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王”
“昭德宫那边传来讯息,今日丽夫人前往伏念先生处,同明公子相见,其后,收到一封密信,具体内容不可知。”
“应该与燕国使者韩申有关,欲要派遣要人出宫,劝阻韩申一行明日切勿进宫,且赐下宫中美酒,内蕴医家晕汗之药。”
临近正午,兴乐宫旁侧偏厅所在,秦王政正独自一人批阅着军政文书,随着对于赵国之地的整治有力,中枢之下的事务也没有去岁多了。
一应重臣多在国府之内,非有要事,鲜有入宫,秦王政也不着急,如今也算是给予他们休养生息的时候,接下来还有大事处理。
忽而,大厅之内,一道沉稳的清亮之音传出。
闻此,正执笔写着什么的秦王政动作一滞,抬起头,一双丹凤之眸闪烁厉色玄光,看向那贴身密卫,陷入短暂的沉吟之郑
“谁人所传密信”
秦王政轻语。
“虚空而落,真人不显。”
那人快速而应。
“无需拦阻丽夫饶动作,只需要将所赐美酒换掉就行了。”
“寡人希望明日燕国使者正常入咸阳宫”
能够令丽儿那般下令,密信之上的东西秦王政觉得自己已经猜到了什么,可咸阳宫内有人报信谁人可以知道这个讯息。
目下秦廷之内,知晓这个信息的的确有,可他们不会给予拦阻的,而现在偏偏有人欲要借助丽儿之手,拦阻燕国使者入殿。
实在是该死。
不过很可惜,一切都是无用。
“喏。”
闻此,那人直接接令,数息之后,消失不见。
“燕丹、韩申、密信燕国,注定要被寡人大秦攻灭。”
“多年前,你从咸阳离开,寡人未曾于你理会,已然是最大的仁慈,而今,预谋寡人,你也就这般手段了。”
耳边那密卫的脚步声逐渐消失,秦王政眉目仍旧紧锁,脑海中翻滚一牵
口中喃喃低语,放下手中之笔。
倘若燕国真的愿意献降,自己可以饶恕燕国,不会有兵戈加身,至于现在那就是咎由自取了。
“大王。”
“不过刚入卯时,何须起的这般早。”
次日,明亮的灯光之下,窗外仍旧是夜色未去,残留颇大的黑暗,听清儿之言,如今刚入卯时,看着从榻上起身的大王,公孙丽不由一言。
“今乃燕国献降之日,诸般礼仪繁重,宗正那边已经准备好了,寡人为大秦之主,在咸阳宫内,自然不能失去礼数。”
“丽儿,你继续歇息吧,气尚寒,清儿,添两个火炉。”
秦王政单手压住正要起身的公孙丽,微微一笑,自顾让旁侧的宫人服侍穿衣,接下来还要在兴乐宫穿戴冕服,更是麻烦。
感受里间的一丝凉意,目光又落在清儿身上。
“喏”
贴身的侍女屈身一礼。
“大王,若然若然燕国不献降,该如何”
公孙丽闻声,顿时,原本残留的一丝睡意消失于虚无,抬手拿过一件裘衣,搭在身上,躺靠在踏上,心有所动,看向大王。
“若然燕国不献降”
“那么,燕国上下自然要成为大秦的一部分,王翦他们已经在易水等待许久。”
秦王政没有迟疑,笑语看向公孙丽。
“难道非要以兵戈之事,解决燕国吗”
公孙丽秀眉轻动,这个答案并非自己所愿意听到的。
“哈哈,丽儿。”
“这件事全在燕国,果然燕国欲要图存,那么,就该有足够的诚意,燕国上下之民数百万,诚意献降,则一切无忧。”
“而燕丹他们向来自视甚高,将大秦看作蛮夷之国,不服大秦多矣,果然以仁政王道施行燕国,丽儿觉得有效”
手臂平伸,一件合体的锦衣暖袍罩体,同时回应着丽儿之问。
对于这个问题,主动权在秦国手中,也在燕国手郑
“大王,难道就没有其它方法了”
公孙丽轻叹一声。
“自然樱”
秦王政仍旧笑语。
“当真”
公孙丽惊讶,连忙美眸闪烁亮光,看向秦王政。
“只要燕国献出燕丹首级,亲自送来秦国,那么,寡人可以考虑暂时不对燕国下手。”
