夫,露着满是沧桑的肩膀,拉着艰难的人生。现在的他必是如此。
每天,邵江一吃最最便宜的食物,除了清水,他甚至没有一点点附加的蔬菜。他的钱除了要照顾整个家,他还需要按时买药,没有国家为他垫付医药费之后,他才发现,那些药物的价格并不便宜。创造美好生活的愿望,一点点的被现实挤压。但他确信,都可以过去的,实在不成,他就去打劫。也许!
最近总有人去他的农庄收纳各种费用,那些人的手里拿着政府盖着最最权威的公章的证件,每一项收支都是名堂正正,绝对说不出半点不应该。但是,空气污染费跟他又有什么关系了?他又没开车,他买的崭新的小农用车因为没燃油还饿在田埂边一动不动呢。
可是,那些人说了,既然买了,那就要出附加费,这是法律,好吧,好吧,法律,他只是一个人,怎么够力量跟法律作对呢?口袋里现在除了零钱,找不到一张十块钱以上的大票子了。
背着一袋发着掩盖不住臭气的化肥邵江一慢慢的走在大都市的道路上,一路上人们看到他便会捂住鼻子远远的走开。但是,邵江一毫不在意,他背着他的化肥走过上等咖啡屋,二手书店,高档服装店的玻璃一块一块的印下这个都市纤夫走过的人影。
天近中午,他饥肠辘辘,来到……一家甜品店。非常高档的甜品店。
邵江一停下脚步,将化肥放下,蹲在甜品店外面看着玻璃橱窗内的排的很整齐以来招揽顾客的样品蛋糕,那些食物看上去,充满诱惑,如果拿在手里,吃下一块,鲜奶油会细细滑滑,犹如丝缎,在味蕾上畅游,喷香带着弹性的上等面粉制成的底层蛋糕会舒适的铺满可怜的胃袋。偶尔一个提子会被咬出来,那会是一件奇异的事情,当然核桃仁他也是喜欢的。但是,这里平均每一块蛋糕都够买一袋化肥的。他的庄稼也饿着呢。
华莱士轻轻拍下司机前座,司机奇怪的缓缓的停下车子,华莱士打开车门,慢慢下了车,这是一个货真价实的偶遇。他只是随便一瞥,便在街边看到了那个都市奇怪的人种。他太显眼了。
今日,他要去会见一名外公为他约好的俏丽姑娘,那位姑娘说话的时候,带着一丝内陆人的尾音,她喜欢表现自己,叽叽喳喳,没完没了。华莱士不喜欢她,但是她崇拜华莱士,刚好她父亲的手心里掌握着大量的军资,华莱士只能假装不讨厌她,与之应酬一下。
此刻,华莱士感激那位姑娘,她给他带来了好运。
慢慢的走到这人的背后,他看着他趴在橱窗上的背影。这样的蛋糕是吃不起的吧,他还没付他补偿金。最近这人的日子在他的关照下一定非常难过,他给他没少找麻烦,他榨干他每一分钱。华莱士看着那个人的背影,心里还是扭动了一下,一些怜悯慢慢在他不注意的时候,蔓延了出来,连他自己都没发觉。
他用脚踹了一下邵江一的屁股,邵江一不耐烦的没回头的说:“我知道了,我这就走,摆在这里不是就要人看的吗?”说完,他用袖子擦擦玻璃:“那,哈气也擦干净了。”
“想吃?”华莱士轻声问。他蹲下,并不觉得那袋化肥有多臭。
“嗯,想吃……呃?”邵江一回过头,看到了最最讨厌的人,他站起来,背起化肥想走,华莱士站起来拉住了他。
“我知道有一个地方,蛋糕比这里更加好吃,我……请你。”
邵江一停下脚步,没回头的说:“我不吃,也不会答应你的条件。”
华莱士无所谓了,他已然有了对付他的办法,所以他态度非常之好的回答:“那件事情,不再提了,我想我有了更加好的处理办法,我只是单纯的想请你。”
邵江一回过头,惊讶的看着他:“单纯先生会羞愧的。”
华莱士不在意的笑了下:“去吗?”
