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宫廷里,一点点微小的变化都有可能导致巨大的后果。世人皆知玛格丽特公主和尤利西斯陛下关系紧张,公主千方百计的想分散皇帝的权力,而皇帝也绞尽脑汁的想把公主从枢机主教的位置上赶下来。经过上一次离奇的公主中毒事件,本就一触即发的高压气氛眼看就要随时爆发,却因为掌握着全国一半军权和整个帝都骑士团的关键人物巴蒙德侯爵态度暧昧没有表明立场而得到了缓和。现在皇帝公开的将法皇朱利安三世的侄女拉克西斯公主邀请到帝都,无疑是在借此向教□□宣战。
很简单,实际上教团的最高首领法皇朱利安三世是没有实权的,真正的权利都掌握在枢机主教玛格丽特公主的手里。朱利安三世今年不过也才六十三岁,自然不甘心屈居于一个女人之下。教团的无限荣光,掌握整个教团护法骑士团的无上权力,他做梦也想要。于是和急于推翻姐姐势力的尤利西斯一拍即合。说穿了,拉克西斯公主的婚约就是一个政治联盟。朱利安三世再没有实权,作为法皇,某些地方枢机主教还是得听他的,尤其是当作为教团护法国的皇帝向枢机主教发起质疑时,只有法皇才有权利将其召回教团总部所在地进行听证调查。
在这种情况下,玛格丽特公主能让皇帝如愿以偿才奇了怪。她主张迎娶的艾玲公主来自一个附属国西德威尔德,那里向来以虔诚向教而闻名,艾玲公主更是不折不扣的忠实信徒。不过这些都是其次的,关键在于西德威尔德的领主魏玛大公乃是死忠的公主派。
所以,身为教□□的公卿贵族们因为皇帝婚事非常不安也是可以理解的,他们才会在拉克西斯公主还没到达帝都之前急匆匆的跑来求见自家BOSS讨个说法。见到何欣气定神闲胸有成竹的样子,再想想这位公主以往的手段,估计皇帝的婚事多半不能如愿以偿了。按照公主的脾气,搞不好拉克西斯公主还没到帝都就莫名其妙的丢了性命。谁都知道公主手下的欧林主教很擅长暗杀啊,行刺啊,下毒这一套。
在哈拉了一阵重申了对于公主殿下是永远拥护无比忠诚,指天发誓一番后,自觉得到了安慰的诸位贵族大臣以及教团的高层人士满足的走了。只留下了公主的三个亲信和她共进下午茶。
何欣很生气,因为她本来是想和卡兰索伯爵好好联络一下感情,含蓄表达自己想换人做心腹的愿望,然后让他去和里昂斗上一斗。结果横插这么一杠子事来把美好打算给搅黄了。脸上看不出来,心里早就咬牙切齿,发誓绝对不会让那个什么拉克西斯公主成功和皇帝结婚。开什么玩笑,她现在是宫廷地位最高的女人,要是找一个保皇派的女人做皇后,不是自己给自己添堵吗。
“亲爱的殿下,您无需担心陛下的婚事,无论是作为他的长姐还是本国教团最高的主教,他的婚事必须得到您的允许。证婚人那一栏如果不是签您的名字,这桩婚事就是不合法的。哼哼,陛下的如意算盘也就落了空。”德利亚特侯爵自信满满的说。
“话虽如此,陛下自己也知道这一点却还是邀请了拉克西斯公主到帝都来,不能大意,也许他有什么秘密的计划。”卡兰索伯爵沉吟一番后慎重的对何欣说。
何欣之前认真研究过本国的律法,所以也知道这一点倒是不怎么担心,心想大不了我咬死不松口,皇帝还能按着我的手强迫签字不成。可听卡兰索伯爵这么一说,又觉得自己想得太简单,皇帝不是傻瓜,肯定是有把握才敢把拉克西斯公主请回来。
四个人坐在风景幽雅的中庭小花园里,桌上是精美的下午茶点,不过何欣没有心情去动,看似悠闲的氛围里,他们谈论的却是政治阴谋,实在是有些倒胃口。卡兰索伯爵和德利亚特侯爵你一言我一语的谈论着这件婚事以及皇帝可能会有的动作,里昂却一直不置一词,笑吟吟的喝着茶。何欣趁他不注意的时候看了好几回,有点懊恼刚才的试探是否太过于鲁莽。可是转念一想,迟早会有这一天,而且她并没有明确的流露出对里昂的厌恶。然而他恐怕还是已经起了疑心,当下之计是得尽快的把卡兰索伯爵推到前面去和里昂打擂台。有个挡箭牌至少也能让自己先喘口气。
茶也喝完了,该说的话也说完了,总之就是以不变应万变,先看看皇帝那边有什么动向再说。他们毕竟都是文明的贵族,不可能急吼吼的冲到对方阵营里面去叫嚣,即使是恨到巴不得立刻一口咬死,见了面大家都还是客客气气的。德利亚特侯爵见何欣一直盯着卡兰索伯爵看,暧昧一笑,很识相的说自己晚上还有约会,先行告退了。里昂偏偏像不懂暗示一样,坐着就是不动。何欣又不可能直接开口赶人——这是很没有礼貌的行为,她也不想太快撕破脸,于是假惺惺的问:“亲爱的主教阁下,您是不是还有没做完的事需要赶快去做啊?”
