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小八一见到凌凤语本能地就要上前迎接,凌凤语已经一个箭步上前按住了他的肩膀,“行了,没那个能力就别逞强了。”说着将一包治伤药物与工具摊开来放在桌上,捉了钱小八的一条小腿就要为他上药。
钱小八赶紧推搪:“不不不,还是我自己来吧!我这脚又脏又臭的,哪能劳你亲自动手呢!”
凌凤语皱眉道:“少罗嗦。我说了要给你上药的,你当我是言而无信的反复小人?”
这顶大帽子扣下来钱小八哪里顶得住,当下噤了声不敢再拒绝,老老实实地由着凌凤语摆布。
凌凤语又道:“会有些疼,忍着。不过疼死你也活该,都是你自找的。”
钱小八咬着下唇连连点头,将双手紧紧攥成拳头。
凌凤语先用剪刀将与皮肉粘在一起的布袜剪开除下,再用干净白布将伤处的血污烂肉一一拭去,然后用小木勺从紫色瓷瓶里挖了药膏细细涂抹整个脚背,动作干净利落毫不拖泥带水。
尽管痛得五官扭曲,钱小八自始自终不吭一声,只是盯着凌凤语的面孔使劲瞧,如此方能减轻一些痛楚。
唔,凤语长的真好看,怎么会这么好看呢?怎么会越来越好看、让人越看越爱看呢?他的神情这么认真专注,看的人心都软了,不知道的还以为他在擦拭一件易碎的稀世珍宝呢!但其实,他手里摆弄的不过是自己的一双血肉模糊惨不忍睹的烂脚……
期间凌凤语抬眸看过钱小八一眼,不由刹那间失神,钱小八两颗兔牙死死咬着下唇,唇色如血鲜红欲滴,而脸色又苍白如雪几近透明,神情也不知是痛苦还是享受,一副如痴如醉如梦如醒的迷离模样,合在一处令那张清秀干净的脸庞显露出一抹令人惊心的绮丽艳色,令他的心脏瞬间漏跳一拍。
该死的!这小子是男人不是女人!才喝了多少酒你就昏头了?要发春也搞清楚对象先!凌凤语在心中狠狠咒骂了几句,旋即摒弃杂念迅速垂下眼睑继续给钱小八上药。
一柱香的功夫后,钱小八两只伤脚全部包扎妥当成了两只又白又胖的大粽子,根本穿不了鞋,他不禁为难不已:“这,这怎么办?”
或许他可以躺在床上洗脸吃饭,但总会内急上茅房吧,总不能拉屎撒尿都在床上解决吧?让人背他去茅房也不妥,实在让人难为情。
凌凤语自然明白他的顾虑,本想叫人来在他养伤期间照顾他的吃喝拉撒饮食起居,转而又有些犹豫,这服侍的人手要用男还是用女?按理说日常的琐碎活计一般均由丫环来做,但钱小八的情况有些不同,吃喝倒罢了,主要还有拉撒,未婚少年男女如此近身接触,想想就觉得不堪。
不知怎地凌凤语突然想起圆脸杏眼的锦画来,当下毫不迟疑地否定了由丫环来照顾钱小八的可能性。
不用丫环就得用男仆了,中午那两名侍从的手将要触及钱小八身体时的异样感再次浮上凌凤语的心头,尽管仍然觉得荒谬,他依然迅速否定了这一可能性。
怎么办,难道还要他亲自出马来照顾钱小八不成?这个念头一动凌凤语就恨不得一掌拍死自己——不对,是要一掌拍死钱小八!
