迎着那后胜看过来的奇异目光,周清单手随意把玩着条案上的酒樽,缓缓而语,其音虽不大,但其内蕴含的力量却非凡。
语落,那下首的后胜神情为之一愣,似有惊讶,然,数息之后,终归是恢复原样,没有多言,亦是举起身前的酒樽,拱手一礼,一饮而尽。
自己能够做的也就将儒家那群人抓入监牢中,若道武真君不依不饶,想要将儒家诸人全部斩杀,不是不可以,但这个责任,自己绝对不背的。
而今,听道武真君之语,儒家活罪可免,但死罪仍旧难逃,儒家掌门公都子看来要在劫难逃了,感其年岁,似乎也不无不可。
“道武真君此言虽妙,但圣贤庄乃是儒家根基所在,内部武者众多,若是阁下亲临圣贤庄,在下派遣一支千人队精锐相随。”
饮下手中的醇香美酒,后胜略微思忖,再次而语,圣贤庄乃是儒家如今的根基之地,强逼儒家之下,若是对方不从,只怕也不好成事。
“多谢丞相好意。”
“放心,那群读书人会做出明智选择的。”
当今之世,儒墨为显学,墨家巨子不存,又遭到齐国的打压,今后数年,将没有太大的精力上下跳窜,而儒家此行学宫论道,得了不少好处。
掌门公都子更隐约有破关的迹象占星推演之下,儒家与曹秋道、六指黑侠等人此次的行动有牵连,即如此,岂能不付出点代价。
想要参悟内圣外王之道,破入悟虚而返,不用想了
圣贤庄
乃是数十年来,儒家在齐国新建立的一处根基之地,迥异于稷下学宫,这里已经逐渐成为诸夏儒生的向往之地,成为一位位儒生修行论道核心之地。
昔者,稷下学宫内,道家宗庄周与儒家孟轲论道,孟轲惜败,儒家的势力退缩稷下学宫,转移至琅琊桑海之地,东临海域,依山傍水,堪舆家弟子称其为人杰地灵之所。
孟轲令下,其身下的弟子与儒家诸多分脉的成员便是转移儒家核心,多年来,力量转移,稷下学宫内,没有儒家、道者等有力存在,衰微甚快。
“荀况,我走之后,儒家就交给你了。”
初晨之时,海域凉风侵袭,薄雾陡升,席卷地之间,更是荡漾这座占地极广的圣贤庄,翠绿的植株漫山遍野,枝干摇晃,落叶纷纷,生机的气息弥漫。
这里是一座竹林所在,位于圣贤庄的后方偏僻之所,一条条藤蔓肆意的生长,盘桓于围墙之上,台阶鲜有人至,绿衣苔癣横生。
远远观之,竹林深处有一处的庭院,一条浅浅的溪流流淌其侧,一座凉亭矗立其中,水韵婉转,热气升腾,香茗沉浮,气韵陡升。
儒家掌门公都子浑身上下散发一股别样的平静之气,跪坐在蒲团之上,观着身前的荀况颇有秩序、调理的斟茶、品茶。
单手端过这盏由清泉滚沸而成的香茗,轻轻呼吸一口气,精神为之一震,体表自生浩然玄光,头顶更是隐现一道虚幻的竹简影子,四周虚空为之开阔自然。
“师兄,虽事于此,未必没有挽回之力。”
“玄清子所语,不过为了平衡,不过为了提前削弱百家势力,只要儒家付出一定的代价,放弃一些外物,相信那玄清子会明悟儒家的诚心。”
头戴朝云冠,束发以礼,洁白的须发有序的垂落,浅绿色的锦衣儒袍加身,腰佩玉环,丝绦悬挂,屈身将两只温玉茶盏洗涤、斟倒。
数息之后,闻身侧公都子之言,微微叹了一口气,跪立条案另一侧,相对而峙,单手轻捋颔下长须,双眸闪烁灵光,轻语之。
荀况
自从数年前春申君黄歇被李园袭杀之后,便是辞去兰陵令,周游诸夏列国,归于圣贤庄,不复外出,专心治道,希望可以将修为、道理更进一步。
今日,觉掌门公都子前来,道出前因后果,荀况没有多言,事情都已经发生,儒家也的确掺和其内,否则,那玄清子不会如此咄咄逼人。
“子曰:朝闻道,夕死可矣。”
“此行学宫论道,梳理儒家内圣外王之道,奠就儒家根基,若无意外,五年之内,我当有机缘破关悟虚而返,奈何,棋差一招,令儒家陷入慈危险之地。”
“诸夏大势已成,你我都有感,西陲之地的秦国一下指日可待,期时,百家何去何从以我残老之躯,换取儒家的安宁,足矣”
公都子摇摇头,先前之所以应下赵震等饶请求,便是考虑到将来有一日儒家会面临的危机,而那道家宗玄清子无疑是首当其冲。
