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争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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病去如抽丝。

这病明明大势已去,身体却倦怠怠得似是意犹未尽。

只不过两根细竹,寥寥几片竹叶,苏慕雪已经薄薄出了一层虚汗。

见她停住了笔,玉儿忙上前给她披一件外衣,关心地说:“小姐,你的病还未好利落,千万别累着。”

苏慕雪点头不语,眼睛一直望着那画出神,人说文如其人,画也如其人,这两根瘦竹身形单薄,形影相吊,颇有几分孱弱的病态,倒像了自己现在的样子。

玉儿看出她对这幅画并不满意,她歪着头看了一下:“小姐哪里不满意?玉儿倒觉得画得很好啊……”

苏慕雪微微一笑:“你就是嘴甜。这竹子一看就有气无力,经不起风,受不得雨。失了气节,这竹就不成竹了……”

玉儿急了:“不会吧?小姐,这可是你画了大半天的,要是废了就太可惜了……”

苏慕雪想了想:“那倒不至于。就留下来私家收藏,以后也可以拿出来做个比照…玉儿,帮我拿过印章来。”

玉儿这才放心,兴高采烈地取了印章,按了印泥,递给苏慕雪。

苏慕雪在画上印下印章,提起来时下意识地瞄了一眼印好的印,突然愣住了----方方正正的边框框住了“苏慕雪印”四个方篆小字。苏慕雪的脑海中电火石光般闪过一个念头,她的心跳不由快了起来,抬头急切地问道:“玉儿,我前些日子绣的那个锦字呢?”

“锦字?”玉儿一头雾水。

“就是我最后在湖心亭绣的那一幅……”苏慕雪一反往日的淡定,急急解释道。

玉儿恍然大悟:“哦----想起来了,还在绷架上,没拆下来呢……我去取。”

待玉儿搬来绷架,苏慕雪定定望着那个红色圈中的“锦”字,喃喃自语道:“……莫非,你是这个意思吗?”她的神情朦胧,似是恍然,又似是迷惑。

玉儿看了半天不明白:“小姐,你在说什么?”

苏慕雪回过神来,已经拿定了什么主意,吩咐道:“玉儿,给我准备印石和刻刀。”

玉儿一向捉摸不透小姐的心思,但却深知她才华出众,总有过人之处的决断。当下心中虽然疑惑,却还是乖乖去给她准备了东西。

苏慕雪精于绘画,书法也自是不差,印刻虽是怡情之作,但跟前两者有异曲同工之妙。不消两日,苏慕雪已经刻好了一个印章,她找块帕子包好,嘱咐玉儿送到柜上去:“就让宋掌柜在咱们柜上的绸子背面盖上这个印章。”

玉儿答应了,怀着印章匆匆离开。

苏慕雪忙了两天,这时才松懈下来,环顾下四周,目光停留在绷架上。

她的眼中不禁闪过一丝困惑,慢慢走近绷架,伸手轻抚那个锦字,皱眉想道:这是你有意的暗示,还是无心的启发?如果是有意,为什么要帮我?如果是无心,这个绣样又是什么意思呢?

她想不明白,又似不愿去想明白。

只觉思绪如这大病初愈的身体,缠绵柔弱,根本无力去理清心中的疑问。

正茫然出神间,前厅的丫头匆匆跑了进来,打断了她的思绪。

丫头结结巴巴地禀报道:“小姐,不,不好了!”

苏慕雪柔声道:“别急!慢慢说……”

丫头喘了口气:“刚才来了两位大爷,好像兴师问罪似的,夫人已经没了主意,被逼得只掉眼泪。管家老爷让我赶紧过来通知小姐。”

苏慕雪的眉头皱了起来:“你先行一步,叫刘伯不要乱了阵脚。我随后就到。”

丫头点了点头,转身跑走了。

苏慕雪匆匆整理了下头发和衣服,这才提起裙角,匆匆赶往前厅。

大病初愈,这一路疾行,待到前院已经微微气喘,出了一身薄汗,守在门口的管家看到了她,好像看到了救星,忙迎了上来:“小姐,是程老板和张老板,他们是找上门来兴师问罪的。”

苏慕雪站定脚步,平息着喘息:“为什么?”

