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崔斯特•杜垩登,一个游侠。”黑暗精灵摘下了自己的兜帽。
失去了兜帽的遮掩,卓尔灰白色的头发和乌黑的肤色同时暴露在了北地的阳光下。他那双能够在黑暗中根据温度的细微差异而将一切物体——有生命或者无生命的——转换成鲜明而生动的影像的眼睛,因为这强烈的光芒而微微眯了起来。
卓尔的视线更模糊了,他只能看到近距离的一个约略轮廓,因此他无法判断药剂师的脸上是否露出了惊恐的表情。
程西西有些好奇地悄悄瞥着那对从游侠灰白色的长发中露出的尖耳,她判断眼前这个陌生人的种族是精灵,这令她感到了一丝兴奋。
“Elf”在西方是一个历史悠久的词汇,并且有着各种各样的衍生,繁多到足够让想要为它们编纂一个词条目录或者种族谱系的人为之却步。不过程西西可从没想到自己会见到一个活生生的精灵过。
这竟然是个有精灵的世界!
药剂师的呼吸略微急促了起来,这被游侠敏锐的耳朵所捕捉到,他将此理解为人类在面对黑暗精灵时固有的恐惧。因此崔斯特向后退开了两步,并将兜帽戴了回去。
“别担心,小女孩。”兜帽下响起低沉柔和的声音,卓尔轻声安慰这个人类幼崽。他的通用语发音十分奇异,“s”带着颤音,而“tr”上则有一个轻微的卷舌,这令他说话时带着一种富有韵律的乐感:“我不会伤害你。雪山对大多数人来说并不是个安全的地方,还是先让我们下去吧。”
黑暗精灵隐蔽的后退动作并没有被药剂师忽略,程西西遗憾地认识到这位真正意义上的异族人似乎没有意愿和她进行更多接触,她看了一眼之前崔斯特指出来的那片裸|露在雪地之外的岩石丘陵——那是游侠的小屋所在地,在心里策划一次更为礼貌与正式的拜访,带上什么不会被精灵讨厌的小礼物,比如一些小糕点,几壶蜜酒,或者是原来那位真正的凯瑟琳以前调制的一些防冻伤的油膏。
如果对方接受自己的善意,那她就能顺理成章地向这位看起来绝非本地居民的精灵请教一些在这片大陆上游历的经验与常识。
药剂师如此想着,她低下头检查了一下挂在腰间的几个袋子中的夜光菇是否在刚才的意外中有所损伤。这些半透明的,在黑暗中会发出微弱萤光的,仅仅在日出前黎明最黑暗的时刻才会从积雪之下冒出地面来的菌类就是她攀上雪峰的原因。
用这些菌类和其他的几种草药混合制作出来的药膏,对于因意外断裂开来的骨骼的愈合有着良好的效果。在十镇这个充斥着各种各样的亡命之徒的地方,随时会有因为斗殴而受伤的患者,她作为东流亡地唯一的药剂师,必须有药物储备。
感谢原来那真正的凯瑟琳的细心,在这个药剂师的家中收藏着她从小到大的读本,程西西才能在这短短的几个月中迅速掌握了这儿所使用的通用语,并继承了这份工作。
凯瑟琳的笔记,和过去马尔福庄园中某幅画像尖锐讥诮的指点,对如何当个好药剂师有很大的帮助。程西西将这份工作干得颇为出色,并准备把这作为今后主要的生活来源——即使出去旅行,一个不错的药剂师依然能在路上挣到足够充当旅资的金币。
夜光菇完好无损。
药剂师跟在游侠身后走下雪山,皑皑的雪地上只有她脚上那双用冰原狼的毛皮做的靴子留下了一行清晰的足迹。
当北地居民们清晨活动的喧嚷声从东流亡地最外围,那一排用来驱赶过路的冻原野狸子的木刺篱笆上方传过来时,崔斯特停下了脚步。
他无意于踏入城镇的范围之中。尽管已经在冰风谷和这些北地流亡者们相安无事地生活了近五年,绝大多数人类依旧对这个卓尔中的异类抱持着不信任的态度。他们不排斥他,但也不欢迎他。而黑暗精灵也并没有想要挑战这种脆弱关系的意图。
在大陆上流浪的那段艰苦经历让他认识到,想要改变地表居民们对卓尔那根深蒂固的阴险狡诈,残忍嗜血的印象有多么困难。
