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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九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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沉香由刘武陪着一路沉默着回了村子,到了后门口,刘武便道:“姑娘可还需要末将陪你进去?”

沉香摇了摇头:“我能自己回去。”

“大人说了,你要办的事,若有需要出力,用这个哨子吹一下便好,末将自会过来,不过今晚的事情,不得和任何人说起来,否则你家人的命可就不保,你知道么?”说着指了指凌风铎交给沉香的那只白色骨哨。

沉香将骨哨贴身戴好,乖巧的点了点头:“我知道的,只是今晚上动静大了不知道如何向村里头所有人解释!”

刘武个头不高,人颇为敦实,虽然面相耿直而硬朗,说话倒是还算客气,闻言道:“这个你不用担心,大人自会让人圆说,若是你能把事情办妥了,自然没什么需要担心的。”

沉香想了想,知道以凌风铎的本事也没什么需要担忧,自己只需在薛氏面前圆好谎言便是,于是便沉默着低头推开柴门进了院子。

院子里静悄悄的,沉香穿过狭窄的弄堂口,一径往自家门内走,刚一搭上门扉门便吱呀一声开了,曲磊满脸焦急一看到是沉香,赶紧伸出手来拉她,一边道:“沉香啊,你大半夜的去了哪里啊?娘去你俩屋里头看,没看到你都急死了,问雪儿她说睡沉了没注意,娘差点又犯病了,快进来,真是的,你这怎么这么不懂事!”

沉香沉默着被曲磊拉进屋,屋里头噗一声点亮了烛火,昏暗中里屋床炕上依着的薛氏闻听动静一下子拗了起来,连衣服也来不及披便要出来,被一旁的柳雪儿一把扶住:“娘,你别急,小姑这不是回来了么,你身子虚,躺着别动一会犯病了可就麻烦了!”

沉香闻听动静,一个箭步跑上去,一把扶住了要爬起来的薛氏,忙不迭道:“娘,你慢点慢点,小心身子!”

薛氏一把抓住了沉香的胳膊急道:“丫头你这是去了哪了?大晚上的连招呼都不打一声,外头黑灯瞎火的又有官兵在,你不要小命了么?”

沉香扶住了薛氏看了眼一旁的柳雪儿,她的目光同样瞧了过来,只是一撞到沉香便又躲了开去,一脸心虚的样子。

“娘,是我不好,我一时好奇,就想看看外头发生了什么事情,所以趁着娘不在,嫂子睡得熟,便悄悄溜出去看了会儿,是沉香的错,娘你别着急,我这不是安全回来了么?”

薛氏上下仔细打量了一番,最终确定了沉香无恙,到底松了口气,却不由得怪道:“本想着这些日子你也大了稳重了些,不曾想今晚上你这么顽劣,外头那些可是当兵的,你不要命了?啊,我,我,磊儿,去,把尺子拿来,今儿个要好好让这孩子记得些教训才是,若是日后再这么不知道好歹出了事可怎么办!”

沉香扑通一声跪了下来,曲磊为难的喊了一声:“娘!”薛氏却铁了心,一晚上的担忧化成一股子怒气,沉香无故的失踪让她一时间如同剜了心般紧张害怕,又不敢去外头嚷,深怕惊了那些豺狼虎豹,这时候真是气不打一处来。

“娘!”柳雪儿有些慌张,拉住了薛氏的手想劝,可是薛氏却板起脸来道:“雪儿你莫管,磊儿,你在这屋陪着你媳妇睡吧,明日还得回去呢,沉香,你跟我来!”

说完硬是从床头爬起来,喘了几声,咬着牙撑着往外头走,眼看她发怒,几个小辈噤了声不敢再劝,曲磊有些为难的看了看沉香,倒是沉香安静的站起来,推了推曲磊:“哥,我没事,你陪着嫂子吧,娘不会怎么样的!”

说着又看了眼柳雪儿:“嫂子身子弱,禁不起折腾,好歹为了肚子里孩子也得小心些才是,哥就别管我了!”

柳雪儿没说话,低下头来揪着衣衫,曲磊也没法子,只好轻叹了下道:“那你小心些,一会别和娘顶,受着些娘气消了便好!”

“我知道的!”沉香点了点头,跟着出了这间屋子,掩起了屋门。

“跪下!”薛氏在隔壁屋子一见沉香跟进来,早点燃起香烛对着供在家里头的观音菩萨,一旁立着曲家列祖列宗长生牌位,看着沉香乖乖跪下来,便递了三支香给她:“给祖宗和菩萨上香,感激他们保佑你平安!”

沉香乖乖一一照做,跪在蒲团前恭恭敬敬磕了几个响头,分别给菩萨和家中祖宗牌位上了香。

等一切做完了,薛氏手持着一把裁剪衣服的木尺子便兜头甩了下来,重重击打在沉香背后,啪一声清脆的响动伴随着薛氏声色俱厉:“一个姑娘家大晚上出去乱跑,看你做的这个荒唐事,看你日后还敢不敢这样没谱!”

