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过了一年,邵云仍是这副样子,两兄弟也习以为常,只是对他的态度有了改变。不再像以前那样百般刁难,该给的配备一样不少,只是也不用他管事。他们也看明白了,这人不是不管,而是根本对这行军打仗之事一窍不通,与其让他带着大家去送死,反倒不如让他乐呵呵地偷闲,反正一年来大家都是这么过的。
不过一年后发生了件大事:西南王起兵造反了。这的确是件大事,北平王朝这几年吏治愈加腐朽,奸臣把持朝政,皇帝魂归无能,百姓民不聊生,忠臣们要么被迫害要么闭门谢客,称病不朝。邵云的父亲邵老将军也是出于这种称病不朝的情况。
西南王造反,朝中奸臣却仍排挤忠臣良将,邵老将军等几位老人得不到重用,气氛之下纷纷辞官。皇帝怒了,心想着我不用你们是我不用,但你们这帮老家伙却也不能辞官离开。于是便将几位老将军和其家人全部软禁家中,还封锁了消息。另外又派人去查几位将军在外的子侄进行打压。
邵老将军的两个儿子,一个去了西南杳无音信,另一个却在东北军中做了个营将,一查便叫皇帝查着了。于是派了自己的心腹太监过去处置此事。
那边西南王造反闹得轰轰烈烈,中间皇帝发怒软禁群臣,而这边却是由于西南王造反,皇帝调走大部分东北驻军前往镇压,导致东北边防守卫空虚,东越趁机犯边。于是这皇帝下了命令,不可出击,只防守,防无可防便撤退。这样的政令简直与将这东北直接送给东越了一样,东越军也不知道从哪听说了这政令,不断举兵进犯,东北军不断撤退。此举导致了东北驻军的极度不满,却又无能为力。
东北汉子多血性男儿,自是不堪如此屈辱,便有人想要出击东越,管他是什么狗屁政令。况且皇帝正忙着对付西南王,想来哪会管他们这东北驻军的事。而这其中最不安分的便是龙骑营的马如龙、马如虎了。这东北驻军的将军被调派去抵抗西南王,马参将被任命为临时将军,每天事情甚多,自不能看着这爱冲动的两兄弟,而邵云又是个不管事的,于是他俩与几个队长一商量,便偷偷出营去袭击东越军队。
他们人数虽少,但那东越军没想到还会有人不顾政令敢来偷袭,这时乱作一团,他们龙骑营大获全胜。合该他们倒霉,他们刚回营,那皇帝派的老太监便来了,听说他们去偷袭东越的事,登时砸了手中茶杯,派人去叫这营中的几个管事的说话。马参将一听说是龙骑营,脸都气白了。这老太监是自小看着皇帝长大的,最是对皇帝忠心,可不是塞些银两就能解决的。
邵云被叫过来时,还有些摸不着头脑,直到马如龙几人跟他大致解释了一下才明白了。虽然犯了政令,不过大获全胜却仍是值得高兴的事。几个进了营房,见除了马参将外还有个太监在,都有些摸不着头脑。
“你们中哪个是营将?”那太监翘着小指端起茶杯,边喝茶边用那尖细的嗓音问道。
邵云左右看看,上前抱拳施礼道:“小的便是。”
“嗯。”太监看不出喜怒,“看你斯斯文文的,竟没看出也是个有能耐的。这次大败东越,扬我国威,也算个人才,便记你一功。你可要什么赏赐么?”
听太监这样说,几人都有些忿忿,分明这功劳是几人立下的,如今却叫他独占了去,真不甘心。
邵云却也不居功,只道:“小人不敢居功。此次事件全由营中几位将士做主,小人并未参与,论功行赏,也不该是小人的。”
那太监眼一眯,“如此说来,他们几个并未通过你这个营将的同意,就私自出营了?”
“这……”邵云听他这话有些不对味儿,一时不知该如何回答。
“好,”太监冷笑一声,“非常好。”转而对马如龙几人哼道,“尔等可知罪啊?”
