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森听完,忍不住嘴角抽搐,外加毫不掩饰的心疼:“你娘和你,不容易啊”
“不容易的是我娘,我对不起她,临死,都没能见她一面,还让她待在那样的荒郊野外,即便是现在,我自己都居无定所,更不要说为她迁坟了,如果将来有机会,在某个地方定居了,我会第一时间把她请过去,可是现在,”
在申晴前半生的时间里,并没有定居某地的想法,所以她才会让金氏先暂居于此。
进城之后,肚子有点饿,申晴拉着林森坐到了一旁的馄饨摊位前,要了两晚馄饨。
“突然想吃馄饨了,你陪我吃一碗,喝点汤,暖暖胃。”
林森知道她心情不好,也就没说什么,从义庄走过来,天色也黑了。
就在她心不在焉的吃着碗里面的馄饨时,总感觉有人在看她,回头一看,是摊位前的那对老夫妇。???????
虽然她不知道他们为什么这么看自己,却还是投以善意的微笑。
申晴在馄饨里加了很多的辣椒,吃的嘴都是红的,浑身冒汗,最后尴尬的问老板要了一碗鸡汤。
一碗馄饨五文钱,吃完之后,站起来要走的时候,衣袖却突然被老太太抓住了。
“你是沈清吗沈清是你吗”
老太太的眼睛似乎不大好了,看她的时候,眯着眼睛,眼袋很深,眼睛周边还有湿痕。
她这么一叫,把老爷子吓了一跳,忙过来摇头:“对不住对不住,我们认错人了。”
申晴这才仔细的打量他们,这不看不要紧,一看吓一跳,“你们是外公外婆”
金氏是外嫁到京城的,外祖家距离京城有几百里地,每年才回家一次,所以申晴对于外祖家的印象并不太深,但是没想到,率先认出自己的,居然是眼神不太好的老两口。
她更没想到,今天才去祭拜完自己的母亲,晚上母亲就把外祖父和外祖母送到她身边了。
这声外公外婆,愣是将老爷子给吓坏了,随着他的仔细打量,眉目间流露出了一丝怀疑。
“你,你真的是沈清”
看外祖小心翼翼的看周围,仍然有些忌惮,她的心就是一阵心疼。
“外公,是我,沈清,不过我现在换了个名字,申晴,申辩的申,晴天的晴,你们可以叫我小晴。”
林森看他们的摊子也卖的差不多了,前方不远处就是客栈,忙道。
“你领着两位老人去客栈,我留下来将剩下的卖完,帮他们收摊,你们好好说说话,来老爷子,快教教我怎么做,免得一会儿搞错了。”
老头和老太太正激动的不得了,冷不丁听到林森的话,这才反应了过来。
老爷子动作麻利的走过去给林森演示,聪明人一学就会,尤其馄饨都是包好的,只需要下锅煮熟盛出来就行了。
等申晴拉着老太太的手到客栈里面,她还是有些不相信。
“你真的是我的清儿清儿不是被流放了吗”
明明是血缘至亲,却因为时常不得相见,一年多的生死离别,到如今的见面不识,说不辛酸,那是假的。
祖父曾经也是朝廷的四品官,如今却在街头摆摊卖馄饨,外婆祖上更是江南有名的纺织大户,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商家小姐,可是现在,却
她下意识的代替沈家,跪在了二老面前:“外公外婆,我没想到刚进京就遇到了你们,几个时辰钱,我才这样跪在娘的坟前,没想到,娘就这样把你们送到我面前,我不知道说什么,只能代替沈家人,向你们二老致歉,要不是沈家,”
“傻孩子,胡说八道什么呢,沈家风光的时候,我们跟着沾光,沈家没落了,也不是他们的错,这跟你这个丫头又有什么关系,快起来,快站起来,让外公外婆好好看看你,你,你是怎么平安到达京城的”
申晴被二老强行拉了起来,申晴就说路上遇上狼群,她跑了出来,遇上了林森,一路磕磕绊绊,才到了京城,末了不忘加一句:“要不是那狗皇帝死了,我还不敢回来呢”
