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轿一到相府门口,唢呐声锣鼓声鞭炮声更加响亮,轿外全是人热腾的欢呼声。花轿没有停下而是慢慢行走在街道上,不知外面是什么的光景,只听闻轿外的脚步声增多,一声清脆的马呜在这热闹中显的格外响亮。
“吉时已到,起轿!”
“祝新郎新娘百年好合,白头偕老!”
响亮的锁呐声中和鞭炮声中传来一个男子粗犷的声音,声音低沉有力,饱含岁月的沧桑感。呐喜声过后令人觉得有一种无奈的忧伤。
花轿与迎亲的队伍接上队,行驶的花的速度一下子增快,我没反应过来身体迅速向前倾,幸好手忙脚乱的时候抓住旁边的轿帘。
我用手拍了拍胸口坐回位置缓缓激动的心。
吓死我了!真摔下去肯定要摔个狗啃泥,要是让别人知道我还不得丢脸死。
一阵凉风吹过,头上的盖头慢慢在风中掀起,我慌乱的想把盖头扯下,在盖头掀起的瞬间我看到一个人,他静静的望向这边,手中还拿着贴有喜字的喜酒,我与他眼神在一瞬间对视。
风停,盖头下,眼前只剩下一片红色。
那个人是谁?干嘛一直看着我?我纳闷的在心里想,顺手弄好头上的盖子。
轿外的丫鬟发现轿帘开了,急忙用手将轿帘拉好,四处望了望发现没人看向这边,紧张的小心脏松了一口气。
锁呐吹喜也吹悲,锣鼓敲喜也敲哀。
迎亲队伍在鞭炮声中渐渐远去,一位身材高挑穿着朴素的男子站在二楼,望着微风中红带飘扬的花轿久久没缓过神,他放下右手中的锁呐,随手提起一壶烈酒猛喝一口,原本欢喜的脸上更加兴奋的笑着,只是冰冷的脸上却多了几滴泪水。
出城后周围的环境一片寂静,偶尔能听到路上道喜的声音,其次便是林中的鸟叫。我无聊的打着哈欠,刚才想打开轿帘想看看外面,结果被同行的丫鬟马上给盖上了,还说不能随便打开不然是不吉利的,可她都不知道在里面有多无聊。
一个人坐在不大不小的轿子里,看又看不见,走又走不了,连一个人说话声音都没有,只有马啼声和锣鼓声像疯了一样在我脑子里重复。
在我困到快要睁不开眼时旁边的轿帘突然被人掀开,好像是个丫鬟把什么东西递了进来,我用手接住就听见她跑开的声音。
那丫鬟给我的东西好像是几张薄纸,我掀开盖头一点点看清楚纸上的内容。
纸上的内容大概讲的是丞相要与她女儿断绝任何关系,从今以后井水不犯河水,等回了门之后就不要再有关系了。
我愤怒地紧捏手中的纸,如果我还是以前的“我”恐怕看到这几封信会直接上吊而死吧!这到底多狠的心,连自己亲生女儿的关系都要断掉,怪不得除了二姐和柳青柳叶两个丫鬟外,一个个见到我都是趾高气昂的,出门前各种不待见。
明明不是我想哭,眼泪却止不住地往下流。
原来“我”之前在府里地位这么卑微,卑微到连自己父亲都要跟她断绝关系 即使成婚也不见他半个身影。
脑海中内过一些片段,是她之前的记忆。桌子上是剩菜剩饭,白雪堆积的木窗外寒风凛冽,自己躲在角落单薄的被子里发抖。我闭上眼睛,右手将纸放入嫁衣中,慢慢品味那些零星的回忆。
她在童年甚至长大都没经历过幸福,或许死才是她唯一的解脱。
我慢慢睁开眼睛,擦拭去眼睛上的泪水。都说男人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情深处。或许她能在一次次摔倒后醒过来,但是这次……她可能是累了,不想再醒了。
从今天起我可能以后都是“我”了。
她生之前没有活得幸福,而我既然用她的身体复活,那我便要以她的身份过的幸福。
最起码在今后在世人眼中曾经丞相府庶出第七位女儿林夏夏是过的幸福的。
时间慢慢流逝,白天变成了黑夜。
晚上气温骤降,尽管身上的嫁衣很厚我还是感觉到寒冷。我从冷风中醒来,肚子饿的发扁,我心疼的用手摸摸肚子,一天下来水没喝到一口更别说饭菜,饭菜是想都不用想。
我又不能说话更别指望有人给我送吃的。
然后有时候就是这么巧,老天爷就喜欢打别人的脸,刚想没人给我送吃的,一只黄油纸包的烧鸭就出来在我轿帘旁边。
我闻到香味二话不说从她手里抢过烧鸭,生怕烧鸭自己长腿跑咯。
谁这么好心悄悄送东西给我吃?盖着盖头是真的不方便,什么都看不见。
“小姐,你吃完记得把骨头放纸里拿出来给我,还有千万……千万不要让别人发现。”柳青轻声细语贴着花轿说,说完迅速前后看了看。
“嗯。”我欣喜若狂的点头应。
望着手中香喷喷的烧鸭,我心里感动的一塌糊涂。这就是姐妹情深吗?我爱了。