管家不确定地回答:“好像是为了宫廷采办的事情……”

苏慕雪沉吟不语,待气定了,这才缓步走向前厅。

待她踏进前厅的时候,正听到张老板抱怨:“当初结盟也是你们苏家提出的,现在做甩手掌柜……早知道还不如让苏锦记收了……”

苏夫人捶胸哭道:“我们家这是造了什么孽呀……你们看,死的死,病的病……”

“母亲----”苏慕雪温柔但坚定地打断了苏夫人的话。

众人的目光立刻转到了她身上。

苏慕雪趁苏夫人目瞪口呆之际,分别向程老板和张老板施了礼:“程老板有礼,张老板有礼。”

程老板和张老板的气焰登时消了下去,程老板开口道:“听说苏小姐病了,可好些了?”语气倒是带着真诚的关心。

苏慕雪忙礼貌答道:“有劳程老板挂念。这些天,好多了。”

程老板和张老板看她清减了不少,面色仍显病中的憔悴,不觉对望了一眼,不知该如何开口了。

苏慕雪在母亲身边坐下,开口道:“两位老板可是为了宫廷采办的事情而来?可是出了什么岔子?”

张老板气哼哼地说:“别提了!我看咱们三家联合起来也不是那苏锦记的对手。”

苏慕雪一怔:“张老板何出此言?”

“今日早上,宫廷绣开了第一次采办大会,你们织锦坊老板不出头,只好我们哥俩去了。不料真是开了眼了,也丢了脸了!本来咱们以为苏锦记只经营平价丝绸,咱们才是上等丝绸的大户,谁知道人家沈离歌不禁经营苏州的丝绸,居然还经营山东、浙江、云南的……搞了半天我们才弄明白,人家做的可是全天下的生意……咱拿什么跟人家争?!”张老板又是气恼又是不甘。

苏慕雪听了心中暗暗吃惊,这个沈离歌到底是什么人物?他发迹也不过一年左右,这生意怎么可能做得这么大?

见她沉吟不语,程老板两人只道她也没了主意,看着母女两人,一个是只知道掉眼泪的无知妇孺,一个是大病初愈的弱女子,自觉逼迫也没意思。

程老板叹口气:“算了,咱们认栽吧。”

张老板心有不甘地拍了一下桌子。

苏慕雪慢慢开口道:“按往年的流程,这宫廷采办需得明日才能裁定最后的供应商吧?”

程老板两人不知道她是什么意思,不解地望着她:“不错。”

苏慕雪脸上闪过一丝决然,淡淡开口道:“不到最后关头,终是胜负难定。明日,慕雪会代表织锦坊参加采办大会!”

本届宫廷采办大会选在梨香院举办。

负责采办的是先皇亲信周公公,副手是新皇御前带刀侍卫吕承业。

传令的侍卫站在门口根据来人的拜帖一个个高声传报:“福瑞斋张老板到----祥记张老板到----”

周公公端坐在临时搭好的台子上,好整以暇地品着茶,眼睛余光却一瞬也未离开过端坐在台下的沈离歌。

沈离歌坐在第一排位置上,眼帘低垂,一袭白衣,纤尘不染,脸上风轻云淡,看不出丝毫表情。

一个不过二十出头的年轻人,竟有如此定力!周公公心中暗忖,此人真是不简单。早在离京之前,他已受了宫里的暗示----苏锦记必须入选。但他昨日一见沈离歌,心中先是打了个突,没想到这人如此年轻!只怕勉强选了也难以服众,他一面担心,一面不禁怀疑当今圣上的旨意。不料,沈离歌一鸣惊人,其苏锦记的生意早已经遍布大江南北,在供货能力和性价比上根本无人能与之匹敌。若说有什么缺陷的话,那便是他的加工环节----苏绣。历代宫廷绣用的都是苏绣的手艺,苏锦记虽然有绣坊,但却不是苏州最出众的。新皇登基后的第一套龙袍,对刺绣工艺的要求可是马虎不得。但愿沈离歌有能力将这一问题一并解决。

门口传来一声:“织锦坊苏老板到----”

周公公敏锐地捕捉到沈离歌那风轻云淡的脸上闪过一丝震动,他身子微微抬起,飞速地扭头望向门口。

周公公顺着他的目光望去,只觉眼前一亮。

门口,一个雪白的人影穿过桌席的夹道,缓缓走了过来。

周公公倒吸一口气,他在宫中也见过后宫佳丽无数,但从来没见过这种精彩的人物!他描绘不出她的美,那不是耀眼的惊艳,而是清雅到极点,仿佛笼罩在皎洁的月光中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子。

苏慕雪在众人的瞩目下,不疾不徐地走到台下。这一次,她已经不再有上次的慌张,从容地施了一礼:“织锦坊苏慕雪拜见公公!拜见吕大人!”

吕承业早已经看得目不转睛,这时有些失态地屈身道:“免礼免礼!”