“就到这吧,小女孩。”卓尔轻声向这个人类幼崽告别,人类的女性,十岁或是二十岁,在拥有像黑暗精灵这样长久寿命的种族眼中,并没有太大区别:“下次想拜访雪山时记得当心点,它们并不如看上去那样友好。”
药剂师再一次诚恳地向游侠表达了自己对于他之前无私援手的感谢之情,并目送着他沿东流亡地镇外这条惟一的大路离开。那件显得已经有些陈旧的深色斗篷有节奏地随着游侠迅捷又轻巧的步伐微微摆动,腰部和肩部几个磨损比较厉害的地方在阳光下显露出一种织物因为长期使用而导致的光洁感。
程西西想到了下次拜访游侠时可以带的礼物,希望她的手艺没有退步——虽然对于初次登门的客人而言那可能过于贵重,但如果加上对救命之恩的感谢,那就会是一份十分合适的礼品。
不过在那之前,她也许该先向镇上的人打听一些这位神秘的邻居的事。毕竟他看起来友善又热心肠,却又偏偏离群索居,这中间一定有什么故事。了解一点生平的话可以帮助她在造访时不会有什么不恰当的言行触犯到主人的忌讳。
程西西一边想着,一边往镇子东边的家走去。
等到傍晚的时候,马厩——这镇上惟一的一家旅店,一楼那个有着巨大的石质壁炉,并因此而充满温暖的大堂里,就会挤满人了。镇上捕鱼回来的男人们,忙活了一整天的女人们,以及少数几个在南方混不下去而逃亡到北地来,并暂时还没能在十镇中扎下根的客人都会聚在大堂里,喝上几杯瘸腿摩根独家酿制的,烈得跟火似地黑酒,一大盆乳白色的鲜鱼汤,和几块蘸着鱼汤一块儿吃的硬面包。
等肚子就跟那壁炉里的火一样变得热乎乎的之后,人们的话匣子就会打开了。
程西西在那听到过不少隐秘的事,甚至包括这个地区最体面的人物凯西欧斯的一些不怎么体面的事。当然那或许也跟凯西欧斯是十镇中最有优势最中心的那个镇子,布林•山德的发言人这一身份有关,就好像过去那些媒体也总是特别爱挖掘一些具有权势的大人物不光彩的消息,许多付费频道在十点以后的脱口秀就常常拿这些做事不谨慎而被抓到了小辫子的大人物们开涮,我们八卦的药剂师无聊时总会守在电视机前面看着这些毫无营养的节目看到笑得抱着肚子满地打滚。
到那时候去跟人们打听一些关于这位居住在附近雪山上,神秘的精灵的事,一定会有不少收获。
而在傍晚到来之前,她可以先将早上采回来的这些夜光菇处理好,并留上一些用来试验凯瑟琳那本笔记上一个残缺的,关于促进皮肤再生的配方。程西西觉得那配方的思路跟马尔福家某个珍藏的祛疤魔药十分类似,这让她有了种也许可以根据这个做出去角质与保养皮肤的面膜的念头。
在脑子里考虑着这些东西的药剂师全然没有想到,等她傍晚走进马厩时,从人们口中听到的,竟然是那样一个简直像是集中了地球上所有监狱中囚犯的恶行于一身的种族的传说。
此刻坐在程西西对面,挥舞着一只桦木酒杯,绘声绘色地叙说着那些居住在地底下的黑暗精灵们喜欢如何杀死视野中每一个活动的生物,并将他们的头皮剥下来,挂在身上做装饰的残暴行径的小麦考恩,正是因为跟每年冬歇期前都会来十镇购买这里特产的硬头鳟骨饰的商队负责人有着不小交情,而被当作东流亡地最消息灵通的人物。
这个壮小伙是十镇的本地人,往上算至少是三代人之前的祖辈就来到了这片荒僻的地方定居。他的父亲,老麦考恩,有家经营得不错的木材店,东流亡地还有附近凯柯尼镇以及蜜酒镇上的居民们的渔船要是出了点什么毛病,总是爱向他购买修补渔船需要的木材。因为老麦考恩是这一带罕见的正派人,买卖也做得厚道,在他那买的木材绝对不会有放得太久了发潮了霉坏了中间有虫洞空心了之类让人烦恼的毛病。
而现在这个正派的生意人惟一的烦恼就是自己的独生儿子小麦考恩似乎没兴趣继承他手上这家祖传的木材店,反而总想着离开十镇,到南方那些充满了狡诈阴险的商人的地方闯荡。每天傍晚马厩里麦考恩父子俩关于这个问题的争执已经成为到这来喝酒的人们雷打不动的余兴节目。
