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夙浅的情绪逐渐安定下来之后,两人一同走向了案发现场。
现场被官兵重重地围了起来,禁止闲杂人等出入,就算是夙浅和玄霄,也是拿了牌子,才允许在三尺范围外围观。
不过无碍。
对于夙浅与玄霄来说,范围已足够。
尸体早已被搬运走入葬了,但是已经干涸的血,却将地整个笼罩了住了,看起来额外的狰狞。就算站在三尺番外之外,也能够闻到那浓厚的血腥味。但是混杂在血腥味中间的,还有淡淡的几股妖气夹杂在其中。而其中一股很熟悉,恰与那日沾染在华渊身上的妖气相似。
夙浅皱了皱眉,不顾官兵吃惊的眼神,招手让沾染妖气最浓的石头飞了过来。
那块石头大约有成年人两个拳头和在一起的大小。
全部被血浸透,但是和地上已经冰冷变成黑色的血不同,上面的血,还是红褐色。
夙浅蹙起了眉,她拉了拉身旁玄霄的衣袖,指着浮在空中的石块说道:“师弟你可曾注意到,在血腥气和妖气背后,还有……?”
玄霄点头,神色变得有些阴郁:“竟然聚在一起么,也好……一次解决。”
夙浅没有反驳,只是用手心浮现的红色光球,将石块包裹住,洗涤上面蕴含的妖气。做完这些,她转头对惊恐的官兵道:“这些日子晚上最好不要出门。”言毕,不再解释,招剑拉着神色有异的玄霄御剑离开。
重新回到了华家,夙浅没有走正门,而是直接飞到院子里。
刚刚从红渊上下来,便被闻讯而来的刘氏给拦住了。顾不得理会正在发怒指责她没有一点大家闺秀模样的刘氏,夙浅拉着玄霄就往房间里面走去。
因华家老太君对于夙浅突如其来的喜爱,再加上夙浅拜了宗炼为徒,这回家的日子,倒是收到不少人的示好。
当然,即是示好,自然是少不了礼物的。
而夙浅收了一个,当然不好拒绝另外一个,于是房间里面零零总总的堆了一大堆的小物件。
因为本来这些东西夙浅也没有打算要,所以也没有系统检查,但是没有想到这一疏忽,却是出了问题。
没错,就是出了问题。
为什么夙浅会和神色有异的玄霄留下在场众人,御剑而行?
这当然不是为了贪图省事,而是因为在夙浅身上,感觉到了淡淡的妖气。
极端的瞬间,极小的振动弧度,极淡的程度,并且没有恶意,若是不刻意留心,常人根本无法察觉。但夙浅和玄霄不是常人。就在夙浅净化那块石头的时候,她身上被沾染上的妖气暴-露了出来。
这股妖气与华渊身上所沾染的妖气不同,又带着淡淡的沁香,根据初步推测是花妖。
但是它又与吸收日月精华所长成的草木之精不同,这个花妖的气息已经不纯粹,虽是没有恶意,却带着一股血腥味。
这才是夙浅与玄霄不愉的原因。
那两人又为何回家?
自然是因为现场虽有多股妖气交杂,但是并无那股气息,反而在两人出门的时候,曾经闻到过妖气中携带的花香味。只是当时因为是院子里种植的普通花草,并未在意罢了。
但是现在却成了线索。
妖怪不止一个,并且明显有所交集。
剩下的暂时没有踪迹,唯一这个发现所在的当然就不能够放过了。
夙浅的院子很偏僻,而房间更是在院子里面最为偏僻的地方,不过景致倒是不错。
在二楼卧室处,可以看见隔壁花园里的湖心亭。
提着裙子,拾阶走上二楼卧房隔壁的仓库,从须臾戒子里面拿出钥匙开门,随着门“吱呀”的开启,房间缓缓的呈现在了夙浅的眼前。
仓库很大,最少比夙浅的房间还要大。
但是这个看起来很大的房间里面,现在却是堆满了东西。
玄霄:“夙浅……你确定,只是少许的‘小礼物’?”
夙浅:“……大概吧,……哈哈,或许是积少成多,堆积起来了。”话锋一转,夙浅看向玄霄:“师弟,似乎你只叫过我一次师姐。你是不相信师姐么?”
玄霄默默的别过头,不语。他该怎么说!怎么说!?
他要去叫一个比他小上那么多的姑娘叫师姐么?如何有脸面!
