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身边这些或得意或失落或疑惑或平淡的眼神,贾燕知道,等自己的决定说出口,这些眼神都要转化为震惊,这贾府也算是变天了。虽不知这决定是对是错,可元春封妃的事情就在前面压着呢,容不得贾燕犹豫。想到这,贾燕对众人道:“我们贾府今日之所以一团糟乱,就是因为尊卑不分,做主子的失了气度,做奴才的失了本分。今日老婆子就做回恶人,只愿这府里恢复清明,日后也有脸见贾家的列祖列宗。”
贾燕看向贾政,道:“你媳妇管家已经不能服众,再说这府里毕竟是你大哥袭爵,这荣禧堂你们夫妻还是搬出来吧。”此言一出,全屋的人都惊呆了,便是早有心理准备的贾政一时也不知道该说什么,王夫人的脸色更是青一阵白一阵,最后化为一片惨白,要不是身边丫头扶着,估计她能坐到地上。
在一片静默之后,贾政讷讷的开口道:“但……但……但凭老太太做主。”说完就沉默了下去,仿佛身体里的精气一下子被抽干了,人也一下子颓废下来。王夫人手里紧紧地绞着帕子,嘴唇哆哆嗦嗦的,似要说什么,却终没发出一丝声音。
相比之下,贾赦夫妇的脸色就好看极了,二人眉飞色舞,得意地看着贾政和王夫人,邢夫人正想讽刺王夫人两句,看了看贾赦,没敢先说话。贾赦撇了贾政一眼,刚要开口,就见贾母皱着眉头瞪了他一眼,他张开的嘴就又闭了起来,这紧要关头他可不敢触了贾母的霉头,若是贾母改口,这笑话就成他们大房的了。
贾燕见贾政夫妻没有意见,接着道:“即使如此,就先把正堂的东西移到二太太院里吧,先凑合着挤挤。”然后对贾赦道:“等老二家的把荣禧堂腾出来,你们夫妻就搬过去。”贾赦看事情成定局了,痛快的应了下来。
贾燕继续对贾赦道:“阖府里就属你那院子最漂亮,而且靠着正门近,就让给你弟弟住吧,你这做哥哥的可不能小气了。”贾赦面子里子都有了,哪有不答应的,自己那院子虽说让自己修整的华丽无比,但却比不上荣禧堂的大气恢弘,自然是毫不犹豫的应了。
贾燕接着道:“下个月里前半个月老二家的就把荣禧堂腾出来,后半个月你们两房就搬家。二太太那个院也比较宽敞,琏哥儿以后添了孩子,正好住,等那院子空出来,凤丫头就搬过去吧。”说着眼神就转向了王熙凤。
刚搬家的事情一出来,王夫人脑子里的小算计就开始了。她知道这次他们二房必定是又丢脸又吃亏,心里只想着怎么能减少损失。既然搬家不可避免,自己这个院子,她立刻计划好要留给宝玉的,可还没等她开口,贾母就分给了大房,王夫人心里恨得咬牙切齿,要是这时候手里有把刀子,估计她能立马捅到贾母心上。
王夫人见王熙凤就要答应,连忙对贾母道:“老太太,媳妇那院子也不大,往日宝玉住着也惯了,再说还有珠儿媳妇带着孩子,您看是不是就别动了。凤丫头现在身子也不比平常,若是动了胎气可怎么好?”