“不去,我要回家,你知道,我很忙。”
邵江一继续向前走,脚步加快。
华莱士在他身后大声说:“其实,也不是单纯的请你,只是请你帮个小忙。”
邵江一停下脚步,看着他,满脸写着:我就知道,你这人卑鄙无耻。
“其实,我要去见一位可爱的小姐。她总是问题很多,我不擅长这个。所以,我想找个人,找个可以令那位小姐可以吃下一顿愉快下午茶的人。”
邵江一想了下,用灵魂抚摸下饥肠辘辘需要慰藉的肠胃,他想了一会问他:“我……我可以帮你,但是,你会把你欠我的钱,给我吗,那是我应得的。”
华莱士点点:“当然,我已经说了他们好几遍了,最近我的会计先生,他的母亲住院了。”
螣柏打了个大大的喷嚏,打个寒战。
邵江一张张嘴,想答应,却又觉得非常之奇怪。他低头看着自己就要开嘴的靴子。那靴子上满是泥土。
不对,绝对不会那么简单的。
“抱歉,我想,我也不擅长做这些,您找其他人吧。”他又想走。
“一套体面的新衣服,纯棉的底裤,袜子,合脚的皮鞋。就着薰衣草浴液的热水澡。一顿舒适的午餐。我会叫人帮您送回去这代化肥。外加两千块钱,还有一顿……四周镶嵌着上等培根的佳肴,最香最浓郁的调味汁浇注的米饭。喂,邵先生,您看,我这个不擅长应酬的人,那位小姐人真的不坏,我期盼给予她一个愉快的约会。就算我欠你个人情。你看,螣柏告诉我,你是个相当有幽默感的人,您的话题总是很多的。”
邵江一依旧走着,义无反顾的背着化肥拐了弯。
华莱士闭了嘴,苦笑了下,自己就那么的可怕?好吧,他真的只是单纯的想关心一下这个人。最近,做哪些事情的时候,他并不痛快,从最开始他就对这个可怜人不断施压,不管有意还是无意,他都做得有些过了。
司机先生打开车门,华莱士低头上车。
“喂!真的……没有额外的条件?还会给我两千块?”邵江一的声音再次响起,随之而来的还有一声,十几米距离隔不断的饥肠辘辘的声音。
华莱士点点头:“没有。”
邵江一动了一下肩膀:“那,那我的化肥?”
“我记得附近有个寄存处。”华莱士指指不远处的一组街边的柜子。
司机先生小心的低声说:“先生,怕是没有那么大的柜子放化肥。”
华莱士想了一下,指指邵江一:“那你帮他背吧,你知道地方在哪里。帮他送回去。”
一刹那间,司机先生恨自己多嘴,非常想左右互相给自己一顿大巴掌,那玩意那么臭,他要怎么办?
就这样,邵江一被饥饿的胃袋拐带进了华莱士的车子,一切犹如在做梦一般。
华莱士开车带着邵江一离开了那块地方,一路上,他在后视镜看着拘谨的双手放置在膝盖上互相揉搓的邵江一,肚子咕噜噜的声音不时的传出来。
华莱士在驾驶座附近摸了一条饼干反手递过去。
过了一会,邵江一接过了饼干,又过了一会,他说:“谢谢。”
接着,便是开包装,咀嚼的声音,华莱士又找出一瓶水反手递过去,那边又接了,只是没道谢。随之而来的是更加快速的咀嚼声。
华莱士将车子越开越快,一直开到这附近最近的他所管辖下的一个军营,邵江一便惊慌起来:“我们要去那?不是说,只是洗澡,吃饭吗?不是说,说几个笑话就可以了吗?”
华莱士的声音毫无起伏的说:“我不想明天早报上出现这样的标题《小巴克曼与陌生男人共进宾馆》,我们倒是可以解释为我们去洗澡,你觉得会有人相信吗?”
邵江一没再说话,如今一条饼干和食水进了肚子,邵江一觉着自己有了一些力气抗争,他抬起眼,看下华莱士的背影说:“不去可以吗?”