呸!钱小八是哪根葱?当得起他堂堂世子的服侍么?没的折了钱小八的寿,还让天下人耻笑于他。
突然,一个合适人选在凌凤语纠结的大脑中闪现出来,陈妈!他无意中注意到陈妈看着钱小八的眼神慈祥和蔼得有如看着自己的亲儿子,对,就是她了。陈妈办事向来稳重妥贴,从他生下来就一直在他身边伺候,是他可以完全信任放心的忠实老仆,由她来照顾钱小八最合适不过了。
终于想定人选的凌凤语松了一口气,对仰脸看着自己巴巴等待回答的钱小八道:“这几日我会叫陈妈过来帮你换药包扎并且照顾你的生活起居,你脚伤痊愈之前都不许下地,否则我会连陈妈一起责罚。”
钱小八吐了吐舌头,连连作揖:“多谢多谢!不敢不敢!凤——呃,少主,你真是太好了!小八下辈子做牛做马也报答不了你啊!”
这个改口听在凌凤语耳中分外别扭,尽管最初钱小八更改称呼时他就不适应,但想着时间长了慢慢就能接受了,没想到过了这么久依然听着刺耳。
凌凤语向来不与自己为难,当下不容置疑道:“从现在起你还是叫我凤语。”
眼见钱小八眼睛一亮喜上眉梢,他赶紧正色补充道:“仅限于你我二人单独相处时。如果你在外人面前也这样称呼我,我会马上拧断你的脖子。”
这已经是莫大的恩惠了。对于一名下人,他已经做到了极致。凌凤语这样认为。因为无论如何,钱小八的确曾经救助过他,这是事实,不容否认。
钱小八当然也这么认为,因此心里乐开了花,小鸡啄米般点头道:“是是是,我知道了!”
然后他眨着星星眼,看着凌凤语的脸色小心翼翼唤了一声:“凤语……”
“恩。”凌凤语不自觉应了一声,只当他有话要说。
钱小八心花怒放,又唤:“凤语。”
“恩?”凌凤语皱起眉头,这小子究竟想说什么?
钱小八脸上笑开花,大声道:“凤语!”
凌凤语拉下脸,“究竟什么事?”
钱小八傻笑摇头,“没什么,就是想叫你的名字。有半个月没叫过了,嘴痒。”
凌凤语眼角有些抽,伸出手来将拇指毫不客气地按在他咬得嫣红如樱的唇瓣上,狠狠道:“说的什么话?我叫你再嘴痒。”
他本想使劲揉捏那张胡话连篇的嘴巴作为对钱小八的惩罚,但手指甫一触及他的嘴唇就立即被那润泽柔软的触感和鲜艳欲滴的唇色给夺去了心神,这一刹那他什么也没想,只是顺着本能轻轻摩挲描摹那双唇,甚至幻想着将自己的唇贴上去又会是怎样的感觉,如此着了魔一般欲罢不能。
钱小八已经被凌凤语的怪异举动吓呆了,心里紧张得怦怦乱跳,微张着嘴巴一动也不敢动,只怕出了闪失惊忧了凌凤语,那只手就会从他的嘴上移到他的脖子上。
屋子里一时间静得诡异,只有钱小八略显急促粗重的呼吸声。
房外有人经过的脚步声将凌凤语从魂不守舍中惊醒,意识到自己刚才的失态和不可理喻,一时间心里翻腾得厉害,也不知道该如何解释自己的行径,只得粗声说道:“你给我老实呆着!”然后逃一般夺门而出。
钱小八坐在床上半天心跳才恢复平静,刚才的凌凤语很怪,动作怪,脸色怪,眼神也怪,眼睛亮得像里面燃烧着两把火,让他本能地觉得危险想要避开,但隐隐又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兴奋感,让他想要进一步与之亲近。
凌凤语的拇指摩擦他嘴唇时动作极缓极轻,竟似蕴含着温柔宠溺的意味,就像……对了,就像主人抚摸心爱的宠物一般,而当时要不是害怕凌凤语会转而掐自己的脖子,他差点就要真地像狗一样伸出舌头来舔他如玉石雕就的美丽手指了……
天哪,这种想象真可怕!他果然是个天生的贱骨头!
钱小八万分羞愧,脸上一阵热辣辣如同火烧一般,怕被人看到他现在这副丑态,他急忙把被子掀开把自己整个人埋了进去装成睡大觉的样子。
实在是太丢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