老两口听完,忍不住心疼落泪:“回来就好,回来就好啊”
之后才从二老口中知道,当年沈家没落之后,他们也被连累,舅舅们表兄弟姐妹也都因此革职,好不容易考上的功名都被尽数取消,甚至连谈好的亲事,也被取消了。
随后他们就被抄了家,发配到了偏远的山林里种地。
可是好景不长,受沈家连累的怨气就徒增起来,他们每天都在抱怨,对老两口更是没有半点尊重,非打即骂,舅舅们竟然还听之任之。
“你外婆的眼睛就是这样哭瞎的,她甚至连你娘最后一面都没见到。”
“后来,你娘的陪房找到了我们,得知我们俩的遭遇,心疼之下冒险偷偷将我们老两口转移到了京城,白天不敢出门,天擦黑才敢出来摆夜摊,这手艺还是跟你娘的忠仆学的,头两年他们举家搬迁出了京城,留给我们老两口了这一摊子,还在城里给我们安置了个小院儿,我和你外婆就这么活了下来。”
外公说话的时候,外婆抚摸着她的手,时不时的眯着眼睛笑看着她,眼睛里含着热泪。
故事很短,可是申晴却从中听到了辛酸苦辣,她没有理由去责怪舅舅们,毕竟他们落得今日的下场,也的确是沈家所致,即使母亲死了,也不能磨灭他们心中的怨气。
但是外公外婆是无辜的啊,他们又有什么错呢,为什么那么对待他们
都说贫贱夫妻百事哀,可是儿女孙子如果贫穷了,是不是也对老人吝啬刻薄呢
她原本以为,京城只是短暂的停留,可现在,有了关心自己,疼惜自己的老人。
“你娘现在,在哪儿啊”
申晴惊诧,“你们还不知道”
“皇帝驾崩之前,我们每天活得小心翼翼,什么也不敢问,不敢打听,生怕再连累了别人,毕竟把我们从山沟沟里带出来,很不容易,我们不敢做什么出格的事儿,虽然知道你娘可能在京城的某一个角落里等着我们,可,可我们老了,也没有钱,更加没有人脉,每天过的胆战心惊的,哪里还敢去打听啊,刚刚你说找到你母亲的时候,我们,我们心里那个高兴啊”
老爷子说到这里,就忍不住老泪纵横起来,外婆的眼睛只是边缘湿,却落不下眼泪,把她心疼的。
“对不起,对不起外公外婆,是我们的错,是我们的错,让你们年纪这么大了,还在为生计而担心,不过你们放心,孙女回来了,孙女来照顾你们好不好咱不摆摊了,我买个庄子,给你们养老,”
申晴擦了擦眼泪,猛地站起身,“你们住哪儿,我送您先回家,明天一早,我就找掮客看庄子,咱买个庄子,买个丫鬟和小厮,专门伺候你们二老,那狗皇帝已经死了,咱现在即便不能光明正大的活着,也不用像以前那样活得那么憋屈了。”
今年已经六十多岁的老两口,显然没想过自己半拉身子都进棺材了,居然还能有这么幸运的时候。
本以为说不定哪一天就躺倒地上不会动弹了,这些年之所以强撑着,就是惦记彼此,逼着自己不能就这么倒下,因为一旦他们当中有一个人垮了,另外一个可能要不了多久就会随之而去。
这就是人的一生,既然儿女们已经由不得他们俩管了,那就只能在有限的生命里,珍惜剩下的每一天。
老两口相濡以沫几十年,若非感情好,支撑到现在,恐怕早就在奔波的路上而倒下了。
申晴越发觉得这一趟京城之行,来之不易,等她搀扶着老人来到摊位前的时候,果不其然,林森已经卖完了,正在收拾锅碗瓢盆往驴车上搬。
在申晴的帮助下,摊位很快就收拾干净,扶着老两口上了车,林森在前面驾车,申晴在后面照顾着,之后就拐进了南边的巷子里。
南边有个观音庙,以观音庙为界限,往北还算繁华,越是往南,就越是贫穷,不知从何时开始,被划分为了贫民区。
外公外婆就是在这样的地方住了大半年之久。
贫民区的巷子很深,在黑夜里行走很不容易。
然而驴子却好像老马识途一般,又稳又快的穿梭自如。
没多大一会儿,就在一座低矮的院墙门口停了下来。