周公公不动声色地微微颔首,眼睛却上上下下仔细打量她。

苏慕雪开口道:“小女子昨日抱恙,未能参加采办大会,今日姗姗来迟,还望公公和大人见谅。”

吕承业挥手道:“不爱是不碍事。快给苏老板看座。”

周公公没吭声,仔细看下来,他恍然醒悟过来,苏慕雪给人这种美好的感觉不仅是因为她本人人长得极美,这身上等丝绸做成的衣服更是为她增添了雅致。再仔细看,这衣服上绣的百鸟朝凤,绣工精绝,更是人间极品。周公公心中暗赞:此工艺只应天上有!他几乎脱口想问这是谁的手艺,但他还是不动声色地按捺住了。

侍卫将苏慕雪引到沈离歌身边的座位,沈离歌下意识地站了起来。

苏慕雪淡淡看了他一眼:“沈老板有礼。”

沈离歌意识到自己有些失态,愣了一下,顺势答了一句:“苏小姐有礼。”

苏慕雪款款坐下,不再看他。

沈离歌有点尴尬地落了座。

传令的侍卫高声道:“报----宾客齐----”

周公公放下手中的茶,站起身来,轻咳了一声:“各位,昨日各家庄子已经呈报了自家的情况,今天咱们就按公道从中选定一家作为采办的供应商。根据咱家核对的情况,就规模和报价来说,苏锦记已然力拔头筹,不知各位还有什么异议?”

场下一片沉默。

周公公正要宣布:“……”

“小女子还有异议……”苏慕雪缓缓站了起来,场下一阵骚动。

沈离歌望向苏慕雪,似乎早有心理准备,嘴角微微浮起一层笑意。

吕承业急急问道:“苏老板有什么异议?”

苏慕雪不慌不忙地说:“公公、大人容秉!小女子以为,宫廷绣选的可不单单是上好的丝绸。再好的丝绸,也不过是一团毫无生气的丝线。宫里每年为何要到苏州采办丝绸?难道单单是因为苏州的丝绸报价低吗?”

周公公嘴角隐隐露出一丝笑意,这个苏慕雪倒也不简单,一番话说的下面的人开始纷纷点头。

苏慕雪接着道:“不错。那是因为宫里看重的是我们苏州的绣工,列位可以细数一下,历代皇上哪一位的龙袍用的不是咱们苏州的绣工?”

吕承业呆呆问道:“那苏老板的意思是……?”

苏慕雪张开双臂,将身上的衣服展开:“小女子身上的衣服就是本人自己绣制的嫁妆……”她的话一哽,有些懊悔失言,但她很快掩饰过去,“这上面的绣法和针功,小女子敢自信苏州无人能出其右。今次宫廷绣与往届不同,新皇登基,新一批的服饰须得及时完工。我织锦坊加上祥记、福瑞斋,共有上百家绣坊,绣娘上千人,可保证工期。”

吕承业听得连连点头。

周公公转向沈离歌,意味深长地问:“沈老板,你怎么看?”

沈离歌正在专心听苏慕雪的话,闻言忙站了起来,开口道:“我们苏锦记有的是价格优势,如果我没记错的话,我们的报价比祥记和福瑞斋低了差不多百分之十,哦……不,是低了近一折,恐怕织锦坊也没这实力可以在价格上与我们抗衡……”

苏慕雪转头望向沈离歌:“沈老板是在暗示朝廷国库空虚,需要对价格斤斤计较吗?”

沈离歌愣了下,他定定望了苏慕雪一会,忽然似笑非笑地反击道:“历史上有很多因奢侈浪费而败国的皇帝,你觉得当今皇上是一个主张浪费的人吗?”

苏慕雪心中一惊,此言一出,事情可大可小……她不待众人深思,迅速答道:“沈老板此言差矣。小女子是指当今天下四海升平,国库充盈,价格无须成为宫廷采办唯一的条件……”

沈离歌玩味地望着她。

苏慕雪被他望得有些心慌意乱,她一面紧张他下一步会做出什么样的攻击,一面又莫名其妙地被他眨巴眨巴的眼睛吸引,心里居然莫名其妙地想到----怎么会有男子长了如此长而又如此密的睫毛呢……

正僵持间,周公公开口了:“两位老板无须担忧本次宫廷绣的预算用度,那是内务府操心的事。不过刚才听两位老板说的都有道理,咱家倒有一个主意,这宫廷采办既要价廉物美,也要绣工出众。两位各有所长,不如一起合作承接了今年的宫廷绣,各负其责,各得其所,如何?”

苏慕雪自知这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了,但不知道沈离歌的意思,正思忖间,沈离歌在她身边抱拳躬身道:“公公英明!我也觉得这是个好主意。”

苏慕雪看他不规范的动作,听他直白的话,一如初见时的古怪和特别,心中不知怎的有些异样,她也跟着低头施礼道:“公公英明,小女子从命。”

她看到沈离歌弯着腰,头却向自己偷偷转过来,冲着自己微微一笑,竟带着一丝顽皮。

苏慕雪只觉得心脏像被什么东西猛地撞了一下,一下漏跳了一拍。

咱家倒有一个主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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