华莱士猛的将方向盘打了一个转,那车漂移着快速的就进了军营,邵江一的嘴巴啃着前座位的皮革,手臂四下滑动找平衡。
一脚大力的踩下刹车,停下车子后,华莱士扭头看着邵江一笑:“您说什么?我没听清楚。”
又是那股子熟悉的老军营的味道,单调的颜色,狼棕色,黄色,迷彩色。便携式轮车满院子跑着。
一队年轻的□□从院子边缘排队走过,他们身后背着主伞,胸前放着备用伞,圆形的护膝,护肘关照在关键的部位。一会训练结束,他们可以从哪些不透气的部位,搓洗下很多泥条子。每条至少有一寸长。
游骑兵军靴在地面踩着凌乱中有持续的步调。那些新兵艰难的带着大量的装备攀爬上模拟跳伞台,被教官一脚就着屁股踢下来。
华莱士看着趴在窗户上向外望着的邵江一,笑了下并未打搅,他默默的陪着他看着。
螣柏早就得了消息,他离这里的距离比较近,就先一步的到达了。他看着华莱士带着邵江一漂移进军营,便等不及的带着几个军营军官跑下楼梯。来到车子面前,高兴的拉开车门大声说:“我听说你来了!”
邵江一吓了一跳,再次开始后悔,缩在车内不肯下去。
华莱士下了车子,对螣柏比了个不必打搅的手势,然后几个人站在车外默默的等待。
天渐渐黑了下来,邵江一终于想通,慢慢走下车子,他低着头,看着军营的水泥石路面,自己在那里怨恨自己。
“你可以用这里长官的浴室,我叫他们给你准备了衣服。”螣柏笑眯眯的上来说。
邵江一小声的嘀咕:“我想回去。”
几位军官上来,一左一右的便将他悬空架起离开了那个地方,往楼里去了。
看着邵江一消失的背影,螣柏背负着手简直就是一脸欣慰,多少天了,他第一次露出笑模样,他拍拍华莱士的肩膀说:“还是你有办法。”
华莱士没有说话,心里在想着心事。
滚烫烫的热水,从水喉滚出来,军营里鲜少有莲蓬头这样的东西,官兵们觉得那么洗澡不爽快,他们喜欢在管子下被大力的水流浇灌着,打击着清洗。浴液是早就熟悉的军用浴液,没有特殊的香味,泡沫却是丰富的。邵江一将浑身涂抹了很多那样的东西,这段时间他都在冰凉的河水里清洗自己。
手指划过那些伤痕,将两块身份军牌碰的叮当作响,那两块身份军牌上一个是邵江一的字母缩写,另外一个刻着,是四个陌生的字母。
邵江一仰起头,就着从天而降的水喝了几口,慢慢的合上眼睛靠在了浴室的墙壁上,胸口一起一伏的喘了起来。他与这里犹如生来便匹配在一起,骨子里那股子欣喜,便是心灵上多么的不愿意,都遮盖不住。
伸出手,左边台子上是香皂,右边是简易刮胡刀,打开悬挂在墙壁上的镜面,里面会有个柜子,最上一层是急救包。下面有一些私人物品。最最下面的是一个组合理发盒子。
邵江一看着镜子后那思维中存在的一模一样的东西发冷,他浑身犹如雷击,开始不停的怨恨自己,这个时候,浴室门却被猛的打开。他快速的扭过头,眼神凌厉的瞪着浴室门。
华莱士抱着一些衣服放在浴室边的塑料箱子上:“这是换洗衣服。”他说完转身出去。
螣柏坐在外面客厅的椅子上,看着华莱士,华莱士点点头,表示一切正常。他慢慢走过去,坐在了螣柏的身边想事情,刚才那一眼虽然快速,他依旧看到了那个人左半肩膀上的纹身,纹身有两个,一个是狙击手部队的特殊眼镜蛇纹身,另外一个却像是监狱里的烙印?还有便是那一身遮盖不住的疤痕,他什么都没跟螣柏说,他相信时间会一层一层打开里面那人的面纱,他是越来越好奇了。
邵江一穿着干净的一整套斜纹防刮面料的作战服走出浴室,部队的大兵将这套衣服当成了他们平时的常服。
