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到这里,君泽颜还以为她要说那些话本小说里救了某个少女的身家性命之后,少女基本都会说的一句话:大恩大德无以为报,只能以身相许。
但是现实让他失望了。
“若是王爷不嫌弃,我沈氏布行的布料王爷可择一喜欢的带走。”说着,沈吟秋转头对站在一旁的王五德王管家问道:“我应该有这个权利吧?”
王五德脸上冷汗直冒,作为沈府的老管家,他哪里不知道小姐这话乃是一语双关。
于是连连赔笑,毕恭毕敬的说道:“小姐说笑了,整家店面都是您的,您当然有这个权利。”
“那就好。”沈吟秋笑了笑,王五德的反应和说辞完全在她的意料之中:“那么王爷可要接受?若是不喜欢,可以告诉我你喜欢什么,只要在我的能力范围之内,一定尽力做到 。”
虽然沈吟秋并没有说出以身相许这样的话,但君泽颜也不觉的失落,欣然接受她的报答。
“不用……”这两个字说出来,但后面的‘你送的我都喜欢’这样的话他却硬生生憋了回去。这话要是说出来,只怕要被当作轻浮的登徒浪子了吧。
想了想,只能这样说了:“那这布,本王就却之不恭了。”
这个时候,曹格终于忍不住了,虽然自家王爷能够迎来春天是件好事,但他们此次出行还有任务在身,可不能耽搁太久啊!
思来想去,还是决定上前打断王爷。
他走上前去,伏在君泽颜耳边小声提醒了一下。
君泽颜这时才反应过来,自己竟然耽搁了这么长时间,就连周围看热闹的市民也开始纷纷散去了。
但他比那个不觉得懊悔,反而觉得是自己赚到了。
有了曹格的突然搅局,二人的对话才终于结束。
这一番交谈,没有试探、没有算计、没有不纯的目的,只有两个“单纯”的少男少女之间互相对对方萌动的好感。
察觉到变动,沈吟秋便问了一句:“王爷要走了吗?”
“嗯,有些事还得去处理。”君泽颜的眼中闪过一丝不舍,但很快就调整好了心态,迅速进入了工作状态。
周围众人见状,心中大悦。太好了,总算你不用看这两个人撒狗粮了!
“好吧,那么祝王爷,诸事顺遂。”沈吟秋如此说道。
她心里清楚,他们二人只是因为各自要做的事才会偶然在此处相遇,但最后都是要分开行事的。
“承沈小姐吉言,你答应的回报,本王可记着呢。”
“好,王爷可随时来取。那么,期待下次再见。”
君泽颜笑了笑,意味深长的说:“或许不会很久。”
就这样,二人“依依不舍”的分别,沈吟秋主仆三人继续向沈氏布行而去,君泽颜则是带着大理寺剩余的几人继续向七大胡同的方向走。
……
转了几个弯,再过两条街,便进入了七大胡同,不远处就是青乐坊。
吏部侍郎左丰是七大胡同内各大青楼的大金主,七大胡同的老板们将左丰看的重要,底下真正干活的人却对他感到害怕且厌恶。
这不,君泽颜和大理寺等人一进入七大胡同,就隐约听到路边的几个站街的妓女在议论左丰的事,言语之间都透露着对他死亡这件事的喜悦。
早晨的时候来调查只是查了一部分,当时引出的线索并不多所以没能追查,这次他们就是冲的详查来的,找到了萍彩行凶的动机,或许就能找到另一个犯人。
曹格毫不避讳的走上前,并首先亮出了大理寺的令牌以示身份,对几个姑娘问道:“姑娘们,有时间吗?”
几个姑娘一见是官府的人,立马吓的绷直了身子:“大人……我们没犯什么事吧?”
“别紧张,就是问你们一些事。”
听到这话,姑娘们这才放松下来:“大人尽管问,我们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曹格欣慰的点了点头,对像她们这种配合的市民非常满意:“那就好。方才听你们谈论起吏部侍郎左丰,似乎对他意见很大?”
