迎春定婚期之时,林海也忙着给黛玉挑选夫婿,经过一个月的PK,最后初步定了两个:文家次子文步轩和冯家三子冯宜衡。两家家世相当,都是京中数得上的人家,而且忠于皇事,不参与皇子争斗——这是林海首先看重的,他可不希望选个黛玉嫁进去没多久就跟着倒霉的家族。
林海的选婿要求第二条:要世家的嫡子,但不要嫡长子。黛玉经过贾母和嬷嬷的细心□□,已非吴下阿蒙,绝没有视金钱如粪土的清高性子。相反,黛玉在两边府里都参与管家,也看到听到贾家两房的地位与银钱之争,她对生活绝对有最真实的感悟。但是,再怎么锻炼和感悟,她的性情已经形成,她注定不是大家族当家主母的材料,林海也不希望自家女儿成日在钱财奴仆里打转,嫡长媳是要掌家的,因此他从一开始就排除了各家的嫡长子。虽说次子将来分家时会吃亏,但自家又不缺银子,女儿的日子不会难过。
再考校一番各候选人的才能性格,要有才情,能和黛玉吟诗作对的,要性情温和的,不能脾气暴躁吓着黛玉的,林林总总的要求筛选下来,就剩下两个。虽说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若林海自己确定了,黛玉也没话说,林海到底疼女儿,找了机会把两个人的情况细细与女儿分说了。
父亲最近忙什么,黛玉心里很清楚,听了父亲的问话,她沉默半晌,最后鼓起勇气说了句:“自母亲去了,父亲与玉儿相依为命,父亲怕玉儿受委屈不肯再娶,可玉儿也不想自己出门子留父亲孤身一人,玉儿不嫁!”
任林海说破了嘴,黛玉只摇头,说的急了,黛玉眼眶就红了。林海束手无策,若不是贾敏早逝,这些话怎么也轮不到他这做父亲的说,偏偏他也嘴拙,女儿心思又细腻敏感,急出一身汗也说不通。林海无法,只能来求贾母,拜托贾母探听一下女儿的心思,做做女儿的思想工作。
听到林海介绍了两家男儿的情况,贾母也暗暗点头,这做父亲的真是把所有情况都想到了,可怜天下父母心呢,即便贾敏在世,估计也想不了这么周全。她对林海笑道:“姑爷放心吧,我这就吩咐人把黛玉接过来住两天,迎春马上要出阁了,正好陪陪她。”林海才千恩万谢的走了。
第二日,贾母就派了身边的婆子把黛玉接了过来。见到这孩子脸色有些憔悴,贾母摸着她的小脸,心疼的说:“这是怎么了,可是身边的丫头婆子不尽心?”说着眼神就严厉起来,扫视了一番跟在黛玉身边的紫鹃等人。
不等丫头们回话,黛玉忙道:“玉儿无事,只是近日有些愁绪难解,胃口不好罢了。”她自丧母就在贾母身边,贾母给了她所向往的所有关爱,对贾母她一向是有话就说,毫不隐瞒的,当下就把林父给她选丈夫的事情说了一遍,然后就说了自己不想独留父亲在家的心意。
贾母笑着拍拍她的头,搂着她说道:“我知道你孝顺,心疼你父亲,可你若是不嫁,他又怎么会放心呢?为人父母,对子女最大的期盼,不就是成家立业,子孙繁盛吗?”
黛玉靠在贾母胳膊上,不敢抬头,低声道:“不是有招婿这一说吗?”
贾母失笑,敲了敲她的额头:“真是孩子话,招个上门女婿哪有那么容易,好人家的男子哪个愿意?即使你不计较门第,有骨气有本事的男儿也不会肯的,让人戳脊梁骨呢。若是找个没品没本事的,你肯将就吗?你父亲就不会答应!”
