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家筵席后,贾府大房也多了几门走动的官眷,邢夫人时不时地就收到别家请客的帖子,当然目的也很明确,给邢夫人介绍自家还算拿得出手的适龄青年才俊。因马上就是春闱,是龙是虫要过了这关才知道,再加上这事要林父点头,邢夫人并不敢答应什么,只说会替双方牵线。回来后就把相看的情况告知林府,林海不胜感激,也派人暗暗打听有意向的男方情况。
就是探春也没白去,有几家微微露出了联姻的口风,不过因着探春的身份,男方也多是庶子。邢夫人虽然对二房看不上,但探春一直养在贾母跟前,并不惹她厌恶,她知道贾母让探春出门赴宴也是有着说亲的打算,就把消息递到贾母那儿,等贾母定夺。贾燕很高兴的赞了邢夫人,称她越来越有大家太太的风范,然后把名单给了贾政去探查,让他也为女儿尽份心意。
说着说着就到了春闱,一家子又紧张起来,担心宝玉再跟上次那样被抬出来,这么一想成绩反而是次要的了,当然这都是女人的想法。贾政还是跟上次似的,威胁宝玉“如果考不好,如何如何”,直到后知后觉的发现贾母瞪他才闭嘴。
不想给四位考生增加压力,还是贾琏带人送他们去的考场。同样的流程又走了一遍,贾府又迎回了浑身酸臭的跟乞丐差不多的四个人。这次就是贾政都不再对宝玉说什么,其他人更是一心想给他好好补补。
大考后等成绩的日子既漫长又短暂,在大家忐忑又期盼的心情中,科考结果出来了。这次贾琏亲自带人去看,其他人在家焦急的等待着。等到贾琏垂着脸回来,不用问大家就知道考砸了。
贾政还不敢相信,率先问道:“结果如何?他们四人可有喜讯。”贾琏摇摇头,回道:“侄儿看了三遍,未发现他们一人的名字。”
见众人都失望万分,贾燕道:“这几个哥儿年纪都还小,不必灰心,好生攻读三年,必定再传喜讯。若是现在中了,少年成名不见得是喜事呢。”
贾政强笑道:“老太太说的是,他们才看了几年书,若是这次顺利考上,那些寒窗苦读数十载的岂不都成了笑话。”
众人虽觉得贾母说的有理,到底难敌失望,实在是之前期望太高,认为他们几人才学了这么两年就能中举是有天分的,觉得这考上进士就跟吃饭喝水那么简单且顺理成章,没想着这么当头一棒,居然一个也没有。
正在这时,就见贾母院里的一个丫头冲了进来,喜洋洋的道:“禀老太太,张家姑爷派人来报喜,说咱府的二姑爷做了进士老爷,名列第四!”屋里众人还没反应过来,贾琏一拍手:“嗨,都怪孙儿,一着急忘了这桩喜事了!”
贾母也反应过来了,二姑爷不就是迎春未来的夫婿吗?她露出笑脸来,得意的对贾赦道:“这门亲事说的没错吧?这张家的孩子,当初我一听就知道是个好的,现在一看,可不是前途无量?”
贾赦笑眯眯的摸了摸胡子:“可惜差一点就是前三甲了。”见贾母瞪他,又改口道:“不过比咱家的小子们强多了,第四也很好。”
贾母就转头对贾琏道:“你和凤丫头商量一下,照着往年的贺礼加三成给张家贺喜。之前定亲时就说考完科举成亲,等张家这几日忙完了,咱就商量着给俩人完婚!”凤姐痛快的应了,下去忙活不提。
贾燕又对旁边悲喜交加的贾政道:“别羡慕别家,咱家的孩子也不差,若不是你好生整顿了家学,他们四个就是中举都没希望。不过才小试了一把,没考上也不是什么大事,按着你请得那几位先生的本事,下一届咱家必定也传喜讯。”
贾政的兴致还是不高,但好歹平复了心绪,回道:“让老太太担心了,儿子不过是有些失望罢了,以后儿子会继续敦促他们努力,重振我们贾府的声名。”
过了两日,张家二太太亲来贾府拜见贾母和邢夫人,先是感谢了一番贾府的贺礼,贾母自然恭维了张家的教子有方,然后就步入正题:张贾两家的婚事。
因为当初定亲时就说好了,贾母并不意外,只问道:“二太太想必是打算双喜临门吧?只是庆宁这孩子还要参加殿试和谋求官职,然后府上肯定要好生庆祝的,会不会有点赶?”
