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氏家史*仙人篇——琼华谨之》
叶瑾之,叶氏三十八代家主四子,身来灵慧。幼时与其祖同居,长余叶氏三十七代家主之手。尝学于族中,均谓之叶氏之千里马也。垂髫之年与其母同游,路遇仙人,惊其资质,欲收为弟子。瑾于昆仑琼华寻仙,后百余载始证道果。
金乌坠地,玉兔东升。
傍晚时分的京城,还十分热闹。一家家店铺连起,灯火通明。马车辚辚,人影撞撞,原本宽阔的街市进显得狭窄起来。也有百姓家的小孩子提着从小摊上买的精巧的花灯或是面具在人群中跑来跑去,间或是留下一两串银铃似的笑声,融融进四周小贩各式的吆喝里。
这时远处人群从中分开来,而后是一有四辆马车和三十余骑的车队缓缓行来。三十余劲装骑士具是英武非常,四辆马车也都是做工十分精良却并不显得奢华。车后雕刻的暗纹隐隐暗含着叶氏的族徽图案。
车队徐徐行至叶府门前慢慢停稳。两旁早有下人候着,并摆好了下车要用的小凳,小心的将车帘打起。一只柔嫩纤长的手从车内伸出,指甲上精心的涂着粉色的丹蔻,显得十分健康明朗。这只手轻轻地搭在一旁服侍的丫头手上,轻巧的踩着凳子姿态从容的步出马车。女子一袭墨绿色的交领曲裾深衣,气韵高华,姿容明媚。她微微转头,示意旁边仆妇将车上青衣玉带雪团儿一样的男孩抱下。等看到男孩平安落地后,这才转身勾起一个笑容,姿态谦逊恭敬的招呼从前边车上下来
鹤发童颜的老者。老者身着飘逸的蓝衫白袍,背脊挺直宛如一把锁于鞘中的长剑。
“夫人,瑾少爷,您们回府了!”,早已得到下人告知的管家在一旁躬身迎到:“夫人不是说要与瑾少爷在广济寺多住几日,赏一赏那里的海棠,怎么现在就回来了?莫不是有什么急事,还有吩咐?”
阮氏含笑转过头来吩咐道:“你这奴才愈发碎嘴,愣着作甚,还不去通知老爷,说是有仙长来访。”
“是,夫人。”
“剑仙大人,这就是寒舍。今日路遇妖兽,幸而大人出手相救,不然我母子定然葬送那妖兽之口。大恩不言谢,请大人务必入寒舍饮水酒一杯,也好聊表谢意!”阮氏言笑晏晏邀请老者。
老者并未说话,只是看了看乖巧站立在一旁的叶孤城,轻轻颔首。
阮氏下意识的侧了侧身,曲裾深衣长长宽大的衣袖转身时,不经意将小小的叶孤城笼罩在阴影里。叶孤城愣了愣,随即就看到阮氏疾走两步在前面引起路来。阮氏走在叶孤城的前侧,灯影照射下竟将他堪堪留在阴影里。阮氏曼声的向老者介绍家中的楼台水榭,停至到大厅时像是突然想起一般停下了轻斥周围的仆妇:“怎么一点眼力见的都没有,瑾儿累了一天了,还不把他抱下去歇息!要是累坏了,你们担待的起吗?”
有盈盈对老者道:“仙长里面请!”
叶孤城看着他的“小”娘亲墨绿色的裙裾急急的滑过又光又润的水磨石地板,将老者带入了厅内,嘴角慢慢勾出一个无奈的弧度。
叶孤城回了与祖父一起居住的小院子。
院内的葡萄架子已是长得极好,茵茵如盖。青翠欲滴的枝枝蔓蔓早已爬满了整个凉棚架子。许多青色圆润的葡萄从繁复的枝叶中垂下,在微风中轻轻晃动。月光的照射下,犹如玉珠一般散发莹莹的辉光。
须发皆白的祖父坐在油桐树下的藤椅上,见他进来便问:“怎么回来了呢,吃了没?”
叶孤城摇了摇头。
老人轻轻笑了笑,带着点诱哄地语调:“那要阿长做劲道的凉面给你吃好不好呢?”