见这路行不通,黛玉的脸色就黯淡下来,贾母见状,只好安慰她:“外祖母帮你想想办法,你先去看看你二姐姐把,等她出了门子,再见就难了。”黛玉想到迎春,又精神起来,忙跟贾母告别,转向迎春院子去了。
迎春因婚期将近,屋里到处红艳艳的,不时有丫头仆妇过来禀事,虽然忙乱,但看着喜庆。黛玉进门也感染了屋里的喜意,笑脸盈盈的看着走过来的贾迎春。
不说迎春和黛玉谈笑连连,贾母坐在榻上,静静的沉思着。这世道女子若没个娘家依靠,未来的日子真不敢说会怎样,即便找个好人家也不敢打包票。别看迎春身份家世赶不上黛玉,将来若有事,贾琏绝不能眼看着不管,到底是亲兄妹呢,就是打上门去也有身份不是?可黛玉就不同了,若是自己去了,她跟这府里的亲缘更远了,想给她出头都怕身份不够,林家四代单传,更找不出合适的人来!难怪原著里黛玉没的消无声息,这可是堂堂二品大员的嫡女呢,贾母暗自腹诽着。
贾母想的头疼,才略有了些思路,吃过晚膳,她就把黛玉单独留下说话。贾母直接对满眼期待的黛玉道:“玉儿,我这儿想了个法子,你听了回去和你父亲商议一下是否可行。”
见黛玉捏紧帕子,贾母接着道:“说到底这还要看你。你想不嫁人是不可能的,不必再想。你能做的,就是看能不能说服你将来的夫家,将你们的儿子过继一个给林家,这样你能安心过日子,你父亲将来也有人养老送终。”
黛玉听了,也觉得这法子可行,就要站起来去寻父亲商议,贾母连忙按住她:“你这孩子,真看不出来性子也急得紧,难道还差了这一日半日的?我还要嘱托你一句,若你有这样的打算,首先就是要养好自己的身子,不然什么计划都是白搭呦。”
黛玉羞红了脸:“老太太怎么连这样的话都说?”见贾母笑她,摇着贾母的胳膊讨饶。
正这时,宝玉兴冲冲地闯了进来:“给老太太报喜了,孙儿要当爹了。”黛玉连忙站起来行礼,宝玉这才注意到她。
自来到贾府,除了家宴和请安,黛玉和宝玉并没有什么机会见面,黛玉对他甚至赶不上对贾琏熟悉,毕竟黛玉和凤姐交往比较多。因此俩人只是普通的表兄妹关系,贾母对此很满意。
听了宝玉的话,贾母高兴的道:“这是大喜事呢,以后府里就更热闹了。”一边叮嘱宝玉照顾好宝钗,一边吩咐鸳鸯去库里取合适的药材布料送去。
原来宝玉考场失利后很不自在,他一向很为自己的才学自豪的,没想到这次连个末座都没站上。这个打击还真不小,幸亏有宝钗时时开导,只说是考官年老昏聩,使明珠蒙尘,这说法颇合宝玉心意,俩人也因这日日相处感情重新融洽起来。
这些日子,虽说王夫人对宝钗好了些,总是不比从前,因顾忌之前对薛姨妈的承诺,王夫人便算计着日子,等宝钗入门刚满一年,就迫不及待地塞了两个丫头给宝玉,一点也没给宝钗留情面。好在宝玉心结未解,这俩通房丫头只当做伺候的丫头使唤。
宝钗也暗自心急,婆婆在一边虎视眈眈,丈夫偏是个不解世情、只长个子不长脑子的,她能依靠的只有自己儿子。正好她嫂子那边寻了生子的秘方,姑嫂二人就一起用上了。这些日子她和宝玉朝夕相处,自然有机会让她成事。不知道是那秘方确实有效,还是她的缘分到了,果然传出了喜信。当然,宝钗也怕万一空欢喜一场更招婆婆的眼,先回娘家找大夫确认过,才敢在贾府透出信来。
知道自己要做父亲了,宝玉的神情并不见欣喜,宝钗很奇怪,就问他缘由。可能是最近俩人耳鬓厮磨,宝玉对宝钗感情加深,可能是宝玉本就不是能藏住心事的个性,又或许是袭人在他心里的影响越来越淡,他就对妻子说起了袭人的事情。
夫妻俩也算第一次交心,宝钗舒着眉对宝玉讲解了大家族对庶长子的忌讳,袭人那么做不奇怪,只是时辰不对,哪有正室未娶通房先生子的,传出去哪家小姐还愿嫁进门来?更别说,少爷的房里人是正经要长辈和妻室安排的,袭人那样做就是不尊主母、胆大妄为了。
解了心结,宝玉对这个孩子真正期待起来,这是自己的嫡长子呢,以自己和宝钗的样貌才情,不知会什么模样?