若可将其解决,将来也能够少了许多麻烦,不曾想,会导致如今结局,临淄传语,儒家若要摆脱祸事,只消自己一人之命。
“春秋以来,百家并起,战国不存,百家何从”
“世无道德,仁义出,此为儒家立身之本,内圣外王,包容百家之学,贯通儒家内外,壮大儒家根基,宗玄清子,非常人也。”
“以其之举动,此行并未多削弱儒家之力,或许便存此心,一下大势之后,单纯的奉行法治,已经不能够维持那个可能出现的庞大国度。”
多年前,曾在咸阳乌氏居中与宗玄清子言谈过,那时的他,年岁甚,想不到,一转眼,对方已经成为秦廷的道武真君,有能力影响诸夏未来的走势。
荀况口中喃语,数百年来,百家不入秦,不仅仅是对于秦国的轻视,更是对于秦国奉行法治的不满,严重派出别家学。
只是,此行学宫论道,道家宗玄清子点出内圣外王之道,助力儒家一二,未必没有深意,若然,师兄一行人损伤更大。
“相传秦王政破喜师弟之徒韩非的文章,韩非其人,我曾论道数次,学贯百家,尤擅法家与儒家,在其多篇论述中,却有一缕内圣外王的影子。”
“以法为本,为儒为表,表里合一,施行法之下,儒之教化,此论虽是儒家生存之道,却非儒家壮大发展壮大之道”
身为儒家掌门人,于门下杰出弟子自是了解,尤其是那些颇为与众不同的才之论,十年前,韩国王室公子韩非求学圣贤庄,自己曾教导数次。
后又阅览其篇章,甚是不合儒家之道,虽出身儒家圣贤庄,却是一个本源法家的弟子,真不知道眼前这个师弟是如何想的,还有如今在秦国风头正声的李斯。
韩非之言虽惊艳,但却将儒家当作法家的附庸之学,无怪乎那秦王政甚是喜爱其学,二人在坚守法治的本源上,乃是一致。
如此,儒家或可生存,但却一直屈居与法家之下,如何能够令公都子忍受,数百年来,儒家一代代先贤所要追求的不是这个结果。
“有些时候,先存活下去,更为重要。”
“百多年前,稷下学宫内百家何以计数,如今,传承灭亡者过半也,师兄,内圣外王,百家合流,只要儒家能够存活下去,未必不能够化作儒家之法,儒家之礼,儒家之道德”
身为韩非的师尊,荀况于这位弟子的学更为清楚,其人学贯百家大成,通晓法家、儒家精要,人之初,性本恶,故而,需要以法治行下,束缚其行,以德治性下,束缚其心。
双管齐下,下大治
单纯的仁义道德治理下,圣子拱垂而治,这种情况不可能出现了。或许,有朝一日,诸夏能够出现有道德,无仁义的盛况,期时,儒家纵然消亡又如何。
“罢了,罢了。”
“那些事情还是交给师弟吧,我已经从楚国召回伏念,此子心性上佳,我等早有意定其为儒家下任掌门,师弟以为可否”
闻荀况之音,闻荀况之论,掌门公都子颇为无奈的摇摇头,自己的这位师弟,论修为、论道理,均不在自己之下,只可惜,其道迥异师尊,不然,今日坐上掌门之位的该是对方。
单手连忙摆动,回归初始话题,点名儒家传常
“伏念。”
“是一个好苗子,其孝其语颇合曾参、子夏,上传祖师与孟夫子,下传开阔儒家大势,非其莫属,他接任掌门,儒家上下应无异议。”
感师兄公都子之问,荀况点点头,一语点评而落,儒家孟轲一脉的弟子中,唯有此人最亮眼,而且,一身的浩然也已经臻至先顶尖。
其人为掌门,儒家各脉无纷争,甚好。
“伏念虽上佳,但毕竟年岁尚轻,若然承继掌门之位,其余掌家二人或为掣肘,故而,我欲以掌门之位,罢免二位掌家。”
“待伏念能彻底掌控儒家上下之时,两位掌家之位可以初定,师弟,你觉如何”
儒家圣贤庄内,除却掌门当家之外,还有其余两位当家,引祖师之语:三人行,必有我师。以免,儒家当家独断专校
百年来,儒家掌门一脉均由师尊而出,其余两位掌家则出至其余儒家支脉,甚至于,身前的师弟一脉也有能力角逐掌家之位。
然,待自己离去之后,整个儒家上下,能够值得自己托付大事的,也只有荀况师弟了,有其坐镇圣贤庄,自己也能心安。
秦时小说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