他几人一见不好,赶忙跪下,“小人知罪,请刘公公惩罚。”
邵云一听这意思竟是要罚几人的,赶忙也跪下道:“大人恕罪。此时全是小人监管不力,小人愿代属下受罚。此时正是多事之秋,东越虎视眈眈,今日受了重创,若是罚了他们几人,恐难服众。但不罚又不能明法典,下官愿以一己之人保证他们今后不会再犯,此事小人也愿接受惩罚。望大人成全。”
那老太监本就打算恩威并施的,只是见他几人不光违反政令,竟还干这欺上瞒下之事,便恼了。见这小营将虽年纪小,却还是个懂事的,一声‘大人’更是不像其他人那样‘公公’长‘公公’短的,叫人听了着实舒服,便有心放过他。但军令如山,又不能不罚,便顺水推舟道“既如此,你便受20军棍,保他几个项上人头罢。”
如此惩罚,已算极轻的了。要知道军令如山,犯了军令是要砍头的,他几人本是血气一上来,出去偷袭敌军,却忘了这可是个掉脑袋的差事。只是仗着如今是马参将管事,不会真的砍了他们。哪知突然冒出个太监来,好悬没掉了脑袋,现在想想都觉后怕。
更何况他们的营将也算个汉字,不居功,还代他们受过。这20军棍打他那小身板上,少说也得躺个十天半月的了。马家两兄弟心情更是复杂,想他们也没少刁难他,到后来竟被他所救,真真不知该说什么才好。一时心中又是佩服,又是愧疚,又是那么丝不舍。
话说这公公说了惩罚后,马参将连带着也松了口气。见这公公似乎对邵云还有那么一丝激赏,马参将便顺嘴对那太监道:“这小营将别看长得像个书生,却也真是个出身将军世家的。”
那公公听他这么一说,心中忽的一动,问道:“不知是哪个将军家的?”
“正是邵雄邵老将军。”
那太监眼一眯,“竟是他么,可惜了。”说完冲着边上的一个小太监一使眼神,那小太监便扶着他自行离去了。
留马参将一人,这‘可惜’两字究竟何指,他百般不解。却不知他的话,却为邵云惹下了大麻烦。
邵云被按趴在行刑的长凳上,心里想着,就20棍子,没事,挺挺就过去了。又想着这事本跟自己没有关系,如今却要生受了这20军棍,当真对自己不起。马如龙那几个小子,日后若再对自己不好,自己就掐死他们几个没良心的。
一棍一棍下来,邵云倒真硬挺着没出声。自己在心里念叨着‘18’‘19’终于要打完了。‘20’‘21’怎么还打?‘35’‘36’我不活了,不是说20棍么?不过很快他就不用担心了,因为他闷哼一声后边陷入昏迷当中了。
马如龙几个在刑房外的门口听着,数着,很快便发现了不对。似乎已经有30棍了吧,不是说20么?不好,出事了。
几人匆匆忙忙的赶到马参将处,马参将赶到时,邵云已经不知道昏了多长时间了,而那行刑之人却还在打。马参将喝令停止,可那人却说是公公的命令,于是马参将又赶忙去找那刘公公。
他赶过去时,被那公公身边的小太监拦住了,说公公正在休息,不让人打扰。这人命关天的,马参将便要硬闯,这时内室又出来个太监,那人问马参将又什么事。马参将便问这多打军棍之事。
那小太监笑笑道:“谁说多打了?一个人头20军棍,算来也得打个200多军棍,他如今不过才打了一半吧,如何多打了?”
马参将登时便有些怒了,这不是出尔反尔么,不是说受20军棍换几人人头么!怎么一会儿功夫就变成了20军棍换一颗人头了。联想前日京中传来的消息,莫非是真?
马参将也不啰嗦,离开刘公公处细细思量了下,越发觉得京中果然出事了。于是与不去求那刘公公,只悄悄知会了马如龙几人,命他们悄悄制止行刑之事,又派兵加重了刘公公的住所的守卫。安排布置人手控制住现在所在的驻军将领,派心腹去监视刘公公所带人手的动向,待傍晚时分,拿下这东北驻地,囚禁刘公公等人。
此时刘公公正在得意,不用自己派人陷害便揪到了那邵云的错处,真是天助我也。看那小子细皮嫩肉、文文弱弱的,这240军棍下去,想来也活不长久了。不过那倒是个懂事的娃娃,可惜投错了人家。
傍晚时分,刘公公在房中左等右等不见人来摆膳,便喊跟在左右的小太监,却无人答应。刘公公觉得有些不对,打开房门便见外面站了一排兵士,见他要出来,用枪一档,“回去。”
“大胆!你们是什么人,叫那马参将来见我。”
那队士兵本就是龙骑营的,早听说了这老太监借口要砍他们的人,把他们营将给打了,而且还要打200军棍,这不要将人活活打死么!于是更加厌恶这老杂毛,当下便道:“不想死了就滚里面待着去,你个老杂毛。”说完,几人都哈哈大笑起来。
那刘太监在宫中这么多年,谁见他不恭恭敬敬的啊,如今被几个小兵笑骂,登时就气晕过去了。几人也不管他,只将他抬回屋内,扔在地上,将门一关,完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