“好了,到家了,快下来吧”
借着依稀的月影,能瞧出来这是个四四方方的院子,搀扶着两位老人下来之后,老爷子打开了院子的门锁。
进去一看,真是紧凑的很呢,堂屋三间,左边是驴棚,右边是灶房,院子里只有一小块儿可以种菜的地方,看起来并没有后院儿,因为门口角落里就是茅房。
这院子,加起来也就一百平方,很紧凑密实的户型,但能独门独户,想来这是母亲最后的安排了吧
不知道她算没算到自己父母会受到哥嫂这般的待遇呢
“这里以前啊,是赵家住的地方,现在这房子也依然是赵家的名字,我们俩顶多在这里算是借住,左右邻居对我们也挺照顾的,赵家人回京的时候,都会过来看看我们,不管是她的儿子还是孙子,都非常的忠心,这大概也是你母亲最后的善待了。”
“其实我们俩过的挺好的,每天能卖个百十文钱,生意好的话,还能卖二三百文钱呢,常年吃药,虽然攒不住什么钱,但好歹不用受罪,每天忙忙碌碌的,挺好,挺好。”
在来之前,他们俩将客栈的房子退了,林森也觉得比起住客栈,这里更好。
两人帮着卸了车,把驴子牵到棚子里,喂上了饲料,就拉着进屋点上煤油灯。
林森在外面砍柴烧水,屋子里的陈设都非常的简单,家具都是赵家留下来的,中间是堂屋,待客的地方,足有两边是厢房。
“这房子是赵家两口子住的地方,她儿子成家之后呢,又重新置办了房子,没在这边住,虽然有些破旧,但什么都有,院子里还有一口水井呢,取用什么的也方便,两口子对我们俩,也算是仁至义尽了,逢年过节只要进京都会让人过来看看,留下几两银子让我们过节,清儿啊,我看你现在也长大了,将来若是有机会,好好善待他们。”
申晴用力的点了点头:“外公外婆你放心,我会的,只是,舅舅他们,真的不用管吗”
外公冷哼一声,“你一个十来岁的孩子,打算怎么管几十岁的他们不用管,就让他们在那边待着,如果有一天他们回京了,你也不用理会,你娘不欠他们,不能你娘在沈家的时候,他们上赶着过来沾光,末了却还要各种怨恨和憎恶,没有这样的事儿,人生风风雨雨几十年,哪可能一直一帆风顺谁不是从坎坷高低起伏里走过来的,他们如此拎不清,真是枉费你母亲曾经的帮助了。”
老爷子别看年纪大,还活得挺通透的。
因为大家晚上都已经吃过了饭,所以就没再做,给老两口烧点热水,泡泡脚,安置之后,让他们早点休息,有什么事儿,明天再说。
今晚她给奶奶睡,林森跟爷爷睡,家里的被褥会时常拿出来晾晒,也许不见得干净,但却有家的味道,尤其对比客栈,这里的显然更干净一些。
先让两位老人睡觉后,林森偷偷将申晴拉出来:“你明天就带着两位老人去祭拜你母亲吧”
申晴点头,“那你得空了帮我找个庄子吧,我将他们接过去,这边终究不是我们自己的地盘,不过可以作为临时安置点,我原本想着你办完事就离开的,可是现在,我想在京城多留些日子,他们年纪大了,我不忍心就这么扔下他们不管,毕竟,也是因为沈家,他们在落得如今老无所依的下场,”
林森唇角一勾,“行,别说住一段了,就是多住几年也是可行的,京城的受灾范围虽然不大,可多少受了一些影响,短时间之内,留在当下稳定稳定也是好事儿,不过这庄子不着急买,如今正是改朝换代的时候,万一官府那边又异变,买了房子不承认岂不是竹篮打水一场空再等等,等一切都尘埃落地了,咱们再去买也不迟,这段时间你先陪着他们。”
翌日一早,鸡叫三遍的时候,林森和申晴就起来了,外公外婆睡觉比较浅,被惊醒了。
“外婆,您再睡一会儿,我去给你们做饭,以后啊,外孙女照顾你们,昂,别担心,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这大概是外公外婆一两年内睡得最舒服的一次觉了,闻言就点了点头,又躺了下去。
