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浩皱眉,“犒赏不是委札,运过来不论打临安还是楚州运过来,都是要时间的呀”
时青干笑,“这欸,也是、也是。”
“这样罢,”吴浩说道,“我担个干系,先拿盱眙的府库给弟兄们发犒赏朝廷的犒赏到了,再拿给盱眙平账嗯,一人五吊钱,如何”
略一顿,“多补少不退朝廷的犒赏到了,若比这个数目多,补上若不及这个数目,亏空,我另想法子填,如何”
“这谢副都统制”
“那好,明儿上午,叫弟兄们校场集合,这个犒赏,我亲自发”
“啊呃就不必如此劳烦副都统了罢我派人去领就好了”
吴浩一声冷笑,“还是劳烦些好这是朝廷第一回的犒赏不是月例的钱粮千万别钱花出去了,还被人骂我喝兵血”
言下之意,你若要“喝兵血”,请留待以后发“月例的钱粮”,这一回,请高抬贵手罢
“啊不能,不能呃,我是说呃,好罢,就照副都统制说的办”
心说,你不过想收买人心,然人心可买亦可卖,这一回,且让你买过去两日,转过头,我就替你“卖”了他还不容易
哼,我的人,还真能同你一条心做梦罢
次日巳初上午九点前后,时青部按时于校场集合。
一进校场,个个眼睛放光:
阅兵台下,一筐筐铜钱,一字排开,冬日的阳光下,闪烁着黄澄澄的光泽。
阅兵台上,一溜长几,几上,一盘盘或黄或白,也是一字排开,那不是金子银子
哎哟,只说一人五吊钱,没说金子银子的事儿啊都是给谁的呀那个“有功之臣”
都在想自己是否符合“有功之臣”的标准,眼睛放光、心头发烫,便没几个人在意校场里另一样略显异样的情形:
数百名全副甲胄的神武军,分据校场四周,手中朴刀、长矛,寒光闪闪。
都以为,不过是在摆排场罢了。
就是时青,也是这样想的。
时辰到,三通金鼓响过,吴副都统制带着一班僚佐将校,登上阅兵台,时钤辖就侍立在吴副都统制的左侧。
金鼓再响,鼓声一停,台下二千多时部士兵,参行军礼,声势不小,只是不甚齐整,有些乱糟糟的。
礼毕,阅兵台上,居中的吴副都统制,踏前一步,举手,微笑,声音朗朗,“弟兄们”
校场之内,迅速安静下来。
“我先啰嗦几句”
顿一顿,吴浩手指面前以及台下的金、银、铜钱,“有谁晓得,这些物什,都叫做什么呀”
台下微愕,啥意思
不过,有大胆的,扯着嗓子喊了声,“回副都统制,小的晓得叫做金子、银子、铜子儿都是顶好的物什”
话音一落,校场之内,一片哄笑,“就是好物什好物什”
吴浩脸上,笑意不变,“不错,叫做金子、银子、铜子儿都是顶好的物什。”
顿一顿,“不过,在我这里,它们另有一个名字,你们晓得,是什么吗”
那个大胆的,又扯一嗓子,“不晓得请副都统制赐告”
“好,我告诉你们,它们叫做民脂民膏都是老百姓一年到头、没日没夜、辛苦劳作、甚至卖儿卖女而来都是老百姓脂膏血泪所化,所以,叫做民脂民膏”
呃,这个口风
“所以,”吴浩脸上,笑意开始淡了,“老百姓在我这里,也另有一个名目,叫做衣食父母”
略一顿,“没有老百姓一年到头、没日没夜、辛苦劳作、甚至卖儿卖女,我也好,你们也好,都得饿死、冻死所以,于你我,老百姓实有再生之恩,这不是父母又是什么囚攘的”
台下安静下来了,个个面面相觑。
吴浩的脸上,已笑意皆无,“有的人,大约忘了,目下,我吴浩的差遣,除了神武军副都统制、知盱眙军之外,还有个权知泗州忘了泗州已是大宋的疆土,忘了泗州的老百姓已经是大宋的子民了囚攘的”
略一顿,“既是大宋的子民,就是我吴浩的衣食父母”
一旁的时青,脸色已变,而吴浩微微向左偏过头来,“时钤辖,你昨天做的好大事杀了我几个父,淫了我几个母啊”
时青心头大震,脸色铁青,嗫嚅了两下,不晓得何以为辞,亦不晓得,吴浩到底要做什么
吴浩点点头,“既然无辞以解”突然舌绽春雷,暴喝一声,“给我拿下了”
只听一声“喏”几个高大的神武军士兵,自后扑上,反剪时青双臂,一脚踹在时青腿窝,“噗通”一下,时青便跪倒在台上了。
校场内大哗
只听轰轰然一声暴响,震耳欲聋乃场内数百名神武军士兵齐声大喝,然后,齐齐踏上一步,再一跺脚,整个地面,都微微的颤了一颤
他们手中的兵刃,并未前指,依旧是手拄刀、矛的姿势,但只这一声、一步、一跺地,便气势惊人,时部士兵的大哗,立即低了十几个分贝。
与此同时,校场之外,烟尘扬起,马蹄隆隆,神武马军,正疾驰而来。
吴浩只冷冷的看着二千多躁动不安的时部士兵,背着手,扬着脸,一个字也不说。
时青跪在地上,额上见汗,急速的转着念头:
己部虽然人数占优,但过校场,是来领犒赏的,既未贯甲,手边更没有器械,对方却甲胄、器械、马步齐全,真冲突起来,就是一面倒的屠杀,这个仗,打不得
这个吴浩,不过是要“严肃军纪”,给自己个下马威,这个路数,同完颜文通是一样的,好汉不吃眼前亏,低个头,认个错,最多受他二三十军棍,虽落了面子,但掉转头,就扒他的皮,吃他的肉
想定了,挣扎着抬头,大吼一声,“都不许动一切听副都统制处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