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贱命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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眉目?石耳垂下眼抿抿嘴:“我心里当然有数谁想害我,但这个范围可不小,而且我没有证据。”

“你得罪了不少人吧?”韩笑想起青蒿对石耳的不满。或许这是起仆役内斗泄愤事件?

石耳惊讶的一挑眉:“你也知道我得罪人?看来这山上确实是什么事都藏不住。”韩笑听得后半句心里一跳,紧接着又听得石耳道:“小姑娘,我这可不叫得罪人,在这种肮脏的地方,人心都隔着肚皮,不强势一点就会被人欺负死。”

韩笑皱起眉:“肮脏?这里不是治病救人的地方吗?”

石耳看着她笑了,他摇摇头:“听我一句忠告,别把人心想太好。这里大大小小数十个大夫,几百号医仆,你以为有几个是为了治病救人的。人啊,不是为财便是为势,大夫们若能学成下山,要入皇家或是自己开医馆,师从云雾山那就是响当当的招牌,就算不愿下山,留在这里分得一点半点好处,熬得久的,这山上终有改朝换代之日。”他递了个眼色,道:“你明白了吗?”

韩笑心里有些发冷,这话很自然的让她想起聂承岩所说的,如果他不在了,这云雾山甚至百桥城,在云雾老人百年之后,就不知落到谁的手里。他对云雾山不喜,但他是这山上某些人的阻碍。

石耳见她不语,以为她还没琢磨过来,又道:“别说大夫们,就是我们这些做下人的,也得时时提防处处小心,跟了哪个大夫便是决定你会有什么样的前程,读过书识得字的,那是挤破头也要往得宠的大夫跟前挤,只盼能被收做学徒,等真做上了大夫,又得把昔日的恩师踩在脚底下,巴结讨好神医先生。在这里,神医先生说好那才真是好,把他哄高兴了,多教几招,那就受益无穷了。”

“那你呢?”

“我?我可不想学那什么医术,天天得背书拣药,也不想下地做农仆,太累,只好试试毒吃吃药,换来好吃好睡好银两,何乐不为。”石耳看着韩笑的眼睛,忽然正色道:“我本来是想跟你意思意思道个谢便好,不过看你这般傻气,对我又有救命之恩,我就明跟你说了吧,你背了神医大人的药箱子,可不是什么好事。”

“为什么?”

“大概是因为我们投缘。”

“不是,我是问,为什么背了神医先生的药箱子不好?”

石耳左右望望,确定无人,低声道:“你既非云雾山中之人,又与神医先生非亲非故,他为什么要让你背药箱子?”

韩笑一愣:“呃,大概,神农氏打动了他。”

石耳哈哈大笑,伸手拍拍她的头:“要是这么容易被打动,那神医先生如何能有今天。他与公子,可不是一般的铁石心肠。”

韩笑皱起眉,她可不喜欢别人说聂承岩任何不好。石耳接着道:“我告诉你吧,最大可能,神医先生在利用你,就象利用我一样。”

“利用?”

“嗯,就是利用。”石耳拉着韩笑往更偏僻的地方走过去:“你伺候公子,应该知道公子中的是绿雪之毒。”

韩笑心头一紧,飞快的点头,打起十二分精神认真听石耳继续说。

“绿雪是神医先生研制的独家密毒,只有三颗。公子出事后,神医先生将公子送回山上来救治,发现绿雪只剩下两颗,他把自己送在屋里一天一夜没有出门,当时山上人心惶惶,我就知道要糟。后来神医先生把我叫到了丹房,那是神医先生院后头的小屋,谁也不让进的,他让我在里头呆了足足十天,给我吃了各式毒药,再一样一样的解。等我出来,我听到了一个消息,说神医先生找到了解绿雪的办法。两天后,神医先生让陈大夫取了我的血,说是要做解药之用。”

韩笑点点头:“原来是用你试药,又有你的血,神医先生才能把主子给救了。如此韩笑要替主子谢过。”她正要行礼,却看见石耳那讽刺的表情,愣了,惴惴不安的道:“呃,我知道,那些毒,一定让你受苦了。”聂承岩毒发时的模样她见过,那一定不是常人所能受的。

可是石耳的话却是让她震惊了:“神医先生让我服的那些毒,跟绿雪一点关系都没有。他撒了谎,散布假消息。”

“可是,可是神医先生没必要这样,他确实找到了办法,解了主子的毒。”

“他解了公子的绿雪之毒是事实,却不是因为我试毒所致,更不是因为我的血。”

“我不明白。”韩笑是真不懂,撒谎说用石耳试药成功,对救治聂承岩有什么好处?