申晴走出院子的时候,林森已经洗漱完了,客栈里还有小风,所以他须得步行出发。
“你倒是吃了饭再走啊”“不了,我等到城里买几个包子就行了,你今天好好待在家,陪陪他们,不用等我,该回来的时候,我就回来了,”
林森走了之后,申晴环顾一圈儿,将铁锅用丝瓜瓤刷洗干净,从空间里拿出几个红薯和玉米,清洗干净,直接上锅蒸,蒸的同时,下面抓了点花生、红枣、糯米、小米放在一起熬米粥。
老人老了,她得让他们吃点不一样的东西。
等他们起床之后,看到这些稀罕东西,申晴笑嘻嘻的道。
“这个啊,是藩国弄过来的,咱们这边也不知道能不能种,我打算过一段时间买个庄子,有了种地的地方,就将这些种下去试试,看看能不能长大,以后我想靠种地和摆摊养活您,以前的事儿就让他们过去吧,咱不想了,咱朝前看,不再往后看了。”
红薯的香甜软糯,嫩玉米的清香甜糯只是吃上一口,就让老两口目瞪口呆。
看到他们喜欢,申请指了指院子里的一堆,“我一会儿放到地窖里,咱想吃的时候就拿出来,这些东西在人家的那地方不值钱,但是对我们来说,可是稀罕东西,您尝尝这米粥,是不是比咱们这儿的大米更出油啊,还有这红枣,熬煮之后,面甜面甜的,这个是花生,”
等老两口吃完申晴做的早饭,不由被自己的食量给惊住了,每人一穗玉米,一个红薯,还喝了一碗粥。
老两口就喂了驴子,没有喂鸡,自然也没舍得吃过一个鸡蛋,肉也很少去割。
一日三餐都是粗粮,逢年过节才吃细粮,蔬菜就是院子里种的这些,有什么就吃什么。
想当年也是养尊处优的老爷子和老太太,本该颐养天年,结果却吃起了这等苦头。
然而他们却很乐观,还说:“以前我们俩啊,也是药水不断的,那个时候吃的好,经常不是这不舒服,就是那儿不舒服,欸,现在吃的差了,除了固定的几粒药丸之外,基本上不吃什么药了,也没有天天这疼那疼,反而还能干一些力所能及的活了,所以因祸得福大概说的就是我们,我和你外婆,都觉得现在的身体比以前好。”
“沈兄”
“嗯”
沈长青走在路上,有遇到相熟的人,彼此都会打个招呼,或是点头。
但不管是谁。
每个人脸上都没有多余的表情,仿佛对什么都很是淡漠。
对此。
沈长青已是习以为常。
因为这里是镇魔司,乃是维护大秦稳定的一个机构,主要的职责就是斩杀妖魔诡怪,当然也有一些别的副业。
可以说。
镇魔司中,每一个人手上都沾染了许多的鲜血。
当一个人见惯了生死,那么对很多事情,都会变得淡漠。
刚开始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沈长青有些不适应,可久而久之也就习惯了。
镇魔司很大。
能够留在镇魔司的人,都是实力强横的高手,或者是有成为高手潜质的人。
沈长青属于后者。
其中镇魔司一共分为两个职业,一为镇守使,一为除魔使。
任何一人进入镇魔司,都是从最低层次的除魔使开始,
然后一步步晋升,最终有望成为镇守使。
沈长青的前身,就是镇魔司中的一个见习除魔使,也是除魔使中最低级的那种。
拥有前身的记忆。
他对于镇魔司的环境,也是非常的熟悉。
没有用太长时间,沈长青就在一处阁楼面前停下。
跟镇魔司其他充满肃杀的地方不同,此处阁楼好像是鹤立鸡群一般,在满是血腥的镇魔司中,呈现出不一样的宁静。
此时阁楼大门敞开,偶尔有人进出。
沈长青仅仅是迟疑了一下,就跨步走了进去。
进入阁楼。
环境便是徒然一变。
一阵墨香夹杂着微弱的血腥味道扑面而来,让他眉头本能的一皱,但又很快舒展。
镇魔司每个人身上那种血腥的味道,几乎是没有办法清洗干净。