之前的“我”一直对她们很好,把她们当成自己的亲妹妹一样看待,所以之前她们才会肆无忌惮的跟我开玩笑,这也是我从她的记忆里知道的。
可以说我现在面前这只烧鸭,是受了前者的福。今后我也要好好对她们,不能浪费了她们对我的情。
啃着烧鸭腿,喝着二两酒,人生也不过如此。
这酒不知道谁放花轿上的,我东翻西翻时在底坐下面找到的。
打开盖子满轿子酒香味,我平常不喝酒的人都忍不住多吸几口。
香!实在是香!没有埋过几十年绝对没有那么香!我津津有味的品尝一口,酒烈的我直哈气。
喝着小酒,再大口咬一口鸭腿,那叫一个惬意,感叹或许生活不过如此。
酒足鸭饱之后,我依依不舍地从嫁衣中掏出两枚大银子放到底坐下面。毕竟酒不是我的,不能白喝别人家东西。
走走停停,走走停停……不知不觉到天亮。一晚上没怎么睡觉,一方面是路不太好花轿老是突然蹦起来,另一方面我在想怎么跑路呢,那有心思睡觉。
撩开帘子我轻轻掀起盖头的一角望向外面,外面是野草丛生的树林,地上是枯黄的树叶,叶子上停着两只隐藏的极好的枯叶蝶。
枯叶蝶已经好几年没见过了,小的时候见过一次至那以后再也没有见到过,好怀念以前的时光。如果不是坐在花轿里真想凑近看一下,再用手轻轻摸摸它的小翅膀。
我仔细观察发现没有人看向这边就在帘子上留了一个角,专门用来偷偷看外面。外面大多是我见过的动物,也是我许多年没有见过到过的动物。
蝴蝶!彩色的蝴蝶!好多!
我像个不懂事的小孩充满好奇心看着外面,蝴蝶我见过,可是我忘了多少年没有见过这么多的蝴蝶。
一望无际的树林中,犹如色彩的般美丽的蝴蝶在花丛中翩翩起舞。一阵细柔的微风拂过花丛,惊起躲在花瓣上的七星瓢虫,小小的瓢虫随着风漫无目的的飞去。
一只不听话的小瓢虫迷了路竟飞进我的轿中,我打开手掌,用左手戳了戳手心,小家伙似乎是听懂我的话慢悠悠的爬上我的手掌。
动物都是有灵性的,若是善待动物,动物也会感恩于你。我摸摸它的有点硬的小背,它身上的图案真好看像星星一样,怪不得叫七星瓢虫呢。
只是现在这种动物越来越少了,也只要能再见到这么可爱的小东西了吧。我抬手放到轿帘边,它扇动小翅膀噗嗤噗嗤地向远方飞去。
尽管那里有点远,可它必须回到亲人身边,因为那里才是它的家。
恍惚之间,白昼又变成黑夜。
不分昼夜的赶路总算到了目的地,进了城里面可就热闹了,叫卖糖葫芦的,打铁的,卖胭脂水粉的,连平时安分守己的汪财都突然叫唤起来。
人多眼杂我不得不把帘子放下来,一是因为不想让人看见,二是实在是太吵了。一进城吹锁呐的,敲锣打鼓的,各种各样乐器疯了似的吹,还有些民间大师也凑热闹沾喜气跟着吹起来。
原本人声鼎沸的街道瞬间爆炸,仿佛置身于十个菜市场之间,我捂着耳朵可以说痛不欲生。
别人吹锁呐都是吹喜,你这锁呐是催命啊!
终于明白为什么锁呐是流氓乐器,我太难了。
一路狂轰滥炸总算……总算到了王爷府门口。
见到迎亲队伍归来,府里的丫鬟匆忙跑出来快速站成两排,一旁的伙计在早已铺好的鲜红地毯上下上粉色花瓣,周围百姓兴高采烈站在一道大声欢贺道喜,有些脸皮较厚的嚷嚷着要看新娘的模样。
“王爷迎亲回来了,大家快吹!”王二财看着一旁全部愣住的乐师着急的想哭,他们见过的喜事还少么,怎么还愣住了呢?
“愣着干什么,都吹大声点!”王二财想哭的心都有了,他也没亏待这群乐器师傅啊,咋关键时刻还给他掉链子呢。
不是乐器师傅故意难为他,而是他们这辈子都没见过这么大的阵仗。
浩浩荡荡的迎亲队伍从城门口直排到王爷府的,上千人马身披红绸剑挂红丝整齐划一站在街道上,愣眼一看如同战场上军队临战,欲有蓄势待发之势。
领头骏马上的男子腰间红绸飘舞长剑临身,一个眼神无意的眼神便镇住在场的所有人。
在王二财的催促下,乐器师傅终于回过神一股拼上老命的架势吹奏,王二财慌张的擦掉额头上的冷汗。
这么大的事情要是搞砸了,二十杖棍指定是免不了的,杖棍这还是小事,这万一要是坏了自己的名声以后在王爷府就难混了,有什么事情主子也不会再找自己办。
“哇!好漂亮!这花轿肯定值不少钱吧!要是我也能……。”一旁不知名的丫鬟看着满脸羡慕。
“还看!干活啦!”像是她姐姐的女孩拧她耳朵把她拉回府里。
“就再让我看一眼嘛,我从小到大都还没见过呢……欺负人!”她被硬生生拉回去工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