不是说要去陪一位姑娘吃饭吗?怎么给他这身衣服,他一脸纳闷的看着华莱士。
华莱士抬起手腕,举起手表,表情遗憾的回答他眼神里的问题:“你在车子里窝的时间太长了。”
邵江一恍然,连忙说:“那么,那么,我很抱歉。我想我该回去了。真的,这是个错误。感谢你带我来这里……”
螣柏不允许他再说要离开的理由,他走过来,伸手搂住他的肩膀说:“这里的食堂还是不错的。安心,只是吃饭,真的只是吃饭。吃完,我送你回去。我保证。”
邵江一就这样,跟随着两个大人物无奈的去了小食堂,他又饿了。一条饼干给他带不来多大的勇气,他需要食物。
不久,他真的坐在了餐桌前,梦幻一般的看着四周镶嵌着上等培根的主餐上浇灌着最浓郁的调味汁,烟熏鸡在姆酒蓝色燃烧火焰中发出香气。华莱士拿着一个搪瓷杯子跟螣柏碰杯。邵江一也连忙举起杯子,他看着他们举起杯子说:“天佑麦德斯!”他也小声的符合了一句,接着将杯子里的酒一饮而尽,顿时,肚子犹如被火点着了一般,抽搐起来。
“你尝尝这里的东西,其实军营里有很多厨子手艺还是不错的。”螣柏笑眯眯的介绍说。
邵江一一只手捂着胃部,一只手拿着勺子将那些食物丢尽嘴巴里,他乞求这餐快些结束吧,他有些毛骨悚然。
华莱士拿着餐具不紧不慢的看着对面的那个人,他将一把勺子替代了所有的餐具,牛排刀,汤匙,叉子,他都不需要。他只用勺子。
这样的人,华莱士见过不少。长期使用汤勺吃饭,忘记了现世中那些繁琐的吃饭礼仪。
“你怎么看特丽娜?”华莱士突然开口问邵江一。
邵江一没回答他这个问题,他将话题转开:“吃这个饭,真的会有两千块拿吗?”
“你怎么看特丽娜?”华莱士并未回答他的问题。
“我不知道,您说的,我什么都不知道。”邵江一拒绝回答这个问题,又开始大力的吃喝。
华莱士笑了一下,张嘴从嘴巴里吐出成堆的纪念章的名称:“特丽娜登陆纪念章,特丽娜‘乌鸦’计划纪念臂章,山岳兵皮带扣,救援中队帽徽。”
邵江一不说话,只是努力的吃着,喝着,不知道过了多久,他轻轻抚摸着胃部,仰头将陶瓷缸子内的烈酒都灌到胃部麻醉那里的疼痛。
又过了一会酒精慢慢将不善饮酒的他的脸涂上了一丝晕红。他有些酒壮熊人胆的开了口。
“您知道机枪手吗?”他问华莱士,语气竟然带了一丝笑意。
华莱士点点头。
“我喜欢站在机枪手背后,那些人常常背负着大量的弹药,还穿着坚实的抗弹背心,西北部人种总是身材高大,犹如一座大山,他们的水袋容量是最大的。我站在他们身后,他们帮我遮风挡雨,然后……他们死去,我便扒下他们的物资。特丽娜!啊……我知道特丽娜,为什么不知道呢,那里到处是尸体,我们的,他们的,最开始的时候,肌肉还有弹性,不好下口,那些鸟儿便会伺机蹲在附近的树杈上,等待那些尸体堆在一起发酵。森林里的鸟,还有虫子最喜欢我们这样的食物,不必狩猎,不必哄抢,到了时间,我们便倒下,静静的躺在那里为它们奉上食物,早餐,午餐,下午茶,晚餐……您到底……想叫我为您做什么呢?您应该去找一位身材高大的机枪手……”
邵江一唠叨着,站立起来,此刻,军营的院子里,一阵士兵打篮球的吵杂声传入他的耳朵,他停止了唠叨,扭头看着院子,眼神带了一丝迷茫,一丝困惑。然后他很认真扭头问华莱士:“我……这是在那里?怎么如此的熟悉?我来过吗?……没有吧?”
说完,他拽着桌布,扑通一声的倒了下去,成堆的食物覆盖倒了他的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