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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海军目光紧紧锁定着刚犯下滔天罪行的草帽一伙时,没有人注意到,他们的身后海岬的这头,另一伙同样臭名昭著的海贼悄悄地乘风远去。
海岬的那一边。
“哟西,福兰奇、乌索布上船,我们起航——!!”
在炮轰隆隆漫天水花间,草帽路飞双手握拳朝天,大大的笑颜里是从未服输的傲气。
新船桑尼号在海军炮火的欢送中一跃千里。
……
几天后。
“咦,这不是桃子的手链吗?她忘了带走吗?怎么办啊怎么办啊?”小驯鹿看着那串眼光下金灿灿的豌豆手链,焦急地大叫。
“索隆,你……”娜美皱着眉头看向拿着手链的剑士。
索隆手颤了颤,手臂垂下把手链收进了裤子口袋里,然后扭头看向远方的海平面,并不答话。
风声一时大了起来,像是一只手慌乱地打散了漂浮在空中的思绪。浪声也渐渐大了一起来,那是大海对少年笨拙掩饰的善意哂笑。
“是有什么特殊的含义吧。”坐在小桌旁的罗宾合上书,手托着腮问。
“特殊的含义?是指像我的草帽一样吗?”跟乌索布并排钓鱼的路飞回头问道。
索隆打了个呵欠,说:“不要猜了,只是忘了给她而已。”
“下次见面可就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了,真的不要紧吗?”福兰奇推了推墨镜。
“绿藻头,作为绅士怎么可以任凭你拿lady的东西,把它交给我保管吧!”山治大刺刺伸出手。
“谁要你卷卷眉多管闲事啊!”索隆扭头挑眉,语气不善。
“你说谁多管闲事?!我可不放心桃子小姐的东西放在你这个白痴那里,哪天弄丢了怎么办!”山治龇牙。
“哟西,我们朝着活着的骷髅前进!”那边不知道跟大家说到什么,船长路飞突然仰天嚷嚷起来。
“谁要朝着那种奇怪的东西前进啊!”乌索布和小乔巴尖叫起来。
“呵呵,接下来的旅程好像也很有趣哦。”罗宾微微笑了起来。
……
相比起草帽一伙的和睦相处亲密无间,这些天来基德的船被惨淡的愁云笼罩着。在这个近似于半封闭的移动空间里,人人穿戴整齐,言行得体。乍一看还不觉有异,但镜头拉近后就能发现,每一个人的脸上都带着勉强的微笑
“靠,你上厕所怎么那么快!”
“没办法,口径大。”
“啊,好香……”
“笨蛋!赶紧走啊!”
两个海贼聊着天推门走出,一个海贼甲突然感叹,旁边另一个海贼乙则犹如被刺,整个人从甲板上弹跳起来。
“总算出来了啊你们两个,里面还有人吗?”不远处一个清脆悦耳的声音响起。
“啊哈哈哈,这不是桃子大姐头嘛,里面还有一个人。”海贼甲干笑道,“那么巧也来上厕……”“笨蛋不要说下去!”他的话还没说完就被海贼乙呛了。
抱着一大簇鲜花的桃子挑了挑眉没说话,眼睛盯得两人浑身发毛。这么一直看着也不是办法,海贼乙打了个哈哈,拉着海贼甲就要离开。
可没走两步,身后就又响起那个清脆的声音,只是这次语调竟然有些刺耳?
“你们两个给我站住!”
那根本没有修饰的怒气劈头盖脸,倆海贼僵在了原地。“有……什么事吗,桃子大姐头……”弱弱地询问。
“你们、你们每次都这样的吗?”
桃子气不打一处来,说着话身体却因来势汹涌的愤怒忍不住发起了抖。红扑扑的小脸上亮晶晶的眼睛很是可爱,可被她训斥的海贼显然没有闲情逸致去欣赏。
老实巴交的海贼甲有些窘迫地回答:“今天拉肚子,平时不会那么久的……”
“谁问你排泄的时间啊!我是问——你们上完厕所难道都不洗手的吗?!”桃子恶狠狠的目光转移到一旁的洗手池上。
“啊,是这个啊……忘了,哈哈。”海贼甲满头大汗,强颜欢笑。
“这也能忘?!这不是一件必须要完成的事情吗?!”桃子抱着鲜花步步紧逼,眼睛恨不得喷出火焰来,“在我还没有看到的之前,你们忘了多少次?!难道说你们经常用那个只摸过……那啥之后又没有洗的脏手开门吗?怎么可以这么没有公德心,就没有想过之后开门的其他人会因此间接沾上多少细菌吗?!你们这两个白痴——!!”
