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秋水闻言随即抿嘴淡笑,觉得自己真是好运气。看那五个江湖汉子的打扮、气质应该脱不了鸡鸣狗盗之徒的范围,下山以来日子一直过的风平浪静、波澜不惊的,让一直以为武侠世界到处有狗血的混战、江湖人话不投机双方就会打得头破血流不死不休的李秋水实在是失望不已。
可谁知都已经习惯这种平静生活,对看人生死对搏不再期望时,天无绝人之路居然在一个不起眼的小茶寮里,就能身临其会的看到一场男版抢压寨夫人戏码,可算的上幸事。
于是点头示意店小二继续,然后就见店小二口兴奋的口沫横飞道:“现在正拦人那五个江湖汉子和身穿红衣的女子是一起进门歇息的,而且听他们说话的口气应该是兄妹。本来两家相邻而坐各行其是、互不相干,可就在蓝衣书生起身离座的瞬间,不知怎么弄得就见那个红衣女子倒靠在了书生的怀里,那书生自然赶紧推开她。而后在两人一倒一推的推搡时就传来一声衣服被撕裂的声音,等小的闻声跑过去的时候,只见那红衣女子的两个袖子已经被从身上撕了下来露出了里面的中衣,而那书生却好像吓坏了似地,手握两个破衣袖一动不动傻站在那里。
自家妹子被人大庭广众之下扯坏衣服,那五个汉字自然点了炮,随即就要冲过去和那书生拼命,于是店里开始鸡飞狗跳的好不热闹。最后还是我们老板的娘子出面,把那女子带进后面重新换了衣服事情才算是有了缓和,双方也能坐在一张桌子上说出个好歹。”
李秋水听到这里了脑中不由出现‘仙人跳、天仙局’这种字眼,觉得那五个汉子应该是和那红衣女子故意设局要坑书生一回。而之所以双方到现在还没谈妥,要不是书生没银子他们不肯放过,那就是书生知道自己被坑了所以坚持原则死活不答应给银子,总之跑不了这些套路,不由就有点意兴阑珊。
一旁的店小二则仍是自说自话的厉害:“以前小的这事也见过,不外乎是为了讹诈几两银子故意做局坑吓外乡人。他们凶神恶煞的又是本地人,咱们小门小店可是惹不起,所以老板和我们就随便他们自己说清楚,不敢插一点嘴。
谁承想这次咱们可是都走了大眼,这五个江湖汉子看着不是个好的,可说话做事却是稳稳当当没处坏心。他们从开口就没提过和银子沾边的话,而是强调说这事坏了他们妹子的名声,要是让人传出去说不得她妹子就再无颜面见人。所以让那书生立即先通报家底双方订下亲事,弥补了闯的祸,确定好名分过些日子就成婚。本来事情谈到这里可说是皆大欢喜,平稳解决。
可没想到那书生却是说什么都不答应,说自己信佛要做居士,这一辈子都不会成家娶亲,让他们死了这份心。不过因为实在是自己失手,让他家妹子丢了颜面,所以愿意出银子赔罪。说来那五个汉子也是执拗,书生赔罪银子都自愿出到一千两了,他们仍是不松口执意不要银子只要亲事。纠缠到后来,也许是恼羞成怒了,那红衣女子就豪爽的起身亲自开始逼婚,随即女的硬要靠过去,男的不停左挪右腾的抬手赔礼,最外面五个汉子又把他们包围起来,顿时成了一出好戏让店里来歇息的人看的捧腹不已,看到精彩处自然就会像看戏似地发出嘘声。”
李秋水听完立即提点的问道:“这书生不愿意答应婚事,是不是因为红衣女子容貌丑陋,毕竟她的那五个兄长实在是有点不凡。”
店小二闻言立即反驳道:“绝对不是,她背对着你所以客官没看清,那红衣女子的容貌和他的五个兄长绝对是天上和地下的差别,说不上是美艳绝伦也可称得上是貌美如花,绝对是个大美人。要是他们选的是小的,我早就屁颠屁颠抢着去娶她了。”
说完一脸的遗憾,恨不得自己变成那个蓝衣书生让大美人看中逼着娶亲。
李秋水听完八卦正要挥手让店小二退下,留自己一个人清静清静,手还没往起抬呢,就听见背后角落里传来,自进门后书生首度的暴怒话语:“你们这些人怎么这么冥顽不灵,我说不娶就是不娶,你妹子就算是天仙下凡我都不会娶!再说了,我是失手撕破了你妹子的外衣,可她的中衣不还严严实实、完整无缺的裹在身上吗?又没露出一丝不该露的,怎么就坏了名节非要我娶她才能弥补?要是你们非要这么追根究底才能了结事情的话,我还要说又不是我强拽你妹子,而是你妹子首先不要名节主动往我怀里靠呢!都跟你说了我要做居士不会成家,怎么就听不明白人话?”