石耳冷冷一笑,他终于停了脚步,在一块大石头上坐下,继续说:“神医先生如此一说,无论公子是生是死,我都是立在刀尖之上。如若公子死了,那我就是唯一从绿雪毒下逃生的人,如若公子不死,神医先生只消说需要再取我的血做解药,这两项,足以让那个下毒手的人对我不利。”

韩笑呆愣,石耳道:“前一段,神医先生说公子的毒需要再取我的血做药,取血的日子定在五日后,让其他大夫这五日勿用我试药。结果第三日,我便被蛇咬了。”

“这可能只是巧合。”韩笑说这话也觉得特没底气,她想想,又辩道:“药理相通,虽然你觉得神医先生给你服的那些毒与绿雪无关,但或许神医先生自有道理,他用别的毒别的药来尝试,但解的是绿雪。”

对这个说法石耳完全不屑一顿:“哼,我在这山上快八年了,做的唯一一件事就是试毒试药,对它们的味道和服下后的反应,我熟得不能再熟。神医先生给我服的那些,根本就是山上原就有的药,每一样都早已试过,在公子毒发濒死之时,他还浪费时间做这些,根本就是为了布个迷帐。他一定是没有把握能救回公子,与其守着,不如立个新目标给凶手,无论公子最后结果如何,凶手都有可能对我下手,这样留下点蛛丝马迹,神医先生就好查出是谁毒害公子。”

韩笑这下是明白了,她也明白了石耳所说的云雾老人在利用她是什么意思了。果然石耳确认了这一点:“公子是救回来了,可这几个月凶手一点动静都没有,于是神医先生说要再用我的血,果然我很快出事了,可那天公子出现了,看着明明是再死不了的模样,神医先生自然会担心我这个诱饵份量不够,所以你就派上了用场。”

韩笑觉得后脊梁直发冷,聂承岩会是云雾山继承人之事根本就是板上钉钉实打实的,所以灭掉他,其他的高徒们才会有机会。可聂承岩未死,只是瘸了双腿,而这时云雾老人摆明了要栽培一个与云雾山没有丝毫关系,又是聂承岩贴身奴婢的人,这只能给人一个印象,就是栽培的这个人是要辅佐聂承岩继承这云雾山的。

石耳看韩笑表情,知她定是明白过来,遂道:“所以我才说,你跟我一样,不过是神医先生维护公子的一个棋子。我们的命对他们这些人来说,根本就不重要。”

“神医先生说我可以背他的药箱子时,我是这么高兴。”韩笑是真的难过了,她忍不住红了眼眶,喃喃的说:“主子也替我高兴,还嘱咐我要好好学。”

“公子吗?”石耳叼了根草:“公子我不熟,只远远见过。不过这山中没秘密,小道消息多着呢。要我说,公子才不傻,他讨厌这云雾山又不是一天两天了,依他们所说那日公子出现时的精神头,想来按从前的脾气,公子该是早嚷嚷着回百桥城养伤了,可现在他还留在这里,为的什么?这次下毒,不但害了公子,听说还把公子的意中人弄死了,公子怎么会不恨?他留在这山上,根本也是存了心要报仇雪恨的。神医先生的脾气,公子相当清楚,莫名其妙让你背药箱子,他会不觉得奇怪?如果公子还替你高兴,那是他明白神医先生的谋略,知道你的用途。”

石耳还在淘淘不绝的分析着,他越说越觉得自己跟韩笑是绑在一根绳上的蚂蚱,那真是惺惺相惜啊。可他抬头一看,吓了一跳:“你哭什么?”