被训斥得哑口无言的两人呆在原地,这是门再次打开,里面走出了上完厕所的海贼丙。他一边咳嗽一边拿厕纸捂着嘴,看到桃子和那两个僵在原地的海贼,先是一愣,接着也呆站住了,大气都不敢出。
桃子扭头看到海贼丙,眼中的怒火越发具现化,她大叫:“刚上完厕所就不要做擦嘴这个动作!难道不知道擦嘴会让人联想到你刚吃完东西吗?!还用厕纸捂嘴,脏死了!!”
“可是……”海贼丙动了动嘴唇,最终还是没有说什么。
桃子气呼呼地说:“算了,赶紧走吧,我要进里面换鲜花。真是的,一个二个又不是小孩子,为什么这些常识都要我来教啊!”碎碎念着她开门走进了厕所里。
这样类似的对白,自从桃子回归之后,这些天来就在船上各个角落出现。
基德船上本就是只有一群汉子,平时生活粗放惯了。什么话都可以说百无禁忌,反正本来就是在广袤海洋里航行,陆地社会那些繁文缛节礼义廉耻什么的也随着逐渐拉长的距离而被丢到一边。生活习性也极其随便,如果说在陆地那些女人面前还懂得收敛些,这群男人放逐到海上来时可就肆无忌惮了,颠三倒四的有,邋遢潦乱的也有,倒有几分“信马由缰”的豪迈。
可这一切在某个下雨的午后,通通成为了过去式。
海上淡水奇缺是个不争的事实,所以船员们节水意识都非常得强。洗菜的水用来擦桌子后收集来冲马桶,饮用水从不用为他途,衣服一穿就是好几天,不到万不得已不换……其实很多时候淡水也不是那么捉襟见肘,只是航行于海,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因此当云层聚集于顶,淋淋沥沥的雨点从天而降时,男人们头一个反应是欢呼着拉绳收帆,然后搬出锅碗瓢盆接水,接下来就是脱了上衣,站在雨中唱起嘹亮的歌——甲板上的集体洗澡一直以来都是下雨之时的传统节目。
雨色连天,辽阔的海面腾起了白茫茫的水雾。雨滴噼里啪啦地撞击着甲板,水雾蒙眼,只是耳边始终萦绕着兴奋的粗犷歌声。
风卷着云,浪推着船。这群无所顾忌的人们为自由而歌,为生命而歌。雀跃的音符驾着风雨一飘好几里。
不被立法束缚的男人们袒胸露乳,不少人直接解开了裤腰带,赤身而立。三五成群彼此说笑搓澡。
伟大航路的气候多变早已领教过无数遍,没有人使用香波,因为谁也不敢保证等自己在身上抹开一堆泡沫时天空不会突然阳光灿烂万里无云。他们有的边说着笑边给伙伴使劲搓揉后背,有的握着毛巾擦拭毛发,有的互相推搡打闹……
一切和谐而平静。
可突然有人尖叫了起来。
“变态啊啊啊啊——!!这是在干吗啊啊啊啊——!!”刚走出船舱的桃子捂着眼赶紧转身,低头急路走一脑袋撞上了刚脱衣服正要往雨里冲的但丁。
“啊啊啊啊啊,赶紧把衣服穿上——!!白痴啊!!”桃子气呼呼地大叫。
紧跟但丁后面的是维克达,虽然还没来得及脱光,但看到桃子后也是满脸通红,尴尬不已。“桃子你……”
幸好这雨来得快走得也快,一阵风吹过,抖落雨点的云被卷得没了影。甲板上的男人们手忙脚乱地捡起自己的衣服往身上套,可这七手八脚的,反倒舞弄了好久也没舞弄清楚。
基德和基拉从船长室走出。
船长大人眼角抽搐地看着气急败坏的桃子和那群让外人闻风丧胆此刻却笨手笨脚遮盖身上重点部位的部下。
基拉叹了口气,说道:“桃子回来后,看来船上的风纪要调整一些了。”