唤玄震那是习惯。而且玄震看起来确实成熟,他人虽然温润儒雅,但是浑身上下的气度,却无人不信服,无人可以反抗。
但是夙浅,虽然早慧成熟……他,实在是开不了那个口。
但是,这个理由,却不能说出来。
重回过去这种事,就算是修道之人,也是难以接受。
“算了……”夙浅叹了一口气,抬高双手闭上眼,运用灵力将整个房间笼罩了起来。
房间众物纷纷被火红色的光芒所笼罩,泛出点点光晕来。
其中,以置于桌上的那面镜子最甚。
玄霄走上前去,将那面镜子拿了起来。
镜子以秘银制造,上面精心雕刻着神秘而精致的花纹,看起来古朴而神秘。镜面的背面是镶着数颗月光石,恰好凑成了北斗七星。镜面打磨的十分平整,但是上面却倒映不出任何的人影来。
为何?
因为此镜已有灵视,已是成妖,他不愿照,自然照不出。
事情突然变得棘手起来。
在夙浅的仓库里没有发现花妖,倒是发现了一个镜妖。镜妖上虽覆着花妖的味道,但是自己的灵视也不少。
物妖和草木之精是两个概念。
物妖修行不易,成精难,但是一旦有了自己的意识,修出了实体,往往能够成为镇住一方的大妖。尔后修仙,更是容易。
但是物妖若要修出灵识来,却是十分艰难。这不仅需要努力,还需要大的机缘。
而眼下……
无论是玄霄也好,夙浅也好,都大感头痛起来。
若是没有这个镜妖,单是花妖和那些聚在一起的妖怪,又有何惧!?
夙浅睁开眼,看着玄霄,皱眉道:“不若师弟即日返程回去,请长老来帮忙?”
玄霄捧着镜子转过身来,看着夙浅,摇头不语,继续观察手中的镜子。
看着玄霄这幅模样,夙浅倒是怒了,头一次的高声开口斥道:“胡闹!”她走上前去,看着玄霄,忽然软和下来,苦口婆心的劝道:“师弟,这不是逞强的时候……听师姐话好不好?现在回去请长老来,莫要逞强。”
玄霄闭眼,努力让自己心平气和。
“夙浅,你可是信我?”
夙浅一愣,想也不想的反问:“为何不信?”
玄霄道:“你即是信我,又为何要回去请长老?这镜妖虽得灵识,却已重伤。你我二人,已是足够。”
玄霄非是盲目之人,少年意气之时也早已渡过,他说能过自然是能过的。
方才他早以用精神力探过,虽然这镜妖已有灵识,但是却受了极为严重的伤,平时的实力大概只能发挥出一层不到。在这段日子,他也充分的了解了夙浅的实力。
夙浅虽是年幼,却根骨出众,为人又勤奋,修为竟一点也不落下重新回到过去他。他曾算过,如是他与夙浅联手,物妖根本不敌。
即是如此,又有何惧?
想必是夙浅不知道镜妖受了重伤。
但是出乎玄霄意料的是,夙浅虽然已经知道这镜妖受了重伤,但是人却没有平息下来,反而看起来更为生气。
生气的,浑身都在发颤。
但是夙浅却是沉默了好一会儿,调整好了自己的情绪后,才轻声开口:“师弟,你当我不知它受了重伤?如果它还是全盛期,我现在岂还有命在?”
玄霄沉默。
夙浅继续说道:“你现在大抵是在想这个吧?‘夙浅是一个懦弱之人’或者‘夙浅畏畏缩缩’什么的。”她闭上了眼,“若是我一个人我自然是不惧的,但是现在不止我一个人,师弟你还在。若要胜利,我们也怕会付出不小的代价。”
“我不愿……师弟你受伤。”
夙浅垂下头,扬起一个自嘲的微笑。
“因为,我会担心。”
她低着头扯了扯自己的衣袖:“我是你师姐,所以必须要保证你的安全。若是连师弟的安全都保护不了,我又如何配得上这个称呼?……本来师弟你就不叫我‘师姐’的,若是再这样,颜面扫地后再无机会了……”她扬头看着玄霄不好意思的吐了吐舌,“抱歉。”
这下愣住的反而成了玄霄。
他看着夙浅,眼睛里显出惊讶之色来。
“你……为何,罢了。”闭了闭眼,玄霄沉默了片刻后,终是开口唤道:“……夙浅师姐,你可信我。”
夙浅笑了起来。她笑着点了点头。
脸上的笑容明媚异常,驱散了这段时间里一直笼在眉间的忧愁。
但不过片刻,她又蹙起了眉。
“师弟,我自然是信你的。只是……这里可不止一个物妖,还有花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