不过今天小麦考恩倒是没和他的老父亲吵起来,因为他现在正兴致勃勃地给他们十镇里最漂亮的姑娘之一讲故事。
像凯瑟琳这种脸蛋长得不错,身材结实丰满的姑娘,是最符合北地男性审美眼光的类型。脸蛋漂亮那不用说,身材结实说明不怎么容易在这样恶劣的环境里病倒,过日子男人们在外面做事的时候也能在家里干点活,而丰满更是能生几个孩子并且抱起来舒服的必要条件。所以附近几个镇里对凯瑟琳有念头的年轻小伙子不止一个两个。
可惜这姑娘认得许多字,能读会写,这种“有学问的人”的身份吓跑了一大半,剩下那部分又在“药剂师”这个名头前退缩了,所以到今天,都还没哪个有勇气的小伙子在天亮前偷偷给她家窗户下摆一束刚从冻原上摘回来的星光兰(这是北地的习俗,小伙子有了心爱的姑娘时,就到冻原上去亲手摘一束这种蓝色的星形小花,然后送到女孩的窗户下边)。
不过不敢归不敢,能在有点意思的姑娘面前这样显摆自己见识的机会小麦考恩当然也不会错过,看到程西西一脸认真倾听的表情,他愈发地天花乱坠,滔滔不绝起来。
虽然其中对黑暗精灵恶行的讲述有不少是以讹传讹,但更多的的确是那群居住在地底下丧心病狂的冷血凶手们常干的事。
而其中最令程西西目瞪口呆的是那个著名的卓尔精灵的成年礼——每个成年的卓尔必须到地表猎杀一名无辜的地表精灵,以此向他们所侍奉的女神蛛后罗丝传达自己的敬意。
“这真是个……残忍的习俗。”药剂师找不到一个更温和的词来表达自己的感受,她难过地想起早上遇见的那个精灵——不,黑暗精灵。他当时看起来十分友善,并且热心,一点儿也不像人们口中说的卓尔精灵那么残酷和灭绝人性。
程西西有点儿忧虑却又带着一丝期待地问:“你知道他,那个住在镇子外边雪山上的黑暗精灵……他成年时也做过这样的事吗?”
“谁知道呢?”小麦考恩挠了挠他那头乱七八糟的,像是雄狮鬃毛般的金发,回答道:“他可是个卓尔精灵!”然后他举起桦木酒杯,喝了一大口黑酒,又补充了一句:“不过不管怎样,他到十镇来的这几年里,倒是没干过什么坏事。真要说的话,新来镇子里的这些流亡者倒是比他更像个邪恶的家伙。”
这位一心想要当个大商人的小伙子挺公正地评价道,然后他转过脸,扫视了一圈大堂里正热热闹闹喝酒谈笑的人们,用手中的桦木酒杯挡住脸,压低了声音,神神秘秘地说:“虽然那个黑暗精灵不怎么靠近镇子,不过我倒是听说过他和独林镇的发言人,那个半身人是朋友。当然,半身人嘛,你知道的。”小麦考恩作了个“大家都了解”的表情:“这个种族出来的,不是小偷就是骗子。”
虽然她不了解半身人这个种族,但小偷和骗子,这可不是什么好评价。程西西感谢了小麦考恩提供的信息,从钱袋里拿出几枚镍币放在橡木桌上,离开马厩。
回到家时程西西看到桌上用水杯压着的一张黄褐色的纸,这是这里最常见的纸张,完全的原木浆作为材料,半手工半人力器械加工,作坊出品,用自己那儿的世界通用单位来算的话,大概有一毫米多一点的厚度,要是一本书有个五六十页,绝不会比一大块石头轻多少——程西西觉得这可能是这里大部分人识字不多的很重要一个原因。
这张纸上用深色的墨水简略地勾了两幅画,分别是一件斗篷的正背面。程西西有些惋惜地看了看自己花了不少时间设计的得意作品,随手将它夹进旁边的笔记本里。
她不会因为自己的第一印象或者是别人口中的传言而对一个并不熟悉的人下判断,可同样的,她也没有这个必要去探究事实的真相究竟是什么。也许那位游侠先生的确是个善良的卓尔,当然也或许他只是个偶尔比较和善的隐居着的杀人狂。
至于礼物,明天她可以搭隔壁老汤米的马车,到布林•山德去,买一份足够表达自己感激之情的礼品,或者再加上在这个冻原上生活可能需要的所有药剂,然后放到那雪山的山脚下。
希望那位令人琢磨不透的游侠先生会发现它。