里昂微微一笑:“说到这个我真的想起来,殿下吩咐我做的事已经做完了,只是不知殿下想什么时候过目。”
何欣一惊,再仔细看看他别有深意的笑容,想起那件事来。这下也顾不上和卡兰索伯爵联络感情,咳嗽了一声:“啊,的确,我现在就很想看看您的最高杰作。”
卡兰索伯爵也不是傻的,自然是明白公主在下驱客令,规规矩矩的向她告了别,拿起帽子手杖佩剑什么的告辞了。何欣和里昂笑得风光明媚的目送他出了中庭,左顾右盼没有发现外人,要知道这里的警卫工作是交给卡兰索伯爵来负责的,用的人全部来自他麾下的近卫军。目前正是他在公主面前挣表现的时候,可以相信这里是安全的。
“你把人带来了?”何欣立刻不笑了,冷冰冰的问。
“当然,殿下的希望就是我的命令,万死不辞。”里昂深情款款的回答,这种话何欣已经听得耳朵长茧,全当大风吹过。
“什么时候带他来见我,我很想念他。”
“现在不太方便,毕竟是在皇宫里。等到晚上夜深了我再带他进来见您。”
何欣想了一想,不置可否:“嗯,安全为上。”
她倒不怕里昂在这件事上阴她,反正出了事他也别想跑掉。所以下午何欣过得也很悠闲,接见了几位贵族夫人,回了几封信——当然不是她写的有专人负责只需要最后签字即可,有教团的人为她送来新的法袍和冠冕,珠光宝气的看得几乎眼花。顺便和那个都要被遗忘掉的狐狸精伯爵夫人聊了聊天,不着边际的听她说了些宫廷趣事。意外的发现这位伯爵夫人很有点水平,谈论起艺术和历史来头头是道。看来,这年头,即使是做一个狐狸精也要有内涵的啊。最后斜倚在起居室的软榻上无聊的看女官指挥着侍女们整理下一季要穿的衣服。可怜那些漂亮的裙子和首饰,她什么时候才有机会穿一穿?老是披着这件绯红的法袍,她都要色盲了。
这一天何欣过得还挺开心,有了点公主的感觉。不过等到晚上天一黑开始掌灯,她心里就有点七上八下坐立不安了。罗莉莎在内乱发生之前就跟随着玛格丽特,应该没有那么容易轻易叛变,而且她知道爱德华的事情,所以何欣也不避讳她,公主偷情生孩子,身边不可能没人知道,搞不好爱德华还是她接生的呢!
其余几个女官都是在毒药事件后最近才调来,被何欣早早的打发了出去。她还真不知道里昂准备用什么方法把那个孩子弄进宫来,要知道宫廷里天黑之后可是不允许随便乱走动的。可是他肯定有自己的办法,何欣倒是不怎么担心。换了睡衣把盘好的头发打散梳顺,玛格丽特公主的一头金发实在是漂亮,金灿灿的一直垂到小腿的地方,何欣也没心情欣赏,不安的在卧室里走来走去。
“殿下,请别担心,特雷西亚伯爵办事不会出岔子的。”罗莉莎安慰的说。
何欣心道我当然知道里昂不会那么傻,可就是有不好的预感觉得心惊肉跳的。这个时候提出要见一见那孩子是很冒险,但她必须的亲眼确认一下才放心。在她的心目中那哪是孩子啊,完全就是一个小恶魔。
又等了一会儿,落地的阳台窗户传来轻轻的敲击声,罗莉莎惊觉的过去探望了一下:“殿下,是霍华德修道士。”
那个家伙是何欣的另一个探子,平时都神出鬼没的,老是鬼鬼祟祟的在里昂身边打转,何欣很讨厌他,坐着没动,只是嗯了一声。
罗莉莎打开了落地窗,一阵冷风吹进来,披着兜头帽长袍的霍华德跑着一个被布抱着的东西进来了。何欣一见那形状心下就觉得不对劲,不是说爱德华今年四岁吗,看那体型,似乎大了点吧?
霍华德也没说什么,规规矩矩的把那团东西放在贵妇椅上:“主教阁下,半个小时之后我来接人。”
“嗯,你去吧。”何欣点点头,按照每一次的老习惯伸手让他吻了吻。霍华德就真的和摄魂怪一样无声无息的从阳台上翻下去消失在黑暗中。
而这边的罗莉莎早就打开了抱着那孩子的布料,一声低低的惊呼:“殿下,这,这不是爱德华少爷!”
“什么?”何欣三步并做两步的冲过来,爱德华长什么样子她不知道,可是这个睡得很熟脸蛋红润的分明是个女孩,而且至少也有十岁了。何欣用力的把那块布丢到地上,里昂,你在玩什么花招!
正在这时,应该已经睡下的伊丽莎白在外面轻轻敲门,声音惊惶:“殿下,兰开斯特公爵带着一队皇家近卫军向这边过来了!”
何欣一愣,脑海中电光火石的打了几个转,明白过来了。当下冷笑不已,里昂啊里昂,你可真够毒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