张二太太回道:“老太太考虑的周到,只是我们老爷打算让庆宁谋个地方的缺,多多历练一番,这孩子名次不错,加上又是求外放,事情要办好也挺快的,若让贵府送嫁到外地却也不妥当,所以来和老太太商量一下,早点办喜事。”
贾燕点点头,这并不奇怪,近两年京里的形势越来越诡谲难辨,张家一向中立,不愿意搀和皇家之事,让子孙到外面任职自是情理之中。见贾母点头,邢夫人也无二话,迎春是他们房里的姑娘,自由她和张二太太商议婚事细节。
殿试中张庆宁的表现也是中规中矩,既不张扬也不让人小看,名次也没变动,位列二甲第一名,俗称的传胪,虽赶不上状元、榜眼和探花三人,也是体面风光。张庆宁论长相称得上清新俊逸,举止又温文尔雅,颇入了几家有女待嫁的大人的眼,待打听到他正在定婚期,只好叹息下手迟了。
张府托人合了庆宁和迎春的八字,将婚期定在了一月后,说实在的有些急。迎春的嫁妆老早就开始给她准备了,现在只差屋里的家具物事,时间赶得紧,多是从铺子里买的现成的。这是大房这一代的第二桩喜事,贾母银子拨的爽快,姑爷争气,邢夫人忙活的心甘情愿,贾琏也扔下手里的工作专心打点,事情办得就爽利。
出嫁前夕,贾母把迎春叫过来,抚摸着她的如云青丝,温柔地说:“眼看着你要出嫁了,张家是个好人家,又有你哥哥的关系在,我并不怎么担心。只盼着你们夫妻日后琴瑟和鸣,幸福美满。”说着就红了眼眶,忙拿帕子按住眼角。
迎春也一下子掉了泪,紧紧揪着贾母的衣服,脸埋在贾母怀里,哽咽的声音传出:“若不是有老太太照看,孙女万不敢想有这样的好日子,孙女实在舍不得老太太……”
贾燕拍拍她颤抖的背脊,轻声道:“好孩子,这些年亏了有你陪着我。你婆婆性情温和,不是难相处的,等到了婆家,要像对待我一样对她,尊敬孝顺她,要知道这婆媳相处是决定着你在婆家站住脚的大事。偏偏庆宁不是你婆婆亲生的,你和妯娌相处时也要把握好这个度。”
见迎春点头,贾燕接着道:“冯嬷嬷是个能干的,你的本事多亏着她这几年的辛劳,我让她再帮你两年,等你在张家站稳了脚跟再接她回来。”看迎春露出不舍且不解的神情,贾燕道:“一来是为了你下面这几个妹妹有人教导,二来是要你早作打算,希望你日后能靠自己的本事在婆家立足,毕竟谁都不能替你谋划一辈子。”
迎春默默的沉思着,贾燕又道:“你也不用担心,庆宁要谋外任,到时候你自己当家,照顾好丈夫就行了。另外,你身边的两个大丫头年纪也不小了,你可有什么打算?”迎春摇摇头,问道:“不是已经定了她们陪我去张府吗?”
贾燕叹口气,笑道:“让她们陪你嫁过去不假,到底你手头也要有信任知心的人,可是以她们的年龄也陪不了你几年了,你自己也要有个打算。”
迎春的脸开始有点泛白,大户人家出嫁女儿的陪嫁一般都是给姑爷准备的通房,这个她还是明白的。贾燕摸摸她的头,笑着道:“陪嫁的这几个丫头都是你的心腹,我素日看着对你也还算忠心,你要记得,不许给姑爷做妾。”
见迎春欣喜又疑惑,贾燕点头,接着道:“就算是咱们府里的家生子,将来跟你共事一夫,也必定不会同心,要知道女子为母则强,再忠心也会为自己的骨肉谋算。你要想抓住丈夫的心,还是要凭自己的手段,靠人不如靠己呢。回头你问问她们的心意,若是没有打算的,等你嫁过去,帮忙找个有本事的管事,既增强了你们主仆的情谊,又帮你更好的融入张家,一举两得不是?”
说着脸色阴了阴,声音也低沉下来:“若是有那看着姑爷人好想飞上枝头的,你也不必着慌,抬也行撵也行,别再顾念主仆情分,她生了那样的念头,你就不必手软。”
说完又转了笑脸:“好了,其他的太太嬷嬷说的也不少,老婆子就不唠叨了。回去好好歇着,做个最漂亮的新娘子要紧。”说的迎春臊红了脸,忙不迭的起身告退。看到迎春踏着轻快欢悦的脚步远去,贾燕握拳:“中山狼什么的,都是浮云啊浮云,你就去祸害别家吧。”
到了良辰吉日,在吹吹打打和欢声笑语中,在贾母等人依依不舍的眼神和殷切的祝福中,迎春告别了贾府,跟着身着红衣下骑白马的青年奔向他们的新的未来。
三日后张庆宁带着迎春回门,看到迎春羞涩和幸福的笑容,贾母彻底放下心来,路已经铺好,以后就看迎春自己的本事了。
张家在朝中有人,庆宁的能力又不差,而且又不是跟别人似的抢京缺或则肥缺,庆宁很快就被委了官职——直隶下面的保定县的小知县。两个月后,拜别了贾母等人,小夫妻俩就带着一堆丫头奴仆上任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