当夜色从雷格冰河那头逐渐弥漫过这片冻原上的人类城镇时,让我们穿过冰风谷,沿着它尽头的浮冰之海向下,顺着宝剑海岸,来到那个最靠近这一块大陆北方边境的,被称为人类文明在北方的最后据点的那个大城市,路斯坎,来看一看。
作为这座以航运业而闻名大陆的海边城市的标志之一,位于路斯坎南面的那座高大的建筑物——路斯坎的法师塔,是这座城市的统治者法师协会的所在地。
塔中汇集了来自大陆各地的施法者,即便入了夜,这座塔也仍旧散发着明亮的光芒。这座城市的平民们总是弄不清楚那光芒究竟是来自于法师们在塔身上精心绘制的防护法阵,还是因为那些窗口里醉心于研究的施法者们所点亮的烛光。
在这座塔高层的一个窗口中,一位穿着红色袍子的法师正对着桌子上的某样东西陷入沉思。他那细长的,指尖因为长期的抄录卷轴与记录法术而洇染上了一点龙血墨水颜色的手指轻轻敲打着额头。分布在额头上那些深深的皱纹,不但显示出法师那因为思考而带来的智慧,同样也昭示了他由于年迈而积累的阅历。
法师似乎想到了什么,将桌上的那件东西收了起来,然后转身走进恒定了扩容术,除尘术,坚固术等法术的藏书室,从其中的一排书架上抽下一本厚厚的,封面以银箔镶嵌出一幅精美图案的书,并翻阅起来。
很快,他的手指停留在其中一页,“Myth……”一个音节从法师口中响起。
同样是这座城市中,另外一个神秘的房间里。这个房间被笼罩在一片幽深的黑暗中,只有中间那张台子上,一个像是许多块破碎的水晶拼凑出来的平面物体散发出微弱的光,隐约照出了围绕着台子站着的几个人影。
这些人影全身都隐藏在黑袍之下,正专注地看着那破碎的水晶镜上变幻的画面。画面最后停留于一个缓缓旋转着的棱状水晶体上,在那水晶体周围环绕着无数密密麻麻,色泽各异的线条。
当这幅画面出现时,其中一个黑袍人渴望地伸出了手,用袍子下,苍白得仿佛尸体一般的细长手指,轻轻触摸着镜面上显示出来的那枚水晶。
“Myth……”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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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虽然我觉得没看过被遗忘的国度系列的同学应该也可以看明白我写的内容……不过还是解释一下吧。
崔斯特•杜垩登,是来自于幽暗地域某座黑暗精灵城市中某个大家族的第三子,身份高贵,武艺高强,曾经被该家族的领导人,他的生母报以厚望(没错,黑暗精灵的社会是女尊的,女人当头,女人开后宫),不过这孩子虽然在那种充斥阴谋和杀戮的环境中长大,但他对这一切觉得困惑,并且讨厌这样的生活。
然后经过种种虐或不虐的纠结,追杀,阻碍,以及险些被灵吸怪家养和成为正宗野人的超大危机后,这孩纸终于成功地弃暗投明,来到了光明的地表世界。
可惜地表居民对几乎打着“邪恶”标签的黑暗精灵并不欢迎,没实力的躲避他,有实力的追杀他,种种悲催的待遇让这个孩纸迷茫了,他觉得可能自己还是应该回到黑暗的地底世界去。
这时候他遇见了人生导师,一个瞎了眼睛的老游侠,对方教给了他如何坚定地对待自己的信念,受此感召,黑炭也成为了一个游侠,并且在他的一生之中,他没有违背过丝毫游侠的信念:宽容,勇敢,忠诚,正直,保护。(丫的我怎么觉得被我总结成圣骑士了)
老游侠去世了,黑炭继续流浪,虽然他经过的地方依旧不欢迎他,不过有了信仰的黑炭现在很坚强,但是他依然渴望能够被人理解和接受,最后他来到了十镇,并且在这里黑炭得到了真正的朋友。
哦对了还有他相爱相杀的基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