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一个大胖子猛然从人群中站了出来,满脸惊喜之色。
「很好!」雪无双怒气勃发,心道:当我年纪小就瞧不起我吗,这要传了出去我就甭做神武殿传人了,今日不取你这死胖子性命,也得击的你筋断骨折,在床上乖乖躺上半年!
众人只见雪无双脚下踏斗运罡,一步一震,身法诡异迅捷的冲上前去。
大胖子惊骇摆手道:「啊!不好!我不是……」
不少人都认识大胖子乃是天青殿门人李大福,平日里牙尖嘴利,武艺差劲,但医术高明,尤其解毒之技更是堪称宗门一绝,万万想不到这次居然有胆子让雪无双下不来台。
很多持重弟子想拦也是有心无力,均暗道雪无双如此刁蛮跋扈,但众目睽睽,门规如铁,若真打坏了李大福,天青殿肯定不能善了,稍晚倒也有更大的热闹可看了。
就在雪无双一掌出击,李大福大叫不好的同时,一道如天河席卷的明亮刀光闪在二人中间,雪无双心头大骇,身形蜷起,倒飞出足足五丈多远。
叶玄清单手收雁翎刀回鞘,随后一把抱住了李大福,大喜道:「哈哈哈,大福师兄,我还活着!」「我一猜你也没那么容易嗝屁。」
李大福声音发颤,好像就快要哭出来:「你他奶奶的,快和我进去,温雪师姐看见你回来,一定会开心死的。」
雪无双几乎是死里逃生,心头惊悸不已,她认得刚才那一刀不过是天元宗最入门的飞瀑刀法,但自己若不是对李大福手下留情,尚存有三分余力,甚至有躲不开那一刀的危险……今天横竖已经闹到无法收拾,师门重罚不可避免,更不能堕了天武殿的面子。
她附身拾起狼牙棒,刚要叫阵出手时,天元宗内又出来好多人。
这时一道只有雪无双听到的声音传了过来。
「无双,别闹了。」
雪无双听到这声音,大感不妙,今天就暂且退走,权当还叶玄清刚才一个面子,下次再好好让他们尝尝天王镇鬼杵的厉害。
大地一震,她提着狼牙棒飞回了天武殿去。
洛念笙看得莫名其妙,可她自持身份,也不可能不依不饶前去追击,只得还剑回鞘,下马和叶玄清点头示意后,便同师兄弟们回了天云殿。
其他人议论纷纷,也不做停留,先后返回了属于自己的各个大殿。
至于刚才叶玄清那凶烈一刀,大家都是旁观者清,感受不到雪无双当时面临的那股恐怖压迫感,自然也就感觉不到有什么特别之处。
「都怪我武艺差劲,这才让大伙惦记,我现在真有一肚子话要和你们说,但说之前啊……」
李大福想起大家年幼时常说的口头禅,遂同声笑道:「先得找点美味佳肴填饱小肚子。」
说罢便和叶玄清勾肩搭背的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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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情浮华,风云险恶,天元宗创派以来,不知遭受多少挫折苦难,曾经两次正邪大战后,整个宗门的幸存者都不足百人,千年时光,沧海桑田,这期间不知早就多少帝王将相、诞生多少豪门贵族,然而天元大殿几经沉浮,至今却依然屹立不倒,所靠的已不单单是武功——无数先人舍生取义,拿热血换来的精神荣誉感,才算是一座武林圣地的无上风骨。
所以哪怕屠无道这种六亲不认的人每次到天元殿,也会从骨子里升起敬意。
他在门外稍等片刻后,殿内走出一位青年儒生,客气道:「屠师弟请进,宗主等候多时了。」「有劳。」
天元殿内的陈设异常素雅,远不及其他大殿恢弘气派,两侧木台上各有四张古朴几案,居中巨匾篆刻「天元乾刚」四个大字,匾下一副须弥金山图,中央正座盘膝端坐着一位白面微须、风雅清秀的中年文士。
此人正是执掌天元宗内外上万子弟的掌门宗主——淳于清,亦是中原最具权势的武林核心巨擘之一。屠无道躬身行礼后便斯斯文文站在那里,静待宗主发问。「刚才的冲突我已经听说了。」淳于清道:「但终究没亲眼看见,所以还是想听你说说。」