书生话一喊完,随之就响起了女子小声哭泣的声音和一个男子火冒三丈的训斥声:“你个不识好歹的兔崽子,要不是我家妹子看上你,苦苦哀求我们放过不要动手,你早就不知被扔到那个沟里了。没成想好心没好报,你居然还敢嫌弃我家妹子,看来你是活得不耐烦想要让大爷我教训教训了。”
而书生闻言也毫不示弱的坚定回道:“我还怕你不成,要来快来墨迹什么,最后可说不定是谁会被扔到沟里呢!”
李秋水本来以为谈判就此结束,双方即将开打。
可背后却突然悄然无声起来,用心一听就听到一个女子的声音正小声的哀求道:“大哥,大家本来就因为你们的容貌刻薄你们不是好人,现在要是再因为妹妹我连累你们杀人、害人的,岂不是要让我以后一辈子不安心。这门亲事既然这位公子不愿意,那咱们还是算了吧,而且要是还继续呆在这里纠缠不休的,说不得妹妹我真就没名声可讲了。就算是他最后答应娶我,也会被他家知道是咱们硬赖上,他为保命逼于无奈才应付的,那我进门以后还怎么过好日子?”
说完就又小声抽噎起来。
然后就听见那大哥小心的劝哄道:“好妹子,快别哭了。大哥保证不再逼他答应婚事,也不会要了他的小命。不过这口冤气,咱们也不能这么容易就吞了,也得让那小子放点血,再恶心恶心他,才够本。”
随后那红衣女子的大哥便扬声高喊的整个茶寮都听清道:“好小子,今天既然我妹子善心替你求情,那大爷就放过你,免了你的皮肉之苦。不过死罪可免活罪难逃,你除了要赔我们一千两的银子外,还得再答应大爷我一个条件,这件事才算完。不然你休想活着离开这座茶寮,爷不打的你哭爹喊娘就不是蔡老虎!”
话语坚定、掷地有声,可见是说的真心话。
那位汉子说完,一阵掏东西的声音后,就听蓝衣书生开口道:“这盒子里的明珠个大体圆、无一丝杂质砂眼,是珍珠中的极品。这盒子里一共是五十颗,现在市价最少也值一颗三十两银子,就当一千两的赔罪银子抵给你。以后今天之事一笔勾销,我和你们兄妹再无任何恩怨、见面不识。”
随即听到那位汉子讽刺、不相信的嚷嚷道:“原来没银子呀,那刚才装什么万贯家财。就这盒破珍珠,你说一颗值三十两它就值三十两?谁知道你是不是唬我们,好不掏一个铜钱就装大方的名正言顺脱身。”
那汉子刚一说完,就有身旁看戏的两人插嘴道:“蔡老虎,我是城东张家铺子的掌柜,你这珍珠我一千五百两要了。要是不放心,现在就可以和我回去换银子。”
“好你个铁公鸡,连咱们蔡大爷的便宜都敢占!蔡爷你放心,你这盒珍珠我一千八百两要了,我就住在你们庄子隔壁,姓赵,我家在城里也开着一家店。你只要跟我走,这盒珍珠我立马就出价一千八百两收下,当下就可以银货两清、不带一丝麻烦。”
没等那蔡老虎开口答应给哪一家,那位张家掌柜便先不忿的开骂道:“好你个赵胖子,一天截我们张家铺子的生意。明明是我先开的口、出的价,你却小人行径的半路抬高价钱,这不是成心捣乱、破坏规矩嘛。哪有你这样做人的,凡事讲究的不过是个先来后到,告诉你赵胖子,蔡老虎这门生意爷我今天是坐定了!你出价一千八百两,爷比你还要多二百两,五十颗珠子,两千两全收了。”
那语气说不出的得意洋洋。
那位赵胖子随之也反驳道:“你个张狗子、铁公鸡,这回说了实话了吧。说我破坏规矩,我看你才是大大的奸商、坑人货。明明这盒珠子值两千两,你却只开价一千五百两,还不是因为听见那位公子说最少值三十两一颗,你就按最少的价出。至于那多出来的差价你舍得告诉你家东家,我看可未必,说不得就会私吞了。看来我是得抽空找你们老东家,好好聊聊他家掌柜张狗子的小心思了!”
说完语气也是说不出的得意洋洋、喜不胜收。
两人话音刚落,蔡老虎就提高嗓音没好气的骂道:“好小子,瞧不起我们兄妹,想要拿银子砸我们,老子偏就不让你如意。老子说好让你出一千两的赔罪银子就是一千两,多一个铜子都不会收,省得让你以为我们是故意拿妹子讹诈你银子,坏了我蔡家兄弟和我妹子的名声。”
随之又吩咐道:“老二、老三,数二十五颗珠子还给他。不是咱们该得的,咱还不稀罕要呢!”