贾燕也不看王夫人,只对贾政道:“宝玉过了年就十二了,年纪不小了,哪能再在内宅住着?等绮霰斋收拾好了就搬过去吧,多与书为伍,将来金榜题名,方为男儿本色。”贾政无甚话说,点头应了,王夫人看向贾母的眼神就跟看灭门仇人似的。
贾燕又看向李纨,她手里牵着乖巧的贾兰,静静的站在旁边。贾燕把贾兰唤在身前,轻轻摩挲着他的头,对李纨道:“虽说珠儿没了,可你们母子也算一房,回头凤丫头那个院就分给你们,好好教导兰哥儿,别堕了他爹爹的名声。”李纨俯身下拜,眼泪滚滚而出,哽咽着应了。想到王熙凤现在身子不便,贾燕就对王熙凤和李纨道:“你们俩现在都先不必挪动,等凤丫头孩子生了再搬。”
贾燕又转头对只站在一旁听着的贾琏道:“等凤丫头孩子生了,你们再挪屋。不过我这里还有件事要你记着,到时候你找人把绮霰斋前面那个院子也重新修整一番,等环哥和琮哥大了就挪过去。”贾琏忙记在心里。
贾燕看着下面惶惶不安的三春,接着道:“三个丫头就不必回各房了,陪老婆子继续住着吧。”三春俯身应了,心里都松了口气。迎春不必说,邢夫人一向看不上她,若是搬回大房,以后邢夫人管家,日子不会像现在这么舒服。探春亦然,刚才王夫人听到让贾环搬出去时看向自己姐弟的眼神就充满杀气,她虽挂在王夫人名下,到底不是亲生的,若是在王夫人手底下讨生活,这日子必然也不会舒坦了。惜春还小,只希望姐妹几个能一起长久的住下去,听到不会分开,心中无限欢喜。
搬家的事情告一段落,贾燕接下来要说的就是重头戏了——贾府的财务和管家归属。众人也知道这事避不开的,就静等贾母发话。邢夫人看着贾政和王夫人,抿嘴笑着,一副大权将握的样子。
贾燕拿着之前的财物单子,对贾赦和贾政道:“咱府里家底就这些,今天就做个分配吧。我想过了,这府中财物和产业分开来分配,两房尽量一碗水端平。各分成十份,老大和老二院子都各拿两份;琏哥儿也已经成家立业,再说又是府里的长子嫡孙,单拿一份;珠儿媳妇带着孩子,孤儿寡母的也不容易,也算一份;环哥和琮哥虽是庶子,也是咱贾府的血脉,俩人就算一份;剩下三份老婆子收着,以后我这院子的花销,跟各府亲眷的往来,还有三个丫头的嫁妆就从这里面出,将来老婆子没了,这份就给老大,毕竟这府里是老大袭爵。你们看看有没有什么意见?”
这分配还算公平,虽然二房分的少,但世情就是如此,长子和次子身份本来也不相同,贾赦和贾政就点头应了。尤其是贾赦,将搬到正房,产业自己也是拿大头,往日对贾母偏心的怨愤就去了不少,心里还嘀咕:“虽说老太太偏心,现在看来,还不糊涂。”
倒是王夫人心里更加不平,她本是把整个府里的产业当做自家的,现在却不过分了三分,连一半都不到,王夫人怎么甘心。她见环哥那奴才秧子生的都分了半份,自己的宝玉贾母却提都没提,忙走上前道:“老太太,您可是忘了宝玉?这产业里也该有宝玉一份儿。”
贾燕看了看本无所觉、听到王夫人的话一脸委屈地看向自己的贾宝玉,对王夫人道:“之前管家,你手里想必存了不少,更何况珠儿这房不必你操心,你们夫妻的家当将来都是宝玉的,还能委屈了他?”王夫人一听贾母提到先前的账目,心里发虚,就闭嘴不言了。
见众人意见统一了,贾燕就吩咐丫头做了十个阄,让众人抓了,对应着相应产业,把各房应得的房地契和账簿搬到了各人眼前。贾珠那份却只把账簿拿过来让李纨收着,告诉她等兰哥儿成人,房地契自会交给她,现在李纨只管拿收益即可。李纨自是愿意,要是到了自己手里,肯定会被王夫人收走,还不如这样好,老太太必定不会亏了她。
贾燕又把贾环和贾琮的那份分开,分别交给俩人的母亲赵姨娘和孙姨娘。因为环琮二人年龄尚幼,两个姨娘又是女眷,贾燕就吩咐贾琏负责这些产业的日常管理,每个季度把收益和账目报给二人。