屠无道简明扼要地将刚才宗门外的风波说了一遍,来龙去脉清清楚楚,对谁都不偏不倚,哪怕洛念笙、叶玄清、雪无双站在这,也绝挑不出来丝毫问题,他最后才说出自己看法,道:「雪无双刁蛮凶顽,公然袭击伤害同门,按例该斩去一指,再禁闭思过半年,洛念笙铸剑无错,至于是否有意挑战聂千阙,谁都不清楚,也并不重要,个人觉得让洛师叔警告她一声莫要过分张扬即可。」
「很好。」淳于清点头赞许:「还是无道说得明白,没辜负我和你师父的培养。」
屠无道微笑等待,他知道宗主不会为夸他两句才召见他。
淳于清沉默一会才道:「本来戒律执法方面,我即使身为宗主也不便过问的,但现在我想听你来说说,如此惩处雪无双是否妥当。」
「当然,往小处说,也可算是女孩子间可爱的吵闹。」
屠无道没有很直接的回答:「第一,曾师伯年初才收了雪无双为入室弟子,这种处罚肯定会让天武殿脸上不好看,第二,洛念笙天资过人,个性强煞,一直以来都想挑战宁修,这次若单罚雪无双,不明就里的外人来看,肯定会嚼舌头宗门偏向了洛念笙,聂千阙在武林中的无上威望也会受损,反倒激发了很多不必要的矛盾。」
淳于清点点头笑道:「那你的意思是大事化小,不罚雪无双了吗?」
「不行,千里之堤,溃于蚁穴。」屠无道斩钉截铁地道:「若是不罚,门规不严,宗门里里外外的弟子将再无顾忌,天下人亦都会觉得神武殿已然超越宗门之上,圣地威信必然崩溃在即。」
淳于清笑道:「如你刚才所言,这次的事确实可大可小,而且实际上雪无双一个人也没伤到,洛念笙也没丢了面子,这两个人都是世之奇才,宗门栋梁,能安抚尽量还是要安抚的好。」
「您放心,这点狱屠殿分得明白。」屠无道似乎早有所料,「我已经派人去通知闭关的曾师伯,念及雪无双入门日浅,年纪幼小,免去断指之刑,但禁闭思过时长加到一年,从今天立刻实施,这样神武殿面上会好看得多,也能压一压雪无双性子,让她的涵养和修为更上一层楼。」
「很好,你处理这种事,我和长老们都很放心。」淳于清过了片刻续道:「让你查的另一件事如何了。」
「张玉云疑似练成混沌阴阳道上的武功,以洛师妹的见识应该不会乱讲,从邪骨教至北燕龙脊雪山一整条路线,我都在让人排查,目前还没什么结果……但有一件事挺让人在意。」
淳于清微微动了动手指,暗处立刻有人出来给屠无道搬了把椅子,「坐下说吧,莫非还是找到些蛛丝马迹吗?」
屠无道坐下道:「原来和洛师妹一起去北燕的那个叶玄清竟没有死,就在刚才他们两个居然一起回来了。」
哦?」淳于清道:「那孩子倒也命大,这终归是好事,如何会让你在意?」
「我观察了他一下。」屠无道淡淡地道:「他有问题。」淳于清奇道:「怎么讲?难道他和张玉云有关?」
「那倒还不能下结论。」
屠无道沉声道:「我派汤杰和宋万罗是去龙脊雪山调查混沌阴阳道,可昨天我接到飞鹰传书,汤杰二人无功而返,连叶玄清的都未见过,叶玄清本身就不会什么武功,是如何能这么快就走出雪山的?」
「莫非你想说叶玄清练成了混沌阴阳道?」
「我总觉得他肯定有不可告人的秘密,而叶玄清离奇生还的秘密又和龙脊雪山、张玉云、混沌阴阳道丝丝相关,傻瓜都会在意……当然啦,这一切都是猜测,暂时还没被证实,真相也可能八竿子都打不到一起。」
淳于清沉吟不语,应在自主思考着什么,过了好久后才吩咐道:「先莫要直接正面审问他,你派人在暗处仔细监视,叶玄清年幼识浅,若有鬼胎,或者暗中获得了混沌阴阳道,必然会沉不住气的显露出来。」
屠无道明白宗主的意思,被狱屠殿盯住的人,不可能不露出破绽,之后又随便说两句闲话,便告退走出天元殿。
大门缓缓关上,他回头望去时正好也看到淳于清望着他,随即大门彻底关闭,那一瞬间的气氛忽然泛起一股说不出的妖异。
近二十年来,天元宗名气最响、公认最强的高手,自然是一人兼通天元八十一绝技的天武殿殿主曾恨水,其次为洛念笙的姑姑,洛灵雪,再次则是青年天才宁修,似乎很多人的名望都要高过淳于清,年轻弟子们近年来很少能见到宗主,他们私下里甚至怀疑这个宗主是不是身患重病,或练功走火入魔了,更完全想不透他当年是如何力压憎恨水,坐上宗主宝座的。
屠无道不清楚这个宗主武功如何,但能敏锐感觉到淳于清好像有很多秘密,绝不是表面看起来那么儒雅中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