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小八两手哆嗦着将那叠银票拿了起来,一瞬间差点热泪盈眶,原来凌凤语不是来杀他的,他是来给他送钱的!揣着这么多钱在怀里,下一刻就是死了也值了!
不对,怎么能死呢,发了这么大一笔财,更应该好好活着才对!
见钱小八捧着银票几乎要喜极而泣的模样,凌凤语很有些后悔自己刚才的决定,但覆水难收,绝没有反悔改口的道理。不过区区六万两,他还出的起。
钱小八很有种死而复生的感觉,看来凌凤语真的很中意这座酒楼,而且他也是真地来跟自己谈生意的,不然怎么会出一个六万的天价呢!回去说给梁冰冰听还不得把她吓死!
凌凤语的眼光那还有假,他既然出了这么大一笔银子来买好吃楼,说明好吃楼值这个价!而且,他从此可以摘掉冤大头这个倒霉的帽子了!
想到梁冰冰见到六万两银票脸上可能会出现的精彩表情,钱小八忍不住傻笑起来。他刚才真是想得太多了,凌凤语事务繁忙日理万机,哪会无聊到专门跑来杀他,他也太看得起自己了。
凌凤语见钱小八表情又生动起来,眼睛也重新焕发了光彩,心情在不经意间也好了许多。
接下来就是手续交接,钱小八来之前已经将一应文书字据备好,两人很快按了手印完成了交易,过程顺利得几乎让钱小八以为自己在做梦。
凌凤语将原有伙计、厨子以及掌柜刘得贵也一并接纳下来,不出一刻钟,好吃楼东家由钱氏改为凌氏的消息就传遍了酒楼上下。
伙计们早就如同刘得贵般被凌凤语的气势给震住了,知道新东家定是来头不小的大人物,以后好吃楼在他名下一定会比过去发展的好,所以尽管众人对钱小八的离去有些不舍,但对未来钱途的憧憬很快就让他们精神抖擞起来。
一切妥当后,钱小八突然就觉得自己留在这里完全多余了,他该揣着银票净身出户了。
犹豫了片刻,他垂着头弱弱地向凌凤语请示:“那什么,如果没有别的事情,我,我就回去了。”
凌凤语有些不快,有了钱就翻脸不认人,这人怎么变得如此势利了?
他答非所问道:“我饿了,上些清淡点的酒菜来。”
这一说提醒了钱小八,他也还没吃晚饭呢,来之前本来就做好准备要请买家吃一顿大餐的。如今虽然酒楼易主,但毕竟这里的人手还是他熟,临走前再为凌凤语服务一次也是理所当然,于是赶紧应道:“是是是,你稍等,我马上叫人上菜!”
然后他开了门对在雅间外面候命的一个伙计嘱咐了几句,让厨房拿出手段来整治一桌最好的酒菜,伙计迅速领命离去。
等菜的间隙两人依然无话,尽管气氛比之前有所缓和,但生意谈完了还能谈些什么?
何况一直有伙计不断出入雅间端上杯盘毛巾等物事。
钱小八的眼珠子还是乱转,看天看地看花看草,就是不看凌凤语。凌凤语则正好相反,哪里都不看,只是一眨不眨地盯着钱小八。
钱小八感觉到他在看自己,明明是秋天的凉爽天气,却犹如置身烤炉般浑身出了一层大汗,胸口更是窒闷难受,他不由得伸手将密实的领口拉开一些,好透透气。
看到一截纤细白晳的脖颈与若隐若现的细致锁骨,凌凤语不由皱起了眉头,但他没说什么,第一次将视线从钱小八身上移开。
幸好尴尬的局面并没有持续太久,五光十色的酒菜很快就摆满了一大桌子。
钱小八松了一口气,对在雅间门口亲自督促上菜的刘得贵道:“刘得贵,从今以后,这位,这位凌公子就是好吃楼的东家了,你得好好敬凌公子几杯才是。”
他迟疑了一下,将凌凤语称为“凌公子”,就跟凌凤语称他为“钱公子”一样,因为“凤语”他早就没资格叫了,叫“少主”也不合适,他们同样早就不是上下级关系了。
刘得贵应了一声,上前给凌凤语和钱小八分别倒了一杯酒。
凌凤语被这个全新的称谓刺了一下,心头不快更甚,直接对正要倒第三杯酒的刘得贵吩咐道:“下去做事吧,这里不用你照应了。”
刘得贵自然恭恭敬敬应了下来,也不管钱小八一个劲地朝他递眼色到几乎眼睛抽筋,自行弯腰退出雅间,再小心掩上房门。
凌凤语端起酒杯来轻嗅一下,然后小啜一口,见钱小八双手抓着筷子不知所措的模样,不由淡道:“怎么不喝?”
钱小八瑟缩一下,小声嘟囔:“不,不敢……”
凌凤语凉凉道:“不敢?还有你不敢的?你不是经常一喝就是一壶的么。”
钱小八脸上有些发烧,想想这杯酒无论如何也躲不过去,索性端起酒杯壮着胆子道:“那我敬你一杯。”说着一仰脖子喝了个干净。
他喝酒最易上头,虽然现在不会一杯就晕,但脸颊还是浮出一抹浅浅的绯色,眼里也开始泛出潮气。
凌凤语瞥他一眼,冷哼一声,将自己那杯酒也一口喝尽。随便吃了几筷子菜,其实没什么胃口,因此觉得有些索然无味,于是下令:“倒酒。”
钱小八正闷头吃菜,听到命令连忙提起酒壶给凌凤语小心倒满一杯,正要将酒壶放下,又听他道:“还有你自己的。”
无法,他只得给自己也倒了一杯。
“喝。”
于是,两人又各自喝了一杯酒。
……
“再喝。”
又是一杯。
……
如此一来二去的,不知不觉间,钱小八就喝了四杯酒,于是,脸上绯色更深,眼中水汽更多,脑子例行开始发飘。
尽管如此,钱小八脑子里还是有几分清醒的,知道自己不能再喝了,否则一定会醉,他可不想在凌凤语面前再喝醉了丢一次人,因此摇摇晃晃地站起来,对凌凤语大着舌头道:“对不住,我,我不能喝了。时间不早了,我该回,回去了。”
凌凤语想也不想就道:“不许走。”稍顿一下又补充道:“我还没喝尽兴,再给我倒一杯。”
他的确没喝尽兴,区区数杯淡酒,于他而言不过跟喝水一般。
钱小八不敢抗令,坐下来拿起酒壶再往凌凤语杯中倒酒。他喝得有些多,手脚有些软,眼前有些晃荡,倒酒时自然失了些准头,于是那酒倒出来有一半进了杯,还有一半却洒了出来,流过桌面滴到了凌凤语的衣襟上,偏偏他自己没看清,仍提着酒壶继续颤巍巍地倒。
凌凤语皱眉,一把捏住他提壶的右手腕。
看脸时还不怎么觉得,握住钱小八的手腕凌凤语才发觉他比两年前瘦了许多,突出的腕骨甚至有些硌手,他心中骤然紧缩一下,仿佛被人重重打了一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