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曼达——富有口碑的派对策划人——正在检视着大厅的布置,务求一切尽善尽美,毫无瑕疵。
她希望能够给她的女主顾留下一个完美的印象,以博取明年六月份赛马会结束之后,为其在伯克郡乡下庄园中的宴会负责筹办的机会。
“早,阿曼达。一切都好?”她的女主顾正从楼上走下来,在托盘里拣了一枚橄榄放进口中。
阿曼达注意到她并不是刚起床的打扮,看上去像是准备外出。她点头:“早,凯瑟琳。一切都好。不过我还没选好最后一种酒,你有什么特别的建议吗?”
“卡米拉送来了很不错的陈年苏格兰酒,不过——”程西西倾身看着她的单子:“再加上margaux吧。”
“Margaux。好的。”阿曼达在葡萄酒那打上标记,她问:“还有什么吗?”
“他们说你是最好的。我相信你。”程西西看了看表:“一会见。”
她约好了发型师和按摩师。今天晚上她想要一个容光焕发的出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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布莱尔坐在她那架Baldwin钢琴旁边,脸色阴沉地把她的跟班们做好的感谢卡中一张上的名字划去。
布莱尔很不快活。
非常非常地不快活。
没人能猜到这其中的原因——因为瑟琳娜回来了!
瑟琳娜•范•德•伍德森——布莱尔从出生起就认识的姑娘,她的BFF,她分享一切秘密的伙伴——在布莱尔的前十六年人生中,她与瑟琳娜是密不可分的。
她们一起偷喝莉莉(瑟琳娜的母亲)私藏的陈年葡萄酒,一起偷穿埃莉诺还未发表的新款设计。她们一起在拉丁文考试中作弊,一起作弄那些傻乎乎的男生让他们在所有人面前狼狈不堪,一起把巴特的帆船偷开出海兜不回来直到海警找到这两个在甲板上喝得酩酊大醉的姑娘。
看起来她们的友谊应该可以维持到地老天荒,对不?
可是瑟琳娜去年却一声不吭地从康斯坦斯转学去了康涅狄格州一所从没听说过的寄宿学校!她甚至没跟布莱尔说一声“bye”!
而在这整整一年里,瑟琳娜没给布莱尔打过一个电话……天晓得当哈洛德和埃莉诺准备离婚时,布莱尔有多需要瑟琳娜。
但是她没有回来,不是吗?
既然她那时候没有回来,那么她现在回来做什么?
布莱尔已经不需要她了。
何况还有内特。
内特一直是布莱尔和瑟琳娜之间的一个禁忌,不说出口,彼此回避,但心知肚明。
布莱尔常常喜欢将自己的生活想象成一部电影,犹如童话般的电影,她的角色就像赫本,嘉宝,葛瑞丝那样,是注定的公主。
而内特,符合一切人们关于王子的想象。他英俊,聪明,健康,出身高贵,风度翩翩。康斯坦斯里至少有一半以上的女孩子偷偷地幻想着他。
但内特属于布莱尔——所有人都知道并确信这一点。
也许只有布莱尔自己例外。尽管她拒绝去发现,但那种女性特有的敏锐,令她不得不承认……有些什么东西在内特和瑟琳娜之间。
瑟琳娜是这样一类姑娘——她甚至不需要花费力气就能得到人们的注视。她永远都是人们的焦点。当她站在你面前时,你无法将目光从这个姑娘身上移开。她的眼神,她的微笑,她的一切都让人发狂。
——所有男孩都爱她。所有女孩都想成为她。
不过布莱尔一直都认为,内特不会是其中一个。
但与她愿意承认的恰恰相反……对于这点,布莱尔毫无信心。
在刚过去的这个周三,埃莉诺所举办的晚宴上,布莱尔与内特本来应该发生点什么的。
他们抛下那些客人,躲到二楼布莱尔的卧室中,互相亲吻,抚摸,并撕扯着彼此的衣服——内特看上去真是该死的英俊,布莱尔甚至觉得他们该早点这么做——但难以置信的事情发生了。
埃莉诺在楼梯上叫唤女儿,让她下来见一见她最好的朋友——瑟琳娜•范•德•伍德森回来了!在消失了整整一年之后!
然后?
然后内特就抛下了他正在亲吻的女朋友,迫不及待地冲出去,甚至没记得掩饰一下他的热切!
