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说两人忌惮着花妖不敢动手,但是玄霄和夙浅第一个等来的却不是花妖,而是猴精。
站在窗台上的是一只很大的猴子。
当然,严格来说,是山魈更为准确。
《山海经》上有言:南方有赣巨人,人面长臂,黑身有毛,反踵,见人笑亦笑,脣蔽其面,因即逃。
而眼下这只对着两人笑地狰狞的猴子,恰是如此。
黑色长毛,面目狰狞,嘴角有着狰狞的笑容。看起来虽与普通的猴子无异,但是玄霄同夙浅却丝毫不敢大意。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夙浅在一月前将炼化红渊,正是心意相合,已成助力。
那山魈从窗台一跃而下,直奔玄霄而来。夙浅皱起眉,立时招出红渊回挡。
见夙浅动作,山魈明显不满,发出一阵怒吼,随后伸手拍向夙浅。夙浅大怒,连退几步,转身挽剑荡出剑气,只听得一声巨大的金属碰撞声响,山魈忽然身形变大了几分,又叫了起来,随后转身就向着窗口跑去。夙浅咬牙,挥手施一个轻身咒,便提剑快速追去。
院子很大。
虽然偏僻,但是景色秀美,绕着围墙,栽着一排桃树,恰是春季,树上开满了桃花,落英缤纷,看起来格外美丽。
等等,桃树?
夙浅睁大了眼睛,竟连山魈也不顾了,忙是向着那一行桃树跑去,挥剑向其中最大的一棵斩去!
这是为何?
桃树乃辟邪之物,对于妖精有克制大幅度削弱之效。
那为何山魈会选择对于自己有克制之物的地方作为主战场?当然是不可能是它昏了头,所以自然是有原因。而一想到还未出场的花妖,夙浅似乎明白了什么。
若是妖物死去,其身上的妖气,自然不久后便会弥散于世间。而那花妖气息虽然浅淡,但是却并未消失。
花妖花妖,为何不能够是桃花妖?
山魈身上血腥气极重,定是会被这桃花阵大幅度削弱能力,除非那桃花妖是它同伴,不然为何会往这边跑?妖若想不被桃树影响,除非你是一心清修,身上的灵气清正,或者是桃树妖,否则必然被其克制。
不出夙浅所料,桃树并无大碍,它放出蒙蒙的红光,将剑气抵御,本该拦腰而斩的桃树竟只有少数细小枝桠断了下来。而枝桠所断之处,则是流出些许红色的汁液来。
那汁液泛着丝丝香气,恰是与夙浅身上若沾染的气味相符。
夙浅倒吸了一口凉气。
她本是一试,但没有想到,竟然真是桃树妖。
这下棘手了。
夙浅皱眉。
本来打算占着兵器之利和五行相克解决,但是却未想到,这妖修为竟如此之高。
她用上红渊,都只是斩下小小的枝桠罢了。
须知,火克木。
她是阳时阳刻出生,命中带火,乃天火违行之体。然红渊更是一把火属性的剑,其中更是加入了炎之精华,按理来说,这样的组合斩一棵树根本不在话下,但是……这桃树明明不大。看起来树龄甚至不过百。
等等……
就在枝桠掉落在地的时候,除了最大哪一棵桃树外,其余桃树上的桃花纷纷凋谢,并且花瓣上面泛出淡淡红光,并且不落地,而是旋转着向着中间那棵最大的桃树飞去,随后那棵最大的桃树竟然开始快速增长,不一会儿便占据了院子一角,而蔓延出来的枝桠更是几乎笼罩住了整个院子!
