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心夜垂头不语,秦苍笑着,拿起她左手来,一个指节一个指节地揉弄着,在一旁笑得越发兴味深浓。
他的手在她指节上深一下浅一下的游移,湿热的呼吸就喷在手面的肌肤上,然后他用力往前一抻,夏心夜只觉得身体凌空一轻,然后重重地跌进了他的怀里。
夏心夜的鼻子撞到他半敞的胸怀上,耳后是他凑过来的湿重的呼吸,极为强烈的男性气场一下子弄得夏心夜的脸红了。
他的手轻轻撩过她耳后的碎发,在她耳旁笑道,“你竟然脸红了,枕席间的事,难道还没做过吗?”
夏心夜羞不能言,秦苍盯着她的眸子笑道,“长这么美,犯了错打一顿就是了,”他的整个人又向前凑下去,轻声道,“你说,是不是呢?”
夏心夜在被迫抬眸的瞬间,跌进他幽旷而深黑的目光里,一瞬间,宛若墨海摇荡星光,黑暗得有几分诡秘。
夏心夜瞬间好像被夺去了呼吸,下意识闭上了眼睛,淡淡笑了。
他似乎很意外,“傻丫头,等到晚上你就不会笑了,知道我怎么对付女人吗?我三年没有碰活物了,手生了就更没分寸,你害怕的话,现在寻死还来得及。”
夏心夜垂着头莞尔笑,被正在斟酒的秦苍斜眸一眼瞧见,问道,“你笑什么。”
“奴婢是想,若是王爷实在喜欢死人,那奴婢死也没什么。”
秦苍呷了口酒道,“怎么说?”
夏心夜道,“奴婢既是自己走进您的府,就没想着自己死。如若王爷高兴,遣人将奴婢勒死便是。”
秦苍斜睨笑着,将杯中酒一饮而尽,夏心夜膝行过去,谦卑地为他再斟满。
秦苍却不再喝,而是放下酒杯,伸手折了一大枝琼花,选了一朵斜插在夏心夜的鬓角,扬着花枝在她脸前笑问道,“美人喜欢吗?”
夏心夜在花影日光中轻轻一笑,说,“喜欢。”
秦苍笑,不羁地起身踏步而去,高大英挺的背影,宽大的衣袂盖住小径的绿植。
琼花在夏心夜的鬓角犹自芳香,酒与花,还有人,皆被他弃之于残席之上。
夏心夜穿着件绣花的白袍,走在幽暗的阁道里,卫襄在前面带路,手里的灯笼晃动着晕黄黯淡的光,只能照进三尺见方。
在一扇巨大的雕花门前停住,卫襄轻轻地敲门,说道,“王爷,人带来了。”
“进来吧。”房里的声音低沉而慵懒。
卫襄垂手对夏心夜道,“夏姑娘,请。”
夏心夜垂首对他行了个礼,推门而入。卫襄甚至看见她在转身时,在弱淡的光影中好像清浅地笑了一下。
这个女人还在笑,卫襄顿时觉得幽暗中这女人清艳淡定得有几分诡异。
他曾经争战沙场,再惨烈的死亡也见过,却从未轻信鬼神,只是这女人那垂首温顺的一笑,令他在突然间心怦怦剧跳,他家主子用女尸用得太多了,不会是,怨毒的阴魂化成个女子来寻仇了吧?
卫襄按了剑就几乎闯进去,然后里间秦苍的声音让他倏而冷静下来。
秦苍的声音懒散含笑,“夏姑娘,当真是胆子大。”
夏心夜进去的时候,秦苍正在梳发。
他整个人敞腿屈膝靠坐在雕花红木床上,还依旧是早上那身宽松疏散的黑布衣,似乎洗了发刚刚干,苍劲白皙的手指拿着一束长发,调笑般漫不经心地梳着,其余的落发散垂至枕席间,竟是说不出的飘逸缭乱。
秦苍的嘴角轻挑,目光淡淡飘落过去,含着笑,三分兴味五分轻佻,瞟了一眼刚进门的夏心夜,说了卫襄刚听到的那句话。
夏心夜恭敬端庄地给他行礼,秦苍的手指在牛角梳齿尖上划过发出一串细微的声音,他靠在床上盯着夏心夜笑道,“夏姑娘当真好风致。”
“王爷谬赞。”夏心夜半垂着头,目光正落在他把玩牛角梳的手上。
秦苍道,“既是来了,为何又不敢抬头看我。你过来。”
夏心夜低着头缓步走至他的床榻旁,秦苍挪开他□□的脚,对夏心夜道,“坐啊。”
夏心夜一时迟疑。
秦苍半笑道,“怕了?”