布莱尔恶狠狠地眯起眼睛,结束了这段回忆,并将感谢卡上的那个名字划了一道又深又长的线。
“布莱尔?”埃莉诺出现在休息室门口:“你该去换衣服了,假如你不想在凯瑟琳的派对上迟到的话。”
“好的,妈妈。”布莱尔站起来:“你可以把那挂柘榴石项链借给我吗?我想用它来配我的新鞋子。”
“当然,宝贝。”埃莉诺答应道,她想起早上另外个姑娘过来时留下的口信,问道:“你确定你要跟我一块去派对吗?我记得每个周末你和瑟琳娜有自己的传统。”
埃莉诺记得过去的每个周末,布莱尔和瑟琳娜都会在Met(大都会艺术博物馆)的台阶上一起吃三明治,然后在某个地方(譬如明星大厅,lips club)疯上好几个小时,并在天亮前回来,两个人躺在一张床上说着说不完的话,直到她们终于睡着。
“现在不是了。”布莱尔朝她露出一个甜美的微笑:“有些事情发生了变化,所以我们需要一个新的传统。”
传统总是用来改变的。
而布莱尔现在的新传统是……
她不再需要瑟琳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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恰克站在镜子前面,调整了一下自己的领结,并对镜中的自己露出赞赏的笑容。
“Perfect。”他向镜中人点点头。
恰克•拜斯是个英俊得非同寻常的家伙,但并不同于那些高中橄榄球队里的明星四分卫般那种满头金发,肌肉发达,没有脑子的帅气。
他继承了巴特的发色,以及那双类似于大理石的灰眼睛,但他的整体轮廓同他的父亲并不太相似。
与巴特那种典型东海岸的长相相比,恰克更多地带着盎格鲁—撒克逊人种的特征。无论是高耸的眉骨,更凸出的鼻梁,还是线条顽固的下巴,都昭示了这一点。
对此,恰克猜测,这是他那未曾谋面的母亲留给他的。
哦是的,正如绝大多数人所知道——或者说以为的那样,恰克•拜斯从出生起就失去了自己的母亲。
在恰克记忆中,他曾经拥有过一幅他母亲的照片摆在床头。但大约在他五岁还是六岁的时候,不知为何,巴特将那张照片收了起来,并拒绝再给恰克。
所以恰克不太记得他妈妈的模样,只是在隐约的印象中,那似乎是一个十分美丽的金发女性,拥有温柔的笑容——他如此确信着。
巴特站在门口,敲了敲打开的房门,并向转过头来的儿子抬了下手腕,示意时间。
“马上。”恰克拿起他的押字戒指——这就跟他的蓝色押字围巾一样,是恰克•拜斯的标志——走出房门,没错过那只银灰色的长方礼盒。
呃哦……会在housewarming party上带礼物,这可不是普通的生意伙伴的交情了。恰克试探:“爸爸,你和乔瓦尼亚女士很熟吗?”
巴特沉吟片刻,看着已经跟他差不多高的儿子,回答:“……我们是老朋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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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谢你的礼物,巴特。”程西西贴了贴她“前夫”的脸颊,得到一个含蓄的回抱,然后她将笑容投向巴特身侧。
“凯瑟琳,让我为你介绍一下……”巴特的微笑放大了一点,可见他和恰克的的确确是父子俩。
“谢谢你的好意,不过不用了。我们又见面了不是吗,查尔斯——如果你不介意的话?”程西西笑着说,目光充满赞赏。多么出色的年轻人,真是让她骄傲。
“当然,我的荣幸。”恰克有些诧异于对方毫不掩饰的善意,但立刻接受了。
他对这位凯瑟琳•乔瓦尼亚女士有种天然的好感——当然,恰克•拜斯对所有美丽的女性都有浑然天成的好感,不过眼前这一位让他产生的则更为亲切与微妙,恰克将之归结于年龄带来的敬意——
因为年纪而得到了敬重的程西西遗憾地将她的儿子留给科斯特纳家的兄弟俩(她的生意合伙人,他的双胞胎儿子是颇为著名的赛车手),她很希望能和恰克多聊一会,不过这不急在一时,并且看得出来三个年轻人很有谈兴。
被留在派对一角的恰克同科斯特纳家的双胞胎聊得颇为投机,那是一种类似于恶棍之间的惺惺相惜,恰克甚至决定好了他下一场在脱衣舞酒吧里召开的火辣宴会,一定会邀请这两个家伙作为重要客人。
当然了,还有内特。希望认识这两个有趣的家伙能将可怜的小内特从他那悲剧的少年维特情怀中解救出来。恰克满怀怜悯地想,然后他的手机响了。
恰克掏出手机,来自gossip girl的消息令他饶富趣味地高高扬起了眉毛。在遥远的东方有句话怎么说来着?说到曹,曹就到?
“这两个家伙是谁,恰克?你安排的侦探去拍摄的吗?”科斯特纳家的双胞胎注意到了他们新朋友奇妙的表情,毫不避讳地勾着他肩膀看着手机屏幕,他们甚至已经开始称呼彼此的昵称,而屏幕上看起来正在约会的一男一女更是引发了双胞胎的兴趣。
作为赛车手而满世界乱跑的双胞胎显然对上东区新近流行起来的八卦天后gossip girl网站缺乏了解,恰克友善地为他们普及了一下这个常识。
“也就是说,这是个专门曝光上东区内一些明星人物的八卦网站,你们订阅了之后就会收到即时消息?”经常被体育记者跟梢的双胞胎立刻理解了,其中的哥哥眉飞色舞地问:“那么上面这一对是谁?这个金发姑娘看起来真不错,恰克,看你的样子应该认识吧?”