沉香不动,初夏穿着袍子单薄,隔着薄薄衣衫打在她没什么肉的肩膀上生疼生疼的,然而她却一声不吭地挨着。

薛氏一连打了十几下,这才觉着心慌气虚,只得停了手道:“你,你可明白错了,啊,说话!”

沉香道:“女儿知道错了,请母亲息怒,下回再不敢了,您别生气了,一会伤了身子骨很难调理的!”

薛氏一边喘着气一边看着沉香,刚才每一下子打在沉香身上却实实在在疼在自己身上,她知道沉香历来是懂事的,正因为此,她更觉得这样一个女儿家日后应该有个好未来,一旦错了一步,就像她,生疼的记忆是用血泪换来的,那时候再后悔便来不及了。

薛氏眼泪扑哧往下掉,扔了尺子扑通也跪在了地上,一把搂过沉香哭道:“香儿你没事吧,莫怪娘,娘真是怕,怕你有个万一,怕你不小心蹈了娘的覆辙,沉香啊,答应娘,做什么事都要三思,要记得家里头还有人记着你惦着你,可别随随便便不顾后果知道么?”

沉香回抱住薛氏,拍着薛氏的背应道:“娘,沉香明白了,沉香日后不敢了!”

沉香的不反抗带着一股倔强,令薛氏有些无所适从的愧疚,她的通达又让她无法释怀,明明如此明理却又做出今晚这样大胆的举动,思来想去不由得长叹一声,这个女儿性子越来越有当初她年轻那会子,甚至有过之无不及,不撞南墙不回头一般,心里头主意大着呢,恐怕也是她改变不了的。

“疼么?”一时又心痛起来,到底是气急了,现在想着又有些后悔了,摸上她后背明显感到小丫头一缩身子抽了口气,刚才她可是下了死力气打的,尽管自己力气小,可是对沉香这小身板来说也不轻。

她固定住沉香要躲开的身子,拉开她的衣襟,后背雪白一片上早已经铺满十几道的紫血印记,一下子又让她揪住了心:“笨丫头,如何不躲!”一边嗔怪着一边起身去拿药酒,被沉香一把拉住:“娘,别忙了,又没伤筋动骨的,这么晚了还是睡吧,我看外头兵马都撤了,许是没事了,明儿一早还得早起干活呢!”

薛氏皱皱眉:“一会淤血不揉开可不好,进了湿气容易落下病根!”

“娘,真没事,您力气小,没多少痛,回头睡不够才苦呢,一早上还得送哥去渡头,咱睡吧啊,困死了!”沉香拉着薛氏手轻轻摇了摇,把个薛氏闹得没了脾气,伸出指头撮了撮她额头:“你这丫头啊,鬼灵精怪的,早晚折腾人,不知道哪个日后能降伏住你,唉,行行行,睡了,也是不早了!”

说着便拉起沉香,母女俩个并肩在床上躺下,背后有伤,沉香只好侧着,薛氏也知道,忙着又将一床薄被絮搁在她后背帮她顶着好让她靠着舒服些,一晚上折腾一番后总算是入了梦乡。

第二天一大早,村里头便开始八卦,前一夜吓死人的兵马风一般的来又风一般的走了,临走一个校尉和村里正顾城说虽然罗小虎一行人触犯了大宣祖法,却因为下个月便是皇太后生辰,京城下了旨,敕令天下大赦,死罪减一等,刑徒罪皆以绢帛代免,着令罗小虎等几个家中税绢帛各加三分抵罪,并输徭役半月,所有人被释放回家。

满村子的人都在兴庆这一次的否极泰来,几家被抓过的赶紧去买了鞭炮来放了一通,又请王二杠子半仙挨家挨户做了法事驱晦气,倒是让这老小子又大赚了一笔。

几家又一合计,得亏了太后娘娘仁慈,赶着办一场祭拜仪式给尽尽孝心,大家凑份子出了钱粮到村公事堂办了个百桌宴,请大家伙一起吃上一顿。

这一日真是极其热闹,鞭炮持续响了一日,大家伙聚集在公事堂杀猪宰羊的,比之大过年都热闹,曲家也被邀请过来,因为家中唯一的男丁曲磊在城里头读书,曲家媳妇怀着身子,薛氏前一夜又折腾了颇晚,本想着拒绝,无奈小虎娘亲自来叫,想着日后要成亲家,不要意思拒绝,便偕同了沉香和柳雪儿一起过去凑凑热闹。

一到公事堂,几个媳妇热情的拉着柳雪儿和薛氏一旁说话,沉香四下看了看,瞅见罗小虎大个头身影在个角落旁发呆,平日这时候总有顾鹊儿在一旁插科打诨的闹腾,不过因为昨晚的事情顾城许是觉得不安心,大早上便赶着娘俩个去了城里头母舅家住下了,这时候看看四周一片欢声笑语,罗小虎却一副闷头心事重重的样子,她便上去打招呼道:“小虎哥?你在干什么?”

罗小虎闻言抬头看了下沉香,却没有如同往日一般热情,神态有些萎靡,看上去精神不好。

“小虎哥,你怎么了?”沉香再一次问,干脆蹲下来,视线与之平行看着他又道。

罗小虎还是没精打采的,半晌才道:“沉香,我是不是很没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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