“……”听到曹格的问话,姑娘们却是沉默了。
她们面面相觑,似乎想说却又不敢说。
只因这吏部侍郎左丰位高权重,却是个彻头彻尾的人渣,七大胡同的姑娘们都视他如虎豹豺狼唯恐避之不及。
一般人来七大胡同无非就是娱乐娱乐,可那左丰来这里,似乎就是为了享受虐待他人的快感。
左丰是个大人物,所以大家都不敢得罪他,他一来,就会立马点上好几坛烈酒,所有接待他姑娘们必须轮流喝,大约是要在三十个数之内喝掉两杯的频率。
接待他的女孩喝到酩酊大醉、呕吐不止都是司空见惯的事。
他还说如果能一口气喝完一整坛烈酒,就给一锭黄金。
黄金对从事这个行业的女孩们来说那可是见都没见过的一大笔钱。
但如果姑娘们说喝不了拒绝接待的话,左丰会直接让姑娘滚,说以后永远都不许来接待自己,更不许接待他的那些贵人朋友们。
馆子也会因为姑娘让左丰这样的贵客生气而责骂那个姑娘,影响店里生意。
所以这件事,姑娘们从一开始就没有选择的权利,被他点了不想陪也得陪。
然而就算真的喝完了他也不会给钱,他会找各种各样的理由继续点酒,让姑娘继续喝。
记得前年初春的时候,七大胡同还开着个叫莫春的馆子,左丰就曾逼迫那里的一个年轻女孩一口气喝掉了一整坛醉生死,女孩急性酒精中毒当场死亡。
大恒律为防止人们急性酒精中毒死亡,规定了不同度数酒的饮用量。
醉生死是一种高度烈酒,一整坛足以致人死亡,所以像醉生死这种酒,当两小杯即止。
可因为左丰是朝廷的人,官府甚至都没来调查便直接结案了,说那个女孩是食物堵住气管自己噎死的,最后左丰甚至没有受到一点惩罚,莫春却倒闭了。
除此之外左丰做过的恶行不在少数,很多姑娘深受其害,但因为官府包庇,人们闭口不谈。
也就是如今他遭报应死了,她们才敢提起这些事。
可大理寺到底也还是朝堂的人,她们不敢相信大理寺就能做的秉公执法,万一她们说了,却给自己招来麻烦怎么办?
其中一个姑娘问道:“大人,您可以保证我们说了之后,不会加害我们吗?”
曹格倒吸了一口凉气,心想这左丰究竟做了什么,竟让这些姑娘如此恐惧?
他义正言辞道:“我大理寺向来执法严明、严于律己,怎么会做加害市民这种事?”
“……”姑娘们仍是有些犹豫,看得出来她们眼中的恐惧。
这时,君泽颜决定说些什么:“吾乃靖王,以王侯的名义对天起誓,绝不会做加害市民之恶行。”
身为王侯,却对风俗之女发出誓言,这也是件让人鄙夷的事,但君泽颜并不在乎这些。
如果能断案,还这世间以公道,即便是失去这王侯之位又如何!
“!!!”
得知站在自己眼前的竟是靖王殿下,姑娘们这才下定决心,将自己知道的一切都说了出来。
听罢,大理寺几人都非常震感。
作为朝堂命官,左丰竟会做出此等恶行,简直令人发指!
君泽颜心里更是暗骂那有着监察百官之责的御史大夫。
有官员品行如此败坏,那御史大夫竟一点也没有检举的意思,到底是他不知道还是知道了却在刻意隐瞒?!
“动机有了,萍彩作为青乐坊的头牌,左丰每次去都是必点的,所以她一定也深受其害。”曹如此说道。
但君泽颜对此却并未做出回应,而是沉思着什么:“……”
曹格好奇的问道:“王爷怎么了?”
君泽颜呼出一口气,仍是没能想明白:“本王一直觉得奇怪,她人都已经杀了,为什么还能作为第一目击者留在那里呢?甚至连反抗逃跑的意思都没有?难道她想不到自己会被当做最大嫌疑人抓起来吗?”
“……确实可疑,莫非这其中还有什么隐情?”
“答案或许就在青乐坊。”
说罢,几人也再次青乐坊而去。
……
青乐坊,后院。
佣人宿舍里,一个小厮正在漫不经心的收拾包袱,包袱里的东西被放进去又取出来,取出来又放进去,反反复复。
他的名字叫做张三,普普通通,是整个青乐坊里所有佣人中最不起眼的一个。
回想起数日前的经历,心情直到现在都无法平息。
数日前,他接到暗讯说有大人物被派到了洛都,然后没过多久,上面的长官就召集了几个和他一样的暗探,组成了一个行动小组。
而第一个任务,就是杀死吏部侍郎左丰,然后设法将安排好的人的薄书加入左丰所掌握的择选官员的名单里。
任务进展的很顺利,但却在他这里出现了纰漏。
张三看着包袱的角落里躺着的钱袋子,那钱袋的布料一看就十分昂贵,并不是他这个等级的人能用得起的。
这事,本不该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