王夫人对宝钗也和软起来,不再挑三拣四,自从得知消息,她就计划好了,等孙子生下来就抱在身边养着,自己养的才和自己亲,万不能和贾兰似的,让他娘养的一肚子心眼,一看就知道将来靠不住。
第二日黛玉就匆匆忙忙地告辞回家了,贾母知道她想早点把事情定下来也好早日安心,所以并不留她。
林海听了贾母的想法,沉吟了半晌。这个主意他不心动,怎么可能?他只是一时不能接受罢了,毕竟这是跟未来亲家抢孙子呢,弄不好会影响黛玉的婚配和未来生活。但仔细想想,他也不由得激动起来。
林海只是个传统的古代男人,骨子里有着根深蒂固的儒家思想,传宗接代的观念也牢牢根植在他脑子里,奈何他与儿子无缘,嫡子和庶子先后夭折。林海本来已经死心了,贾母的这个想法却让他的心重新活跃起来,若是能成,他就不必愧对林家的列祖列宗了。何况,林海也能想到,这是贾母替黛玉的以后打算呢,为她多准备一条后路。
既有了这样的打算,对于文步轩和冯宜衡两个旗鼓相当的候选人,林海就有了偏向——他现在倾向于后者。文家只有兄弟两个,文步轩是幼子;冯家确是兄弟四人,冯宜衡排行第三。冯家人丁兴旺,想来更会体谅林家的情况。
越想越觉得可行,林海这一向从容淡泊的人都忍不住站起身,在厅里走来走去的琢磨,最后攥了一下拳头,对旁边焦急等待的林妹妹道:“玉儿这主意不错,为父会好好思量的。”说完拍拍她的肩膀,转身出门了。
林海在书房认真考虑了一下自己的说辞,然后就吩咐管家给冯家送帖子。第二日,林海如约去了冯家,拜见了精神矍铄的冯老爷子。老爷子年近七十,已致仕养老,想来家中生活安逸,精神甚好,见到上前行礼的林海,声音洪亮的笑着叫起。
林海先向老爷子讨教了一番他的养生之道,然后问候了其在外任职的儿孙,即冯宜衡的父亲和兄长,对老爷子的教子有方进行了大大的恭维,直把老爷子乐的差点找不到北了。见火候到了,林海也不敢和老狐狸耍心眼儿,直接叙述了自家的情形和此行的目的。
冯老爷子脸色立马严肃起来,思忖了好一会儿,看到林海的斑斑白发,想到他快到知天命的年纪了,膝下却只有一个幼女,实在说不出拒绝的话来。他沉沉的叹口气,低声道:“林小子,老头子答应你了。”
林海是站起身说出自己的请求的,他知道自己的要求有些不合情理。听到老爷子答应了,忙跪下结结实实磕了三个头,含泪说道:“如海和林家谢过老爷子了。”
林海站起身来,又郑重地对冯老爷子道:“如海有个不情之请,希望能亲自跟贤侄解释一下。”老爷子知道他的意思,不希望以后冯宜衡心里有疙瘩,忙吩咐下人去看看三爷是否已回家。
冯宜衡也是这届的考生,而且他的成绩不错,位列二甲中游,因此最近经常与朋友在外面庆祝。林海昨日送了拜帖过来,他本该今日在家待客,只是已经定好要去拜见恩师,所以林海初始并未与他碰面。
他听姑姑提到过黛玉的才名,对这门婚事很是上心,所以拜见过恩师便立即归家,可巧遇到来找他的奴才。他连忙过来拜见祖父和林海,然后就听林海诉说了自己的请求。
冯宜衡却是豁达的性子,难道儿子跟着林家姓就不是自己儿子了嘛?因此他听到祖父已经答应,也很痛快的说自己没意见,让林海更加欣慰。
这事一谈妥,就意味着冯林两家的亲事非正式确定下来了,林海越看冯宜衡越满意,三人也越谈越热络。
后来冯老爷子与林海又分别给冯父去信,冯父也无话说,冯母虽然嘀咕了几句,但她终究是通情达理的——这也是林父的考察项目呢——冯家上下很快达成了共识。
成亲目标既然确定下来,接下来就是法定程序了,冯父在任上走不开,冯母就带人回来亲自操持。纳彩、问名、纳吉后,因黛玉年纪还小,林父还想多留些时日,再说嫁妆也要好生置办,两人的婚期就定在了来年开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