一会后,又听见蔡老虎邪笑着幸灾乐祸道:“好小子,这赔罪银子是出了,可咱们是说好了的,你只有再答应一个条件,老子才能让你平平安安的离开。你不是信佛要做居士,这辈子都不会娶亲吗,老子偏就看不惯。你今天还非得在这茶寮里,给我老子我选个人做媳妇,然后共骑一匹马离开这个县里。至于出了本县你们该怎样,老子只管自己出了气舒坦,其他可没心思搭理。”
蓝衣书生闻言不悦的问道:“要是我不答应,你又会怎么办?”
蔡老虎闻言冷笑道:“你要是不答应,那老子五兄弟就会把你凑得连爹妈都不认识,再把那二十五颗破珠子扔给你做药钱。不过你以后能不能还站起来,那我可不能保证。”
然后就听见那蓝衣书生沉声回道:“这可是你说的,我只要从这茶寮里随便找个人做媳妇,共骑一匹马离开这个县的范围,你就再不会无胡搅蛮缠、无理取闹。不过我要是满足了你的要求,你还是不依不饶的,那出了什么事就不要怪我心狠。”
到了这里,整个茶寮顿时变的静悄悄。李秋水听到店里大多数的人都不敢出气,憋住气息静等结果。抬头只见居然连对面见多识广的店小二,此时都兴奋的憋红了脸,一副期待的模样不由在心里莞尔。不过想到自己进门时看到的店里客人的情况,也不由的期待起这个蓝衣书生会怎么选。
她刚进门的时候虽说只是瞟了一眼店内大概,可却是明明白白的看清整个茶寮里除了蔡老虎那个穿红衣的妹子,女人就只有一位三十来许的农家妇人,而和她同坐一桌的是一位和她差不多年纪的男子,看样子应该是他的夫婿。要是蓝衣书生选了她共骑一匹马离开,那可就是另一场好戏了。
最终听见书生边走边指认道:“那个,穿淡青色衣服,发髻上系同色发绳,桌子上放同色包袱的仁兄”
走到她身后时,又边往她身前走边有礼的说道:“看兄台桌子上放有包袱,想来和小弟一样只是路过不是本地人。不知兄台可愿意和小弟共骑一匹马离开此地?”
话说完人也正好走到李秋水的正面,店小二的身旁。
看清李秋水的容貌和装扮,不由愣住,反应过来后立马窘红了脸,语气呐呐的躬身小声赔礼道:“小生出言莽撞打扰姑娘了,刚才是我弄错了,实不是有意的,姑娘就当没听到忘了此事。”
然后就要转身往李秋水身后退去。
而此时还在李秋水身后的蔡老虎则是出言不饶道:“好小子,我让你选的是媳妇、是母的,可不是兄弟、公的。你找个和你一样的小书生共骑一匹马,能有屁事?老子要的是看你出丑,出了心中的怨气,可不是让你糊弄老子。”
李秋水本来见这蔡老虎还算是有点血性,就算是和蓝衣书生有恩怨,却也不多贪他的银两、东西,所以对于他威逼利诱的也就还能接受。而且也觉得这件事毕竟属于私人恩怨,只要蓝衣书生坚决不娶,被蔡老虎他们打上一顿也无可厚非,谁让他要撕了人家亲妹妹的衣服袖子。可到了现在非要逼着书生选那位妇人一起骑马离开,可就有点过分了。蓝衣书生和他妹妹之间是力的相互作用,说不得是谁的错,所以自然可以安心看热闹,就当看了一出戏。
可这妇人却是实实在在的无辜之人,要是书生在他威逼下真的选了那位妇人同乘一匹马。她可以打包票,那蔡老虎一定会亲自动手把那位妇人送到书生的马上。在妇人夫婿的面前做这番不计荤素的行为,这件事以后那位妇人的下场可见一般。就算是那位夫婿识大体,知道自己夫人是被逼无奈,可亲眼看见心里总是会存了疙瘩,以后夫妻两个的感情肯定就会受到影响。那妇人说不定会被休或是被冷落、虐待,那可真就是一场玩笑毁了一个人的人生。
虽然李秋水冷心冷肠,可却也无法做到坐视不理,再任由他胡闹下去的地步。
于是猛然挥手扔出去一根筷子,准确无误的插到蔡老虎的发髻上。
然后才转身面对吓手了的他冷声道:“我不是小书生,是个女子。那位书生答应你的条件都做到了,你是否也该带着你的弟弟、妹妹滚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