他说这话的时候,侧探着头,眼神似乎带着钩,钩向夏心夜低垂的脸。
夏心夜微微抬头,一双青眸,半室玉润。
这是间颇为大气的卧房,雕花红木床,雕花红木桌椅,雕花红木柜子。也不知道是因为年深还是因为光影幽暗,所有家具都黑漆漆的,徒现一副优雅厚重的轮廓。
王府即便缺钱,也不至于连灯也点不起,偌大的卧房却只点着一盏如豆的青灯,只能用主人偏爱幽暗来解释。
秦苍换了个更舒服的姿势,似乎对面前人多了几分兴味,出声道,“你既进了我的屋,怎么又不肯多看我一眼呢。”
夏心夜依旧低垂眼帘,轻声道,“奴婢不敢唐突王爷。”
秦苍一下子就笑了,似乎满屋子都是笑意,都是他重而舒张开的气场。
室阴森,人鬼魅,那个发笑的俊美男人半敛着笑,突然道,“你来。”
夏心夜温顺地再近前,在他身边站定,被他伸手一扯,跌坐在床席上,一下子对上秦苍的脸。幽暗中他的脸美若刀削,眸子深黑而亮,虽带着笑,却冷冽,深不可测。
秦苍托起她的脸端详道,“好一个柔美芳鲜的人儿,”话说着他的唇轻挑起,轻叹道,“可惜不到三个月,便只是一堆白骨了。”
夏心夜静默不语,一双眸子清润如旧。
秦苍半眯了眼道,“你不在乎?”
夏心夜道,“命已不由己,又说什么在乎,不在乎。”
秦苍淡淡笑了,行至窗前,伸手打开窗,皎洁的月光瞬间闯入,浓黑幽暗的卧室一下子被冲淡了许多,转眼成灰白。
那是一个很大的窗子,一打开,月光如流水倾泻,清风拂面,室外的楼阁亭台,小桥流水,诸般景致尽收眼底。
秦苍站在月光中,黑衣散发,俊脸的棱角如刀削斧砍般,清朗的眉目在半笑不笑间愈显风华。
他倚窗独靠,手里把玩着牛角梳,叹气浅笑道,“清幽月夜,你身处囹圄之中,是地狱还是人间。”
他那一瞬间的笑容,美而寥落,如黑罂粟般绽放魅惑。风吹来,他衣散发开,翩然飞举中竟是英挺如玉山。
夏心夜凝眸的瞬间惊魂无语,这个传言中半人半鬼的王爷,竟还保留着如此姿仪。
秦苍回眸浅笑,对夏心夜道,“怎么办,我也不想杀你,可是以生欲对死尸,这些年,实在是已经习惯了,见到你,才是不习惯。”
夏心夜静无语。秦苍突然转身行至她身旁,负手道,“知道我为什么没有让人勒死你吗?因为,我要亲手勒死你。”
他的手抚上了她的脖子,夏心夜仰面,闭目。
秦苍看着他手里俊美的脸,凑过去在她耳边柔声道,“你恨我吗?”
夏心夜道,“原本死路,也无可恨。”
秦苍的牙咬住了她的耳垂,厮磨着轻声道,“那恨萧慕然吗?”
夏心夜道,“恩断爱绝,也无所恨。”
秦苍的手微微用力,问道,“知道必死,还因何活?”
夏心夜的头高高扬起,秦苍的力道有一点阻滞她的呼吸,她仰面闭目,对着虚空笑道,“皓齿红颜与森森白骨,既然在王爷眼里毫无区别,我又因何不活?”
秦苍另一只手抚上她的眉梢眼角,说道,“你可有什么心愿未了,不妨说。”
夏心夜道,“王府的琼花甚美,奴婢死后,请王爷割爱,赠送一大枝。”
她的衣间发上,甚至皮肤里,都是琼花淡淡的香,秦苍深深吸了一口气,深笑道,“这没问题,我把你埋在琼树下,满树的花都是你的。”
夏心夜来不及感谢秦苍的大方,整个人已经被秦苍横抱起来到窗旁,指着远处花开如雪的琼树道,“喜欢琼花是吗,你看,玉树临风,美不美?”
秦苍坐在椅子上,将夏心夜放在膝头,白皙的手指掠过她的碎发,双眸含着笑,宛若深黑的潭水揉碎了星光,潋滟而来。
“卿刚才的心愿当真是风雅洒脱已极,本王喜欢。”话说着,秦苍垂下头,细细密密的吻落在她的唇上,竟是火热缠绵的温柔缱绻。
一下子是死之边缘,一下子是生之欢好。夏心夜依存在他怀中,仰面。
秦苍停了嘴,笑着看她海棠春睡般酡红的容颜,爱抚道,“如此风雅剔透的人儿,我怎么舍得杀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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