恰克露出一个邪恶的微笑,他正想回答什么,抬眼却见到一个脸色铁青但无损她美貌的姑娘正怒气冲冲地直朝他而来。恰克耸耸肩,压低声音:“抱歉了,伙计们,看样子我得失陪一会。”
双胞胎顺着他的视线看到了正朝这边走来的布莱尔,他们会意地笑了:“去吧,祝你好运!”
恰克迎着布莱尔走上去,他张开双臂:“嘿,真高兴在这见到你,布莱尔。”
布莱尔凶狠地拥抱了他一下,她脑海中的怒火令她的语气变得僵硬:“我要你帮我办件事儿,恰克。”
恰克端详她,斟酌着她的要求能否让他感到乐趣,两秒之后他露出微笑:“当然,布莱尔。我怎么会拒绝我们的女王B的要求呢?”他取了两杯酒:“换个安静的地方谈?”
他们顺着大理石水吧那侧的走廊走去,等人声略远,恰克躬身:“等待您的吩咐?”夸张的礼仪和高高抬起的眉毛尽情地展露着主人的幸灾乐祸。
布莱尔恼火得简直想一耳光抽到他那张漂亮得过分的脸蛋上去,恰克•拜斯总是这么像一个正宗的混蛋!她胸口剧烈起伏了几下,压抑住自己的怒火:“恰克,我要你帮我弄清楚瑟琳娜到底是为什么突然回来。”
“要是我没记错,瑟琳娜可是你最好的朋友,布莱尔。难道她回来你不觉得高兴吗?”恰克刻意地拉长了音调,甚至没有费心去掩饰他的嘲弄。
“从她不辞而别离开康斯坦斯那天开始,就不再是了!”布莱尔生气地回答。一个好朋友绝对不会像瑟琳娜那样,不辞而别,不请自来,同时还瞒着她跟她的男朋友偷偷见面!
布莱尔想到刚才gossip girl发布的那张照片,就愤怒得浑身颤抖,不用明天,全上东区的人都会知道内特背着她跟瑟琳娜在Met的台阶上约会!
“该死的,既然她走了,为什么还要回来!”布莱尔简直想尖叫,既然瑟琳娜已经离开了,既然她已经习惯没有瑟琳娜的日子了,那她还回来干什么?
“哦,你不会想知道的。”恰克耸耸肩,小声嘀咕。
“你说什么?”布莱尔敏锐地抓住了这句话,还有什么她不知道的吗?
当然有布莱尔还不知道的。
但是恰克知道得一清二楚。
在瑟琳娜突兀地从上东区消失的前一天,她和内特——她最好朋友的男朋友——在米勒家三儿子举办婚礼的那家教堂的祈祷桌上做|爱了,疯狂地。
当然,他们做的时候参加婚礼的客人们都已经离开了,不幸的是,回去取围巾的恰克看到了全程。
哦不,恰克一点都不为此感到羞愧。
那可是“best friend and boyfriend”的戏码啊,要是错过了,他会为这愚蠢的行为忏悔一辈子的。
“恰克……”布莱尔危险地眯起了那双美丽的眼睛,她评估性地端详着这个从小就认识的家伙的脸,然后作出判断:“你的表情在说,你知道什么恶心的事并为此感到乐趣——告诉我!”
恰克翻了个白眼,他喃喃自语:“我忘了一块长大有这样的缺点了……”他扯开话题:“我猜瑟琳娜突然离开,大概是因为她发现了自己罪恶的魅力?”
就如同龙搜集财宝一样,恰克喜爱搜集人们那些阴暗的小秘密,但这只是他的兴趣,他暂时可不打算将这乐趣和人分享,尤其是内特的秘密——虽然这个家伙时常会像个忧郁的诗人般神神叨叨,但他仍然是恰克唯一的朋友,何况内特干出来的这件事简直妙不可言,令到恰克现在想起来仍止不住捧腹大笑。
“魅力?”这个词在现在的布莱尔耳朵里简直是引爆她的燃点,她的高傲克制着她不要表现出妒忌,但布莱尔仍旧忍不住发出了一声冷哼,她将视线从俯瞰下去的夜景上移开,注意到走廊的右侧。
那是一整面墙的照片,各种各样,大大小小。
有秀场上的,后台的,大片的,也有各种各样看起来像是日常的,甚至有些照片里的人物看上去脏兮兮的仿佛在野外跋涉了好几天,而照片里的凯瑟琳看上去也属于不同年代,有些十分年轻,有些则更接近于现在的样子。
布莱尔的注意力一下子被移开了,她小声地抽着气,捉住恰克:“看!这些一定是她的私藏照!上帝,我不知道凯瑟琳竟然还跟鳄鱼合影!还有那群可怕的黑人,他们脖子上戴的是什么?哦天哪,那一定是药水浸泡过的人头……她怎么会到那种地方去?”
恰克同样意外地看着走廊右侧这一整面墙的照片,里面的内容令他吃惊,这……超过他们的运动玩乐范围了。父亲的这个老朋友难道还是个冒险家?
恰克不可思议地扬起了他的眉毛,突然,他的眼神凝住了,视线停留在其中一张照片上无法移动。
“不……这不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