一阵清风拂过,油桐树上白色的花朵纷纷落下,像一场盛大的雪。旁边碧玉一般的枝叶也发出簌簌的响声。
清净的院子,盛大的花雨,簌簌的落花,微笑的祖父,还有空气里隐隐弥漫的食物的香气。倘若要一辈子呆在这里也不是不可以,如果每天回来都有人在灯下问一声吃了没有,其实,其实也是很好很好的。
稍后,吃完面,又陪祖父说了会话,就各自上床休息了。
叶孤城躺在床上,回忆起来了先前的那一剑。那可真是漂亮!他满脑子都是那一剑里所含的森然的剑意,身上那个恍如谪仙的古代剑客的血液仿佛活了起来,让他心中一片火热。
不知道多久,叶孤城被窗外越来越大的争执吵醒了。
“你来这做什么?”叶父的声音在寂静的小院里异常清晰,似乎还含着些愠怒。
“妾身当然要来,瑾儿明天早晨就要被他的父亲送走了,再也不会来。难道妾身为人母不来告诉一声。”叶母显然也有些生气,言语间似是阴阳不定的。
“瑾儿好好的,我做什么要送走他,他是要去修仙!”
“修仙,修仙,我才不管什么该死的修仙!我只知道,您要把我的孩子送到那个见鬼的昆仑山,您要联合外人抢走我的孩子……”叶母越说越激动起来。
叶父恼怒地打断了叶母的话:“什么抢孩子!那道我就不是瑾儿的亲爹吗?瑾儿要是去修仙也是一场天大的造化。”
“造化,造化,我不要什么造化,我只要我的瑾儿!”
“咱们家到了这样的境地,瑾儿只要在家中好好地,就能富贵加身,安流到头,或者像二叔一样,文华传百世。这没什么不好。我的孩子,我的瑾儿,他一生下来,管他是聪明伶俐的也好,无知蠢笨的也好,我就没有指着他去谋什么造化,只求他在我眼跟前安安稳稳,一世平顺!”叶
母原来柔和的女声有些变得尖锐起来。她平复了一下急促的呼吸,语音里带着些哭腔和恳求:
“夫君,妾身十五嫁与您。十多年来,兢兢业业侍奉公公婆婆不敢有丝毫懈怠;照顾小叔,维持年官场事务往来,可曾有过半点疏忽?”
“当初,妾身生了醒之时,没过多久,您说帝都诸位皇子夺嫡,叶家站在刀尖浪口并不安全,要把醒之送去陈州老家,妾身应了。好容易等安全点时候,您又说醒之身为叶家长子理应担负起家族重任,又把他送到了巢湖书院。等他回来都十多岁了。这是多年里,醒之就这样在妾身不知道的地方,不知道的时候,一点一点的长大了;后来翊之生下来就带着病,妾身一颗心就系在他身上,就像是被要生生揉碎似地。结果为了治病又要去巢湖静养。”
“妾身盼了十多年,终于又有了瑾儿,您又要把他送去修仙。夫君,夫君,他们仙人和咱们不一样的,随随便便闭个关都是十年二十年的,我又哪里还有几个十年二十年可以等,可以盼呢?”
“阿青,阿青,你怨我是不是,你怨我!”
“如果倘若有一丝可能,我也断不会将醒之和翊之送出去!”
“那瑾儿呢,瑾儿总不用送走吧!”
“瑾儿,和他们都不一样!”
“有什么不一样,我看就是一样的!”
“我不信你没发觉。瑾儿从小就和别的孩子不一样!”
叶孤城听到此处屏住呼吸,听叶父又道:“我叶氏也是天才辈出的家族,像醒之,翊之,还有阿曦。翊之最聪明,身体却也最不好。可是,虽然瑾儿话很少,可是就我观察,他们三个六七岁时,加起来都没瑾儿聪明通透。你有没有注意过瑾儿的眼睛。瑾儿自己都不知道,那是一双仰望苍穹的眼睛。阿青,只有雄鹰才会向往苍穹,只有被困在地面的雄鹰才仰望苍穹!况且,你看看翊之,年幼早慧,早慧易夭!况且瑾儿还聪明通透太过,慧极必伤,你明不明白?”
“让瑾儿去学些仙法,我也不求他成仙成神,总能陶冶性情,沾沾仙气强身健体吧!”
“强身健体?”
“嗯”
“那,那,那便好吧!”
叶孤城看着他的父亲和母亲狼狈的相互扶持离开了院子,心中仿佛装了什么东西又热又涨,酸疼不已。突然想到:黄河远上白云间,一片孤城万仞山。这世上早已没了白云城,有哪里还有什么
叶孤城呢?
是啊,再也没有什么叶孤城了……
只有叶瑾之,叶氏谨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