真是糟糕。
天空被遮蔽,阳光被掩盖,眼前所见皆是粉色的桃花,鼻间所闻全是淡淡的桃花香。
最大的那棵树上面的花瓣也开始凋落。
花瓣犹如倾盆而下的大雨,纷纷扬扬的从枝头落了下来,不一会儿便在地上覆了厚厚一层,但是树桠上的花瓣却没有减少的迹象,仍然是堆满了枝头。
夙浅伸手按住额头,抹去额上渗出的点点汗珠。
头晕,眼花。
真是糟糕。
花瓣雨下了愈发的大了,空中所弥散着香味也愈发浓郁。
身后突然传来了山魈的巨吼声,还有女子的尖叫声。
夙浅咬住嘴唇,挥剑使出四方敛肃,这才转过身去。
院子里除了她之外,一共有七个人,一只山魈。
玄霄、刘氏、华泠、花姨娘,以及三人身边丫鬟各一个。
夙浅大感头痛。
华泠是刘氏在任上生的闺女,也是她的嫡亲妹妹。
第一次看见幼时的华泠时,夙浅不否认心里的确有着淡淡的失落,但是更多的是欣喜。而第一次见到花姨娘时,却是大大的震惊。
那分明是繁花!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本该出府的繁花为何会成为父亲的妾室,但是再怎么样比不上接下来她所知道的来得更为吃惊。
夙浅还记得她上山的时候繁花才十六七,正是花样年华,青葱一样的人。可是这次回家,繁花却已有苍老之态,鬓间银丝点点,眼下已有细细的皱纹爬上,站在刘氏身旁,更是衬托出刘氏的保养良好。
就连曾经的活泼温和变成了趋炎附势。
虽得姨娘之名,却得到老爷鄙弃,下人不屑。
听下人所言,繁花是在离开前的头一天晚上用药爬上了老爷的床,这才成为了姨娘。
夙浅只得叹息。
但是很快她就发现她叹不出来了。
原本安安分分站在刘氏身旁的繁花突然发难,劫持住了刘氏身边的华泠。并且由于速度太快,夙浅和玄霄都没有反应过来。
离的比较近的玄霄正想将华泠夺过来,然此时原本一直没有动的山魈却对着玄霄扑了过去。玄霄皱眉,取出前些日子夙浅借他的留虹对上山魈,但这一下,却再无分手的可能去救华泠。
花瓣雨下的更大了。
视线里密密麻麻全是降下来的花瓣。
夙浅像是意识到了什么,提起红渊,也不去助玄霄,而是直接向着繁花攻去,其攻势凌厉,毫不拖泥带水。
见夙浅此番举动,又看了看和山魈纠缠在一起的玄霄,刘氏这下倒是慌了神,尖叫过后立马指着繁花骂了起来。但是一直安顺本分的繁花却全然不顾刘氏的威胁,而是大声的笑了起来,而就在这笑声中,她的声音越来越清脆,人也变了个样。
繁花原本身上穿的长袍由褐色变成粉色,挽成百合髻的长发也散落了下来。再仔细一看,这哪里还是繁花?站在那里的女子细长的眉如青黛略弯,肤色白皙如凝脂,樱桃小嘴,俏脸微红,全然没了繁花的老态,正如一个正含着春.意妙龄女子一般水嫩秀妍。就连满是皱纹的手,也变得犹如青葱一般的白嫩。
但她却又是繁花。
因为她持着华泠。
桃花雨渐小。
繁花挑起眉,笑了起来,用空出那个手在空中凭空一舞,取出一个巨大的桃叶来。接着她手持桃叶,以叶化剑,对着夙浅轻轻一挥,轻而易举的就化了夙浅的招式。
“果然是臭道士!”繁花冷笑起来,抱着正在不断扭打着身体的华泠腾空而起,跳上那棵几乎是掩盖了整个院子的桃树上。“闲事关的真宽!”
夙浅皱眉:“斩妖除魔本是分内事,况且这并非闲事。”
繁花笑了起来。
她用手指甲抵着华泠的脖子,尖锐的指甲在白嫩的肌肤上划出一道血痕下来。
华泠果然不动了。
她垂着头,也不看夙浅,也不会再闹动。
繁花对此甚为满意,但口气依旧不软,反而更加尖锐的笑了起来:“何为妖,何为魔?又为何斩!哈哈哈!非闲事!就是因为你们的非闲事,我们多少同伴在修炼途中被你们所杀,又有多少同伴因为相信人为善而被你们所斩!?他们什么都没有做,只是追寻天道而已,为何阻拦!?为何只需你们向道,为何只准你们生存!?斩妖除魔,你斩的是什么!所谓正义,所谓斩妖除魔,就因为我们不是人?!”
夙浅看着繁花,神色不改,大声道:“人如何,妖如何?害人即为妖,是妖当斩!”蹙眉,夙浅抬高手腕,毫不顾忌的用剑尖指着繁花:“若是一心向道,又怎会被诛?不害人,不做有为天道之事,浑身灵气自然清正。即违天道,做伤天害理之事,自是容不得。”
“好、好、好!”繁花大笑起来:“你又怎知,被杀之妖又全是罪有应得!?害人非是本心,只是世道不公!”
夙浅闭眼叹道:“无辜枉杀当然有,但更多的却是罪有应得。而被妄伤之妖,怎么也不会是你。”
繁花挑眉:“我可从没有为我自己辩白过。”她扬起了嘴角,“也没有必要辩白,做过了便是做过了。”她抛下手中泛着绿芒的叶子,身后的树枝突然暴涨,随后整棵树竟然都颤动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