接着贾燕把公中内库的财物和十万两银子按着之前的比例分到各房,并道:“公中内库现在只剩下些请客、祭祀的器物,把补给凤丫头之前垫的嫁妆银子扣掉,这十二万两就留作将来府中大事比如娶熄嫁女之类的开销,平日不再动用。等搬完家,各房自己设厨房账房,一应开销就从你们手里的产业中出,不管是老大还是老二,都不准再向公库伸手。这些产业你们要是管得好,天天大鱼大肉我也不嫌,若是管得不好,吃糠咽菜我也不过问。都是自家的银子,自己心里要有数,更不必再惦记别人手里的。”
说完又看向王夫人:“你妹妹那个院子的开销,既是你的亲戚,就由你来负责,公中不再过问。”众人就幸灾乐祸的看向二太太,只把她看的怒火中烧,偏又不得不答应着。
吩咐完这些,贾燕也累了,想着还有奴才一事,就把之前邢夫人和李纨定的人员名单拿了过来。二人还算上心,写的倒是清楚明白,就是可能还是心慈手软,或者不敢得罪人,各岗位人员明显超员。比如院子里的洒扫,明明三个人就忙过来了,名单上却写着八九个不等,这不是给他们偷懒创造条件吗?这么多人闲着,除了赌牌喝酒、挑拨是非,没一点好处。
贾燕就对众人道:“已经说了府里账目紧张,你们各房还养这么多闲人,想必是手里银子多的没处花吧?”也不等他们说话,又道:“像是院子洒扫这样清闲的职位,既然三个人能忙过来,就不必留那么多人备着。厨房、浣衣这些比较脏累的职位,就按着两班倒配人。对那些倚老卖老、成天只是混日子的婆子们不必客气,若是还有子女在府中,就每人发五十两银子放出去,若是孤身一人,就派到各庄子上养活。回头你们重新确定名单交过来,老婆子有大用。”
待众人答应了,贾燕又道:“等各房的奴才都定下来,你们都给我管好了。老婆子这里别的没有,银子倒是有几个。我也大方一回,每年拿出一万两来,你们和手底下的奴才犯了事,我都给你们记着,到了年底咱一起算,按着家规,若是大房的过错大,这银子就奖给二房,反之就奖给大房,谁也不用眼红。若是两房都管的不好,那正好,老婆子就把这银子都供到庙里去给你们消灾解难。不知道你们乐不乐意?”
贾赦听了,眼睛一亮,对贾母道:“老太太放心,别的儿子不敢说,手底下这人儿子还是有把握的。”贾政也打包票:“儿子必定管好那些下人,不让老太太生气。”
想起贾宝玉的美人集中营,贾燕就把二房的单子抽出来:“宝玉以后既然要住到书房,身边这么些丫头也用不上,我看兰哥儿身边也没有得用的人,就把晴雯、麝月、碧痕和茜雪分过去吧,没得堂堂贾府嫡亲的孙儿,身边用的还是母亲的丫头。环哥儿也一样,把秋纹和檀云分过去照顾着。”
贾宝玉一听,贾燕一下子把自己屋子的丫头分了大半,心里就急了——要知道这可都是他的心头肉——他扑到贾母跟前,急道:“老太太,别把姐姐们调走,孙儿离不开她们。”贾燕一听,瞪着宝玉道:“这是什么话!你这做叔叔和做哥哥的,身边这么多人伺候着,弟弟和侄儿却孤身一人,你也看得过去?”贾宝玉就支支吾吾的说不出话来,贾燕又道:“不过是几个丫头,在你心里难道比你弟弟和侄子还重要?”
贾政上前一把把贾宝玉拖过来,厉声喝道:“若是再胡言乱语,为父就让你再尝尝板子的滋味!”贾宝玉身子一哆嗦,忙退到王夫人怀里。王夫人抱着他,轻轻拍着他的背,柔声道:“宝玉,别再惹老太太和老爷生气,要是你觉得人不够,回头我再给你买几个。”贾燕听了,只做听不见,王夫人愿意惯着宝玉,她也没意见。
等事情都分配完了,都过了午膳的时间了,贾燕对贾赦和贾政道:“回去好好准备一下,把今天决定的事情处理好。等搬完了家安顿下来,从十二月起各院账目就完全分开。都下去忙吧。”众人就纷纷退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