桃子与船上这群不忌礼法的男人们的生活习惯碰撞当然不仅仅是下雨天站甲板上洗澡的问题。生活在一起,性别的差别和性格的迥异必然会导致无数个细节上的不相同。就拿厕所的使用来说,桃子也怨言不断。
从一开始责备船员使用完后忘冲马桶到抱怨厕所不通风味道重,桃子想到的办法是定期给厕所换鲜花当空气清新剂。从喋喋不休地叙述厕所那扇使用过度关不严实的门给自己的不安全感到强制规定拉厕所门把手前要先敲门之类的,桃子不给任何人假借“不注意”的理由占自己便宜的机会——事实上,谁也没这个胆子——但这一切挑剔的行为让船员们的生活习惯实实在在地发生了翻天覆地的改变。
……
“讨厌,真讨厌——!就算船上没有女生,也不能那么不讲究卫生习惯啊。”桃子捏着鼻子换完鲜花后,冲出门,这才愤愤地自言自语起来。
“桃子,有空吗?我们谈谈吧。”基拉不知何时走到了她的身边。
桃子扭头,一脸诧异:“啊,怎么了?”
“呵呵,看你气呼呼的,想问问你怎么了。”基拉与她并肩而行。
桃子嘟起嘴,说:“没什么,觉得他们生活习惯有待改善而已。”
“桃子你这次回来改变了不少啊。”基拉声音中带着笑意。
“什么意思,褒还是贬啊?”桃子警惕地扭头看他。
“以前的你是不会想办法去调解矛盾的吧。现在的你决定定时换鲜花,在门上贴着‘不敲门者杀无赦’的提醒……这些都是解决问题的办法啊,这说明你开始愿意与别人妥协,而不是得理不饶人。”基拉淡淡地回答。
桃子收起了诧异的表情,扭回头去说:“我以前也没有得理不饶人啊……”
“但是要融入一个集体,个人需要妥协的东西还有很多。每个人都是特别的,彼此之间肯定是不相似的,如果大家都一直用自己的标准去衡量别人的话,争执是就不会停止。”
“你的意思是我还需要继续妥协,不要再揪着厕所有股臭味,上完厕所洗不洗手这种‘小事’?”桃子冷哼了一声。
“刚才被你骂的那个用厕纸捂着口鼻的船员,他对花粉过敏,自从厕所里放了鲜花,他每次上厕所都会咳嗽不止或者喷嚏不断。”
“那他为什么不说啊——?我又不是故意让他难受的!”
“因为这是集体的决定啊,大家都赞成了你放鲜花的提议,他作为个人,要服从集体。这就是一种少数向多数的妥协。”
“那根本就是没必要!谁稀罕他妥协啊,有不满就提出来啊!”
“基德在船员上船时就说了,船上大事他做决定,日常小事依赖民主。既然你提出来,而大多数的人也认为厕所干净些对身体有好处,那么这项决定就去执行。民主之下,也许一些人的权益会受损,但至少多数人的权益得到了维护,这才是集体最看中的。”
“那……那……哎呀,你到底想说什么,别绕弯子了!”桃子听完基拉的话,语无伦次了一会儿,索性豁出去了。
“桃子,要融入这个集体,我们谁也帮不了你,你只能靠你自己。”
……
“进入冬岛海域了,气温骤降,各位注意添衣!”水手在瞭望台上探出了脑袋。
“桃子大姐头,你要穿什么颜色的羽绒服?呃,只有男款的……”有水手抱着衣服小心翼翼地问。
“……白色的吧。”桃子闷闷不乐地接过衣服就往身上套。
“那,我,我还要去发衣服。”水手不敢耽搁太久,匆匆跑开。
从大号羽绒服里探出脑袋的桃子扭头看向飞翔在不远处的酷拉皮卡,不免轻轻叹了口气。
她没有翅膀,不能像酷拉皮卡那样因为怕生就逃得远远的。她当然知道要融入集体,可是谁来教教她,该怎么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