“你胡说,主子不会这么对我的,主子对我可好了。”韩笑用力抹掉脸上不争气落下的泪,这些话似是要说服自己。

“你要是不相信干嘛这么难过。我告诉你,谁对你好都是假的,对你再好还能好得过对自己吗?你看我现在把这些告诉你,让你提防着点,该是对你不错吧,可如果真遇上什么事,咱俩里非得死一个,我一定会推你出去。”

韩笑揉着眼睛:“你倒是坦白,可我不信主子会这样对我的,他就算是脾气差点,可他是好人,他建了百桥城,救了很多人,他还是个痴情人,这样的人不会是坏人。”

石耳若有所思的看她,而后长长“哦”了一声:“原来你喜欢公子啊。以前的公子又俊又潇洒,个个女孩儿家都喜欢他。这山上素医馆的那些个,当初可没少为公子争风吃醋的,不过公子都看不上,公子喜欢的是那种柔柔弱弱,捧在手心的,那个谢景芸可不就是。”

韩笑被谢景芸三个字吸引了注意力,来不及掩饰和反驳自己对聂承岩的心意,只问:“你知道那个芸儿?”

“山上的人都知道。”石耳看着韩笑直笑,笑得她脸一红,这才道:“谢景芸两年前来百桥城求医,医倒是求着了,可是少一昧药,这药在山上才有,于是就去求公子,一来二往,似乎公子就喜欢上了。可他这么积极的为个姑娘来山上求药,神医先生当然也看出端倪来,神医先生不同意,跟公子闹脾气闹得所有人都知道。那谢景芸听说就是娇滴滴的,柔柔弱弱,温柔地能掐出水来。”他拍拍韩笑的肩膀:“跟你完全不一样。”

韩笑咬咬唇:“我又没怎样,我是奴婢,我清楚自己的身份。”

“清楚就好,不只是身份,还有命。我们的命贱,除了自己,没人在乎。你是我救命恩人,我才好心提醒你,你自己要多留心。不止这山上的各位大夫和仆役,还有神医先生和公子,都得提防,这种时候,要有身为棋子的觉悟。”

“主子绝不会害我的。”

“不是说害你,而是会不会舍弃旁的来救你。你自以为对公子来说你这个奴婢很重要,可你莫忘了,我对神医先生来说,也是最耐用的药仆,但我们的作用,在利害关系面前,就会不那么重要了。”石耳显得语重心长,而他的话也不无道理。

韩笑想起聂承岩给她一把匕首,在她跟云雾老人出诊那天,他嘱咐她有事先自保,所以他是知道的?他知道她是云雾老人立下的棋子?可他没告诉她,他甚至鼓励她去背那个药箱子。韩笑觉得心里一阵难过。

石耳看她那副模样,在一旁念叨着:“要说以前的公子,你喜欢上不出奇。可现在公子都瘸了脚,是个半废人,脾气又差,病容也绝无俊俏可言,你说你一小姑娘家,喜欢他什么?”

韩笑听了,突然转头盯着他瞧,石耳被瞧得心里发毛:“怎么了?”

“石大哥,我突然想到一事,想不明白。”

“是什么?”

“如果凶手是要杀害主子,为什么要偷绿雪?这样一来,不是明摆着就是云雾山的人干的吗?”

她的问题让石耳起了兴致,他跳了起来:“嘿嘿,这个问题,我们这些下人私底下讨论过。或许是因为公子武艺高强,用毒比较容易得手,而公子自小与草药接触,身体对各种毒都有些抵抗力,不用最狠的毒药,毒他不死。就象要害我一样,如果不是群蛇全上,各种毒一起来,又是把我锁着的,我可不会怕。”

“可是,既然下毒已然得手,为什么还要砍伤他,挑他脚筋?”韩笑是被刚才石耳说的瘸腿提醒了。

石耳一愣,这一点,他们还真是没考虑过。

砍伤断脚分明是想让聂承岩这辈子都不好过,可下绿雪毒害却是想要他的命,这两个手段,可是相互矛盾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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