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陆千山干了个爽。
…当然，是指练剑。
和绝世剑骨体质对练，是陆千山从未有过的体验。为何他此前就没想过呢?
透过剑传来的精妙震颤，在极近距离才能观察到的柔软拉伸，无不展露着天然的剑道奥妙。
太棒了，真是太棒了啊！
“主人，你又在傻笑什么?今天可是有客人在的，你别吓着她。”
顾思思不咸不淡的声音传来，打断了陆千山对昨日美好的追忆。
今天的庭院里多了一位外表可爱的小客人，正是陆千山那位名义上的师姐。
沐羽诗。
按说陆千山这座位于道化峰顶的庭院，极少有谁来拜访，毕竟陆千山喜静的个性早已在门内传开。
没人那么不识趣。
不知道沐羽诗用了什么法子，也没见陈梦怡跟着来，她自个儿一大早就翻过围墙，跑进来逗小包子。
小包子毕竟是魔兽，经过这段时间好吃好喝的喂养，已经长的膘肥体壮，再也看不到一个多月前那种呆萌的模样。
阴魔豹这个种族天生低智，小包子却好似逃脱了这个魔咒，不仅成长的比其他同族更迅速，智商看上去也要高很多。
至少它不会乱咬人，而且该怂的时候绝对不莽，在陆千山面前乖的和修勾一样。
虽说如此。
它的外貌经过一番成长之后，多少还是有几分狰狞，因此陆千山一直不许包子外出，就怕它惹出什么祸端。
而沐羽诗竟然一点都不怕，毫不芥蒂的和它嬉笑打闹，玩作一团。
陆千山觉得很有趣。
就和之前观察所得的结论一样，沐羽诗绝对清楚自己时日无多，但她的眼里，她举手投足之间，偏偏又表现出对生活的无比热爱，她是真的在享受每一天的生活。
这样的人，更趋近于对命运大彻大悟，而不曾被那份绝望压垮。
沐羽诗即便并不似她看上去的那般幼小，其实际年龄也不超过二十岁。
不足双十年华的少女，如何能做到坦然面对生死，正是这种奇妙的矛盾，让陆千山对她产生了浓厚的兴趣。
甚至可以说…这种兴趣在顾思思和慕清秋身上，都是不曾有的。
很奇妙的感受。
顾思思看见了陆千山的这种眼神，她眼帘微垂，口中晃过飘忽的一叹。
“包子的口粮不够了，我去一趟用膳厅，你…你们照顾好它。”
无意间的改口，似乎让她心头微痛，像是逃避什么，一溜烟的跑走。
陆千山当然能察觉到她的不对劲，但又为此感到不明所以。
他对顾思思很放心，因为是她亲口承诺，绝不会对他动心，也绝不会和他产生过多的牵扯。
那她此时的表现又是为何?
算了…懒得去想。
陆千山将目光放回到沐羽诗的身上。
她平时总是一副懒散的，傻呵呵的形象。可是在与包子玩闹时，她的眼里散发出一种由心而生的欢乐。
“师姐，你若实在喜欢这小东西，可以抱回去养着。”
陆千山将脑袋靠在藤椅旁的桌上，侧眼看着沐羽诗的背影，如此打趣道。
“…呵。”
沐羽诗没有回头。
“办不到啊，我又照顾不了它。师弟你也知道，我是一个傻子嘛。”
陆千山两眼微眯。
“傻子可不会说自己是傻子。师姐，这是不打算再装了?”
沐羽诗这种表现，让陆千山颇感意外。不得不说，沐羽诗是为数不多，从始至终都超出他预料的一个…
有趣的女人。
“在知情者面前演戏，只会让自己变成一个活生生的笑话。”
沐羽诗揉弄着包子柔软的腹部，手法之娴熟，竟然没几秒就驯服了这头天生的凶兽，让它躺在地上直哼唧。
她微微扭头，蓝水晶般透亮的眼里，再也没有伪装的天真烂漫。
“我不知道你从哪里得知了我的事，或是真的仅靠眼力就能看出来…师弟，我的直觉告诉我，我们本质上是一类人。”
“我演戏是为了保护自己，想要与人无害，与世无争的走过最后一点时光。但是师弟，我看不透你。”
“师弟，我的愿望只是作为沐羽诗活过最后的一年，作为沐羽诗安静的死去。所以算我求你，不要打扰我的生活，好吗。”
沐羽诗站起了身，那具娇小身躯里蕴含的气势却不容小觑，她眼里蕴含的情感极其复杂，带着些微的屈服。
于是陆千山轻声的叹息。
…幕后黑手不是她。
她所说的话是否演技，陆千山一眼就能看出来。倘若她的演技真能做到这般地步，那栽在她手里，陆千山也认了。
他相信自己的识人之慧。
“安心吧，师姐，我没有要干扰你的意思。嘶…该怎么说呢，也许我只是单纯对你这个人感兴趣?”
想要捉起来解剖那种呢。
沐羽诗的眼神突然变得极为可怕，她呆愣的看了看自己孩童一般的娇软身躯，又目瞪口呆的望着陆千山。
忽而连连摇头。
“不行，怎么想都不行吧！我对你不感兴趣，所以你也不许对我感兴趣。”
陆千山面露怔色，而后哈哈一笑。
只有一瞬间，他觉得自己似乎是体味到了顾思思的感受，虽然那种感觉也只是转瞬即逝，便再没留下痕迹。
他无奈的挠了挠头。
“好，我答应你。不过人的好奇心毕竟很难压制啊，从今往后，我只在远处暗中观察，这样总可以了吧。”
沐羽诗一副被噎住的表情，她也想不到这男人居然如此死皮赖脸。
“…总之，今天来找你就是为了说这些，至于你想做什么，我也没有干预的能力，你爱怎么做，就怎么做吧。”
扔下这些话，沐羽诗便朝着庭院敞开的门外迈开了脚步，包子缩在地上，两眼泪汪汪的看着她，像是在挽留。
嘤嘤，别留它和大魔王独处…
陆千山用一个极低的音量，向着那个消失一半的背影轻声低语。
“师姐，倘若有一天你再也压制不住体内的魔种，或许可以来找我。”
那背影闻言一顿，随后以更快的速度消失在陆千山的眼前。
他微微一笑。
该说的话已经说了，至于她怎么想，那都是她的事。说到底，陆千山对她，也只是感兴趣的程度。
还犯不着为她劳心劳力。
刚刚被风带上的门，吱嘎一声又响了起来，顾思思挎着一个竹篮走进来。
包子闻着随风飘来的肉味，萎靡的神情瞬间消失，呜呜的叫唤。
顾思思摸了摸它的头，又看向陆千山。
“她怎么就这样走了?我还特意领了些糕点，想说留她一起吃…”
陆千山的眼神有些奇怪。
“为何这样看着我?”
顾思思被他这眼神看的心中发麻，只得硬着头皮问他。
“是啊，怎么回事呢，这是为何呢。”
陆千山收回目光，躺在藤椅上缓缓合起了双眼，用手背遮住阳光。
为何沐羽诗的身上会有这样的反差，顾思思又为何做出那种反应。
他轻声嗤笑。
“这世上…哪有这么多为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