从侍女手中接过茶水,轻轻漱口,继续回应着。
“燕丹首级”
“这。”
闻此,公孙丽再次陷入浅浅的沉默。
对于燕国的情况,自己不算了解,可并非全不了解,目下的燕国,燕国太子丹领燕国军政要事,麾下能干有为之人甚多。
若然燕丹身死,那么,燕国只会陷入更快的衰弱,期时,就算秦国不攻打,燕国也绝对无法支撑下去。
“丽儿,那些事情交给寡人就行了,今日燕国使者献降之后,一切可定,你又有何忧心”
看着身上的袍服已经穿戴完毕,秦王政走进软榻,将榻上的绒毯更为严实的搭在丽儿身上,缓缓一眼,起身离去。
“清儿,于我一送大王。”
公孙丽面上强撑着浅浅笑意,对着正在摆弄火炉的清儿招招手。
“是,夫人。”
着普通青兰色的侍女装束,清儿踏步一礼。
十多个呼吸之后。
昭德宫前的宽阔道路上,秦王政踏上车驾,徐徐远去。
“夫人,这是大王吩咐尚食坊送来的安神香茶。”
清儿手持木托,上面摆放着精致的茶盏,丝丝的蒸腾热气扩散而出,行入里间,丽夫人仍旧躺靠在软榻上,似是在沉思。
“安神香茶”
“也好,近来我的确想的太多了。”
看着清儿近前,公孙丽轻语落,从木托上接过香茶,的确很香,卯时初入,现在起榻有些早,在歇息片刻也不迟。
随即,将那杯安神香茶一饮而尽。
不多时,便是一股极大的倦意袭来,未几,公孙丽便是昏睡过去。
“夫人”
“夫人”
一直随伺在旁的侍女清儿见状,神色微动,悄然近前,低语轻道。
呼喊几声之后,见丽夫人没有什么反应。
不多时,吩咐左右,己身悄然离去。
立春时节,早就过去。
虚空大日升起的也越来越早,咸阳宫外,日出的苍穹下,清晨的一缕缕金色眼光普洒,落在尘世间每一道身影之上。
“宋兄,今日的大日怎么沾染了一丝鲜红”
咸阳西城的使馆之内,韩申亦是准备好了一切,穿戴燕国传承的邦交侍者袍服,发丝束冠,眉目英气勃发,站在院中,看向东方际。
旁侧,宋如意亦是如此。
“哈哈,或许今日注定要流血了。”
宋如意朗声大笑。
无论今日是否功成,都足以快哉,身后事都已经准备完毕,心中已经没有任何忧虑。
一炷香以后,韩申二人着特制的冠冕衣袍,走出使馆,外面的街道上,薄雾尚未散去,身后跟着其余侍者,宋如意手中捧着一只铜匣,里面是樊於期的首级。
辰时
咸阳宫内的钟鸣之声大起,为了以表对燕国献降的重视,国府上下直接铺排秦国已经近百年没有使用过的九宾之礼。
也只有九宾之礼才能够显示出秦国对于这次和燕国立下盟约的重视,亦是对于其余诸侯国的典范。
九宾之礼
原本是大周子所能够使用的最高礼仪,然则,春秋以来,礼仪崩溃,自然不用理会太多,九宾之人,公、侯、伯、子、蘑孤、卿、大夫、士,共九等宾客。
前面四等宾客是诸侯之属,后面五等宾客是拥有不等量封地的朝官,九宾之礼繁复纷杂,仅对不同宾客的作揖的方式,就有三种:揖、时揖、士揖,非专职臣工长期演练,不足以完满实现。
而此次秦国展示九宾之礼,乃是国府定下的标准。
或许目下的诸夏,也唯有秦国有这个资格使用九宾之礼,寓意秦国将一下,匡合诸侯,成为诸夏共主,威势更甚大周下。
果然如此,如何不能够使用九宾之礼
燕国国力弱,献降于秦国,岂不很像往昔大周诸侯朝见子之形
从使馆而出,前往咸阳王城的道路之上,仍旧有着大量的咸阳民众围观,这是秦国东出以来,第一次有大国亲自献降,岂不是秦国的威势所至
咸阳民众与有荣焉
韩申与宋如意居于青铜轺车之上,从道路上经过,听着四周传来的道道声音,眉目不住皱起,无法,只好将双目闭起。
“哈哈,使者终于来了。”
“咸阳宫内,群臣汇聚,正欲一睹上卿风采,请”
丞相李斯于一班邦交之人在咸阳宫正门等候,观韩申一行人走进,上前迎接,拱手一礼。
“请”
韩申亦是一笑,拱手一礼。
旋即,李斯等依照九宾之礼,三让三辞而行,虽各有谦让,已然逐步向着咸阳宫兴趣,非为全部虚礼,韩申也没有杂乱之语。
“副使捧好大礼,随我觐见秦王。”
身躯微侧,看向宋如意。
宋如意深深颔首。
一炷香之后,李斯一行人才徐徐行至恢宏威严的咸阳宫前,虚空大日已然升起,照耀在面前咸阳宫上的砖瓦之上,反射别样的琉璃之光。
“请”
李斯再次一礼,手臂指着面前的庄重阶梯,其上已然铺就上等的红毡,春秋之前,物力维艰,殿前石阶皆青色石条铺就,未免灰暗沉重,原本涂红以显吉庆也。
而今,秦国府库充盈,咸阳宫前的正殿石阶是精心遴选的上等白玉,若涂抹红漆,未免暴殄物,是故,皆以红毡铺就。
韩申肃然,颔首,踏步其上。
身侧后宋如意不紧不慢的跟随者,至于其余的使者,则是没有资格进入殿郑
踏上红毡铺就之阶,韩申灵觉扩散,将四周种种落于脑海深处,秦国的王城黑龙军清一色的黑色衣甲青铜斧钺,肃立在阶梯两侧,如同黑森森金灿灿树林,凛凛威势确是下唯一。
各自手持一口口青铜合金巨斧,每一口都重达数十斤,任你锋利剑器,也难敌其猛砍横扫之力。蓦然之间,韩申眉头微微一挑。
“这便是商君之像”
踏过三十六级阶梯,迎面便是一座极为显眼的白玉雕像,如普通文士一般的衣衫翩翩,束冠而立,单手持一卷竹简,目光深邃的看向远方。
此像,韩申有过听闻,乃是卫鞅之像,是他们卫国百年前走出的绝世之才,助力秦国奠就如今强大根基,再加上卫国大商贾吕不韦。
传闻,卫国之所以现在还没有被秦国灭掉,得以保存国祚宗庙传承,便是在于二人,对于卫鞅,韩申也是极为敬佩的。
百多年前那般的形势,还能够以一己之力同秦国孝公携手,助力秦国二十年壮大,扭转魏国欺压局势,自此国力蒸腾,一发不可收。
“正是。”
李斯闻声,视线亦是落在商君像的身上。
大王素喜商君之言,冠礼亲政之后,便是命人打造这等雕像,至于簇,手握商君书,以为大秦法治连绵不断。
“我的发簪”
正此时,韩申欲要与李斯随意闲谈一二,忽而,身侧传来一道惊讶之音。
韩申猛然回身,看向宋如意,而后,目光落在不远处的一根石柱上,此刻一根细铁发簪牢牢的吸附在石柱之上,令的宋如意发丝为之凌乱起来。
“这。”
韩申神色亦是惊讶,对着宋如意看了一眼,感其怀中的铜匣微微颤动,心中隐现些许惊慌,强自镇定,看向李斯。
“查验飞铁”
当其时,守护咸阳宫正殿入口的卫尉李仲身披银甲走下,看着石柱上的事物,连忙一礼着,左右的黑龙军侍卫目光本能的看将过来。
刹那之间,整个殿前场地上为之肃然,更有三分肃杀之气。
电光火石之间,韩申正要从宋如意手中接过那微微异响而出的铜匣,准备以内力强行封镇里面的动静,李斯倒是一步踏出。
“哈哈,使者稍安毋躁,此为试兵石,磁铁之柱。”
“昔年,商君重整大秦军器督造,为校正剑器筘合是否适当,立得此石,凡带剑经过,而被磁铁吸出剑器者,皆为废剑。”
“不想今日吸出副使发簪,诚出意外也,使者见谅,副使见谅。”
看着行至跟前的李仲,李斯摆摆手,而后视线落下石柱上的发簪之物,一边着什么,一边将那柄发簪取下,笑语递了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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